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妆——宣七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7 14:45:01

  千澜这一次没有为生命的瞬间消逝而感到惊吓,哪怕是失落都没有,一直平静的站在车前。
  在这风起云涌的古代,动辄就是刀光剑影。
  她这一刻才真正清楚,战争不仅仅是只分输赢,也分对错。任何挑起战争的一方都是犯错的一方。
  当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想法时,她说不出的内心复杂——她的心性好像潜移默化的被这个时代所改变。
  是不是就是说她其实正在一步步的融入这个世界,慢慢的已经不是入侵者。以她的身份,用她的思维与想法,而不是蜗居在别人身上。
  “澜姑娘!你怎么了?”
  耳际风声渐起,近墨的声音也随风飘进她的耳中。
  “啊!怎么了?”她回神,入眼是横七横八的尸首,她目光一点点扫过去,微凉的夜风吹动她身后青丝,也吹入了她的心中。
  顿时心生寒意。
  近墨突然有些慌张,壮起胆子扯扯她的衣袖,试探着问:“千澜姑娘,你没事吧?”
  千澜望向她,清澈的眼神里含着笑意,“怎么了?我没事啊,不用担心。你将这里处理了吧,我带易霜他们去提刑按察使司。”
  说完淡淡笑了笑,一把钻入了马车。
  近墨还想说点什么,可望着晃动的车帘,半晌无话。
  近棋抱着剑走过来,拍拍他肩膀道:“放心吧,澜姑娘并不是寻常的姑娘家,爷都敢让她来,可见是知道她见此场面不会吓着。”
  近墨一愣,唇角缓缓的扬起来。也是,经历这么多次的追杀、遇袭,她心里不见得还像之前那么脆弱。
  余光不经意见到近棋手上一条长且深的伤口,眉头一皱,道:“你手上的伤?”
  近棋嘁了一声,挥拳抻他肩头,“小伤罢了,近墨我怎么觉得你自打上次受伤,好了后就开始变得婆婆妈妈了。”
  “记得上药。”近墨白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往他怀里一抛,便行去善后了。
  夜色隐匿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连带着这夜里笼罩人间的寒意。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秋光潋滟,碧空如洗。
  千澜还记得沈寂说要带自己去羞月坊的事,因此起了个大早。
  哪知沈寂早已穿戴齐整,坐在院中吃茶等她。却见他这一身行头,月白折枝纹直裰,外罩同色的一件宽袖外衫,头束玉冠,好巧不巧的一道光辉落在他脸上。
  千澜深吸的一口气,不由赞叹。
  真真是眉眼如画,气宇轩昂,谦谦君子,陌上其华!
  但是一个男人打扮成这样去逛青楼不是件好事不是吗?
  她站在门下咳嗽了身,靠着门槛打量他,“沈大人今日,十分别致啊!”
  称赞的话里夹杂着几分阴阳怪气。
  沈寂含笑回望她,将手中茶杯放下,扬唇道:“赵姑娘昨夜,听说也十分骁勇,不愧是将门虎女!”
  千澜忙拱手自谦:“不敢当不敢当,沈大人昨夜吃好喝好了?”
  昨夜将她置身危险之中,自己却在酒宴上推杯换盏,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不对,应该说她被拉去酒楼吃饭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亏了......千澜不由腹诽:“竟连我都坑,过分。”
  沈寂似笑非笑,向她招手,“嘀咕什么呢?过来。”
  千澜双手拢在身前,不蛮想听他的话,摇头道:“沈大人要说什么,就这样说罢!您今日穿的太好看,卑职担心自己定性不够,听不进您的话。”
  沈寂忍不住笑起来,他还没见过这么别致的夸人手法。
  这丫头,阴阳怪气起来可真真是,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
  好半晌,千澜都只见到沈寂在自顾自的吃茶,似乎并不打算理她,心里又惊又气。
  这莫非就是古代直男?她都已经那么别扭了,难道他听不出来吗?她在生气啊!不哄也罢了,只当他不会,居然直接就不和她说话,这像样?
  难怪啊!今日穿这么花枝招展,想必是外头有了莺莺燕燕,就对她这个胆小又不温柔的昔日小捕快不敢兴趣了?
  呵,男人!
  难道端人正士如沈长清,也逃不开喜新厌旧这道魔咒?可明明他还没找到新欢。
  她忽然想打人。
  就在她差点气的背过去时,沈寂缓缓看过来,朝她挑眉道:“你在那边别扭够了没?”
