声音里的哽涩实在明显,周妄语气缓和,“急什么,跟你开个玩笑。”
见我我依旧拧着身子不理人,周妄轻笑一声,大掌掰过我的肩,强硬把身体转过来面对他,表情颇为无奈。
“给你惯的,越来越会使小性子。”
我撅了撅嘴,眼圈蓦地红了。
“我以为,我早就跟十七爷交心,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片土地上,我一没亲人,二没朋友,回去做什么。”
我长得本来就乖巧无辜,杏仁眼占了小半张瓜子脸。
眼睛一红,眼泪要落不落,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周妄凝眸注视着我,眼底的情绪开始松动。
粗粝的指腹覆上我的眼尾,抹去一滴晶莹。他长臂一伸把我揽在怀中,紧紧搂着。
“你只要收起心思,乖乖待在我身边,做好你的明妃。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朝不保夕,活在担惊受怕中。”
这句话里掺杂了几分真心,我信,至少周妄现在不会主动伤害我,我也信。
可是缅北这个地方风云诡谲,就是说当下,我炼成了无上明妃,周珍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现在能护住我的安危,可万一遇到更强大的人要我的命,比如周公那样的身份,周妄不可能还会不惜代价去护我。
最安全的方式,就是离开这片罪恶的土地,带着外婆,回到我们安宁的故乡。
我双手环紧了周妄的腰,用身体表达我的依赖。
“我明白,在这里,我只相信你,也只会依附你。”
董老板的联系方式,已经被我默默记在心里。
跟着周妄这段时间,我才发现,他的大部分正经生意,用的都是南一的名字。
如果我没猜错,这部分恐怕连周公都不知道,因为那些人俨然不知道他十七爷的身份,只把它当做一个寻常的商人对待。
他在我面前不掩饰,却也没有跟我提起这么做的缘由,我自然不会僭越去问。
其他我无法出席的场合,就待在密宗内,耶达寸步不离。
可惜的是,我让耶达根据那份转移名单去查外婆的下落。
还是晚了一步。
外婆是最先被调走的那批人,至于具体被调到哪个地方,恐怕只有周妄手中心的名单上才知晓。
晚上,我主动换上一件朦胧的睡衣,去到周妄的书房。
他最近都工作到很晚,全神贯注,我开门进去不可能没有察觉,却没抬头。
我踮着脚尖走过去,光裸的手臂从身后环上他的肩。
“周妄,好晚了,该休息了。”
我故意放低嗓音,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他的颈间。在暗夜的冷空气中,激起一股股热潮。
周妄起初一动不动,仿若面对妖精纠缠,坐怀不乱的佛陀。
可当我的手指摸上他的喉结,在那处凸起的耸动中,逐渐下移。
划过有力的胸肌,抚过紧实的腹肌,皮带的金属自动锁扣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被热意烫到发红,手腕突然被攥住,一股大力袭来,我被周妄拉进怀中,还没来得及反应,细密的吻把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第69章 白缅
胸腔中的空气很快被掠夺殆尽,头脑一阵阵发昏中,我被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卧房。
“你今晚,最好不要后悔。”
灯光被周妄宽阔的上半身挡在身后,我眯着眼,只能看见他散落的碎发下,暗色深沉的黑眸。
刹那间简直心脏都漏了半拍。
当被抛在柔软的大床上,我意识到不对,想要逃离时已经来不及了。
刚爬到床头,脚踝被大掌掐住,不容拒绝地拽了回去,压在身下。
我只觉得火热的吻顺着耳后慢慢移动,随之更加灼热的气息就顺着脖子来到颈后,传来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觉。
在身体的轻颤中,我还能分神提醒,“周……周妄,明天你还要回本家办事,千万不能……”
“不是你招的么。”
细细的吊带被一把扯断,皮肤刚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就很快被火热的大掌隔绝。
我的喉结难耐地,发出一声舒爽的低吟,随即耳根发烫,把红着的脸埋进柔软的枕头。
下一秒,腰腹被按压住。
那晚我被折腾得说不出话来。
或低或高的吟哦,和大床的嘎吱作响,伴随着两道渐渐交融的喘息,持续到凌晨才渐渐停歇。
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时,红莲更艳,嘴唇近乎麻木,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周妄神清气爽地端来温水和粥,我才醒,他竟然已经从本家回来了。
我磨了磨后槽牙,怒瞪他噙着浅笑的脸。
“阿洛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你自己要的。”
周妄把托盘放在床头,转身眉眼含笑地看着我。
“我还不是为了莲花开得更好,结果你这人……”
“我怎么……”