  语气那么一本正经,倒让千澜觉得是自己的错一样。
  见她不吱声,沈寂笑意更甚,在桌上替她倒了杯茶,缓声道:“昨夜钟程将知雨案的卷宗给我了。”
  千澜收敛神色,终于还是走了过来。
  “他都请你去吃酒了,怎么会不愿意将卷宗给你。如何,卷宗里怎么写的?”
  沈寂道:“卷宗详细记录了过程,与我们在郑大哥那听来的出入不大,只是卷宗上疑点重重,实在让人怀疑这案子的真凶还隐匿在背后。”
  “知雨死于当夜午时,是一更天,可照易霜所言,易江出门是五更天,时间上对不上,而且仵作验尸,在尸体上除了脖颈上一道伤口,其余就只有背上有淤青。”
  “什么样的淤青?”千澜第一反应是知雨被人从背后打晕了,那么那道淤青应当是不会太宽,比如说长柱形状。
  只是在背后击打背部,顶多也就是将人打残,怎会打晕?难不成痛晕过去的?
  沈寂道:“片状,很浅。”
  千澜愣住,“那她身上没有别的伤了?”
  沈寂摇头,“没有。”
  “头上也没有?”
  还是摇头。
  千澜讶然道:“那她是被人迷晕了?”
  “卷宗上写着没有,若凶手用了迷药,口鼻中必然会残存,仵作不可能发现不了。”
  只是如今尸首已毁,有没有都查不出来了。
  千澜眨眨眼,正色道:“如果说没有被敲晕,也没有被迷晕,那意思是说她是活生生被人割颈放血的?”
  沈寂沉默了一下道:“若是这样,那凶手必定和她认识。”
  只有认识且让她放下防备的人,才有可能以这种方式杀她。但知雨可是羞月坊的行首,每日招待形形色色的人,认识她的可太多了。
  这般女子善于钻营,步步崎岖,能得她信任的又能有谁?
第123章 西郊勘察
  要说知雨信任的人,除了羞月坊的人还能有谁?
  千澜当机立断,拍案道:“那大人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羞月坊吧!”
  说着大步流星的要往外迈去。
  沈寂伸手抓住了她。千澜被他一把拉回,顺势就跌入了他怀里,正对上他那微微一笑的脸,千澜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大人,您拉我做甚?”
  说真的忽然来这么一下是蛮吓人的。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窃喜的心情,原来所谓浪漫,并不仅仅存在于拥有数不清的纪念日的现代。
  真是羞死人!
  沈寂嘴角微漾,上下将她打量,又很轻的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眯眼笑道:“这会子青天白日,去逛勾栏,不合适吧?”
  大白天的不能去青楼,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她怎么不知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千澜朝他眨眼,“我平日路过时,不也见着有人出入,那些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姑娘也没见放假呀!”
  语气几近理所当然。
  沈寂哭笑不得,心道这丫头究竟是为什么对于勾栏院有这么大的兴趣。分明上次带她去春风坊还一个劲儿推拒,这莫非不奇怪?
  他疑惑地盯她好半晌,希望能在她眼里得到些答案,比如好奇,或是对案子能早日勘破的坚定决心,但千澜眼中满满都是神往,他又弄不懂了。
  千澜手搭在他肩上,笑嘻嘻地问道:“大人,羞月坊听说是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勾栏院,里头的姑娘应当各个美若天仙吧?您不想去饱饱眼福。”
  这说的是什么话?
  沈寂听得脸都要绿了。
  这眼福他要真饱起来,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在他怀中打趣顽笑?若真的能,可见是大方贤惠的不成样子。
  按说世间男子能得贤妻如此,该是做梦都笑醒的,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真不知你这颗脑袋里头都在想些什么?”
  良久,沈寂叹息着瞄她一眼,放在她腰间的手倏地一紧,带着些许的怒气,却又生怕弄痛她,手上力度控制的恰到好处。
  “我想的都是大人呀!”千澜仍然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埋首在他颈间胡乱蹭蹭,满是小女人的娇态可掬。
  沈寂心都要化了。
  脸上有些些的不自然,他掩唇轻咳了声,沉声道:“日后那话不准再说了。”
  “什么话?”千澜装傻。
  沈寂毫不客气的在她腰上又掐了一把,“你说呢?”
  千澜吃痛,瞬间变得聪明,咧嘴笑道:“不说了不说了,以后的美娇娘只我一人欣赏就好,大人瞧都别想瞧!”
  沈寂眉头一沉,“是让你做这样的保证么?”