周妄弯下腰,放大的俊脸凑到我眼前。
扯开那张冷峻的外皮,他在某些方面,真是恶劣得令人发指。
我用舌尖顶了顶两腮,难以言喻的酸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周妄明知道我哪里最不舒服,还伸出手在我侧颊掐了两把。
嘶──
那股酸痛更严重了。
“睡了那么久,吃点东西,太瘦了手感不好。”
我冲他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周妄似乎觉得有趣,轻笑着出去了。
吃完了粥,我很快回归理智。
周妄今天心情明显不错,如果我这时候向他打听外婆被调去哪里,得到答案的几率可能会大很多。
想着我就起身往外走,一打开卧室门,就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周妄把我搂在怀里,“我还以为,有人饿了太久,把自己噎死了。”
我轻哼一声,捶打他的胸膛。
“十七爷今天光会欺负我。”
周妄把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到正厅,稳稳放在沙发上。
“是欺负吗?可是你昨晚,明明欢愉得很。”
“不知道是谁,缠着不让我走,嚷着说不够……”
“哎呀──”
我脸色爆红,随手捞了个抱枕,把脸深深埋进里面。
周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况且我昨晚哪里是欲求不满
还有一个心思是,在床上取悦周妄,事后趁机吹枕边风,让他帮我找外婆。
可惜昨晚的他太骇人了,中途我就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完事更是半分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记得真正的目的。
周妄揽着我的肩,一边笑一边哄我起来。
也许现在就是好机会。
“我昨晚做了个梦。”我瓮声瓮气地说完,抬起头来露出潮红的脸。
“我梦到自己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上,前面是繁茂的白缅花,花丛中站着一个人。”
听到白缅花的时候,周妄的脸色明显一怔,“什么人?”
“一个女人。”我认真道:“我看不清她的长相,但能感觉到,她很温柔,穿着洁白的长裙,圣洁典雅。”
周妄纤薄的眼皮很快垂下去,敛住眸中的所有异色,可他他在我肩上的手指,却骤然间收紧。
“只是个乱七八糟的梦,不用在意。”
“可她还跟我说话了。”我抓住他的衣袖,急切道。
“她说,我是她为最在意的人选定的明妃,要我好好扶着我自己的喇嘛,珍惜这段佛缘。”
我装作没有看见周妄脸上古怪的表情,拉住他的手,一脸好奇,“你说这人会是谁?女菩萨吗?”
昨天下午,我向耶达打听过周妄母亲的事情。
周珍总是拿周妄母亲的身份来说事,周妄每次都会对他施以残酷的报复。
这说明,母亲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分量。
耶达对此讳莫如深。
只说十七爷平常不让人提起,劝我还是少打听一些为好。
在我再三的套话下,也只能得知,周妄的母亲曾经是周公的明妃。
她最喜欢白缅花,也喜爱穿白色的衣裙,所以编造了这一出梦境。
周妄半天都没有说话,侧颊紧绷,薄唇紧抿,深黑的眼凝视着空荡荡的茶几。
眼底看似冷漠无波,又好像蕴藏着滔天巨浪。
“十七爷?”我轻轻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周妄回过神,目光骤然审视,死死地盯着我,“谁教你的?”
“你在说什么?”我一脸迷茫。
“谁教你这么说的!”周妄突然攥紧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胸前,眼底的巨浪似乎要把我吞没。
我一脸惊惶,清澈的眼眸很快覆上一层雾气。
“我……我只是跟你分享一个梦,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的眼尾还带着昨夜被折腾出来的薄红,唇瓣红肿,白皙的肌肤满是斑驳的痕迹。
凌虐的美感配上柔弱的神情,最容易激起男人心底的保护欲。
周妄拧着眉盯了我足足半分钟,才放开我扭过头去。
“没事,随口问问。”
说完他径直站起身来往书房走,“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不去就让耶达跟着出去走走。”
我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手心。
错过这次好机会,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必须现在就说。
“周妄──”
“十七爷。”下人有些急切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上百个村民跑去本家,反对您继续作为喇嘛继承人。”
第70章 反咬
我猛然从沙发上起身,“怎么回事?”
“是西村的人。”下人战战兢兢地说:“村民在喇嘛跟前说,十七爷滥杀格西,信徒不愿意拥护这样的人为新的喇嘛。”
说完他低下头,压根不敢看周妄的脸色。
我小心翼翼地觑过去,“十七爷,这……”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周妄没什么反应,甚至连冷肃的表情,都没有一丝裂痕。
他走到门口,下人却还停留在原地,抬头飞快看了我一眼,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喇嘛还说,让洛小姐也必须过去。”
“这件事跟她无关,她去做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
我心里咯噔一下,化骨水带来的恐惧如同附骨之蛆,从脊椎升腾起刺骨的寒意。
求生的本能让我想要拒绝,可这是周公的命令,谁也无法违抗。
我僵在原地,正午闷热的天气,手脚一片冰凉。
汗湿的手被干燥的掌心包住,周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
“别怕。”
我怔怔抬头,对上他认真的黑眸。里头安抚的意味,并没有让我放松心境。
可眼下,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眼底的惊惧丝毫不掩饰,有故作坚强地扯了扯嘴角,“我是十七爷的女人,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我。”
不管周妄是个多薄情冷性的人,是他亲口把我纳入他的女人范畴,也是他亲口扬言的保护。
我如果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无疑是对一个男人极大的屈辱。
我不赌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只愿相信位高权重的男人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
我紧紧跟在周妄身侧,一进入佛居,就感受到氛围不同寻常。
来往的沙弥和佛女,不时偷偷打量周妄。
周公平时居住的佛堂门口,乌泱泱跪满了一大片人。
抬眼望去,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
除了那天阻拦我和周妄离开的村民,还有少数妇女和幼童,应该是他们的妻子和孩子。
为了把周妄拉下来,可真是拖家带口。
正门需要从他们中间穿行。
我们刚一走近,无数双淬着毒的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那样子恨不得把我和周妄撕碎吞食。
村民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杀戮信徒,不配为佛主的佛徒!”
“逃脱的肉骨柴,必须蒸化为补汤来赎罪!”
这些人可真无耻,明明是他们垂涎肉骨柴,下作在先。
现在却反咬一口,把我们钉为罪人。
可惜这里只有用愚昧教义来包裹的自私和恶毒,法治和道德丝毫不存在。
宗教统治思想都有两面性,即使强大如周妄,也无法做到独善其身。
欢喜宗喇嘛地位至高无上,是信徒们供奉的活佛,所以这么多信徒跳出来反对,对他来说还是会有非常恶劣的影响。
佛堂横拉木门大开,周公负手立在佛龛前,阴影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信徒指认你犯了滥杀戒,你认不认?”
周妄微微颔首,声音依旧不卑不亢,“梭温是我杀的,其他人也是我伤的。”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周珍立刻急吼吼的叫嚷着,“我就说不会冤枉他,爸,周妄可是亲口承认了,您要是不给个态度,恐怕难以让外面上百信徒信服。”
他盯着周旺阴测测地说:“按照规矩,犯了大戒的佛徒,将永远没有继承喇叭的资格。”
“要么用一生去经历灾殃,化解怨敌,洗涤干净身上的戾气,来赎清他的罪孽。”
周珍这么迫不及待的,这事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搞的鬼。
除了失去喇嘛的继承,还要彻底废掉周妄的肉身。
他后面提出的,就是所谓的降伏法。
在佛教里,作孽太多的人死后会进地狱历经各种残酷的刑罚。
要周妄把往生后的刑罚在现世先经受一遍,可以抵消孽业。
可那样残酷的刑罚用在肉体凡胎上,不死也得残废。
不管周珍和村民打的什么恶毒主意,最终还是要看周公的态度。
我紧张地盯着那个隐在阴影中的身影,生怕他突然应下。
在三方各异的目光中,周公缓缓走出来,掀开树皮一样发皱的眼皮睨着堂外的村民,“十七作孽,你们想怎样?”
跪在前面的男人膝行到周公脚下,双手合掌行了一个大礼。
“原本应该给格西抵命,但十七爷是您的儿子,您一直给我们带来福荫,可以为他抵消一点孽业。”
“我们只要求,废去十七爷一识来补偿格西,再经受蒸烤刑罚,重塑新生。到时候一同在佛主面前请示,佛主愿意重新接纳他,我们这些信徒才会顺服。”
周珍也跟上来在旁帮腔,“一识抵一命,这已经是村民良善,为自己积德。周妄这么恶劣,爸您可能对他心软。”
似是感觉到我射过去的愤恨目光,周珍在周公看不见的后面,对我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