  千澜闻言直起腰身,朝他挑了挑眉梢:“难不成大人还想着看美娇娘?今日这羞月坊还是别去了,省得大人回来乐不思蜀。”
  沈寂:……
  他算是看明白了,大清早的,这小女人是卯足了劲想气他。只怕是因为昨夜让她置身危险之中,还在脑着自己。
  记得之前她面对自己可是百般讨好,温顺乖巧的!
  沈寂沉默半刻,不由笑了。
  “胡搅蛮缠!”说着将她松开,“你去准备一下,我在这儿等你。要去趟西郊。”
  千澜站起,扭头眯眼将他望着,“……敢情大人您今日穿这么一身,是要去西郊查案?”
  沈寂低头看看自己,将衣袖一挥,复抬头问道:“我这一身怎么了?”
  她倒也不能说这一身穿起来很像是要去逛青楼的公子哥儿!
  旋即干笑道:“没事儿,卑职是夸您衣裳好看呢。”
  ……
  西郊很是荒无人烟,周围不见树木,倒是杂草长到了半人高,如今深秋也已经泛黄,而且一大片一大片的倒在地上,瞧着生机黯然。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草药的地方。
  “易江怎么想的?这都是些枯草,怎么就来这地方挖草药了?”千澜站在杂草之中,疑惑道。
  沈寂站在她面前,两人乘马车而来,由凌云驱车。
  这地方草深到路都望不见了,马车要进来便只有碾过草丛,看千澜站立位置周围的草,再看他们来时的路,草丛倒塌地一模一样。
  他心下了然,向身后凌云道:“你稍后带些人沿着枯草倒塌的方向向西边去查,看能否找到知雨当夜乘坐的马车。”
  凌云领命,默默记下。
  千澜踩着枯草走过来,“大人,您瞧这附近,草长的这么深,难怪没见到马车印……对了知雨的尸首是在哪里发现的?”
  沈寂指向她身后:“你方才没见到血迹?”
  千澜顺着他所指看过去,一刹那瞪大了眼——得了,就是她方才站的位置。
  这么诡异的吗?她刚刚一滴血都没见着,而且周围的草高成这样,真钦佩那发现尸体的人,这都能看见!
  厉害!
  凌云上前去,将表面那层盖住的干草拨开,现出下面被鲜血染红的地方。
  十几日过去了,这地方又下了几场雨,血迹早不像之前那么鲜红,但场面依然很触目惊心,那般赤红的一片,是一个姑娘的性命啊!
  沈寂走过去,蹲下仔细的看了看,得出结论:“成喷射状,但最远也不过二三尺,这不是凶手杀人的地方!”
  千澜顺着看去,眉头一皱:“怎么说?”
  “割颈放血,刚伊始那一下必然会喷出很远,但你看这些血迹最远的地方是那里,就算是杂草遮挡住,也不可能距离那么近。”
  “而且,卷宗之上记载,当时现场血迹很多,眼下这里可能有些被雨水冲洗,但依然不少。所以极有可能是凶手杀人以后立即抛尸在此。”
  立即抛尸?说明真正的命案现场离这儿很近。
  千澜脑子忽然灵光,激动道:“马车!她是被人从马车上推下来的。”
  说着就给两人演示,“知雨当时和凶手一同在马车上,凶手趁其不备,将人杀了,然后推下了马车,这恰好验证了为何尸首上会有淤青,显然是摔的!”
  沈寂听后沉默了一下,抬头问道:“知雨被推下马车之前还活的,作为一个会武的人,她为何不反抗?”
  “兴许是被吓住了。”
第124章 送礼
  千澜这么猜不见得没有可能,毕竟人在受到重度惊吓以后是会出现短暂的大脑空白,何况知雨是个姑娘家,遭遇此事,吓懵了也无可厚非。
  “可是看着似乎不像是被人推下去的。”此时凌云在一旁缓缓出声,略带疑惑的盯着他们。
  千澜扭头看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凌云指着面前被压倒的枯草,“如果马车是向西边驶去,在速度很慢的情况下,知雨被人推下马车,一定不会平稳的躺到地上,尸首上绝不可能只有后背有淤青。”
  千澜没怎么听懂,又问:“那如果马车很快呢?”
  凌云腼腆一笑,挠挠后脑勺说道:“那就更加不可能只后背有淤青了呀。”
  千澜一时无话,敢情马车快不快都是一样的。
  “凌云,你不妨说推人下马车去都会滚两圈才停下。你这么一说我倒还听的清楚些。”
  凌云道:“假若不是推,那凶手是怎么把当时还活着,并且有可能奋起反杀的知雨弄下马车的?”
  千澜在低头看草丛上洒落的零星血迹,听他这么问顺嘴便接了话,“既然不是推,那就是拉下去的呗!”
  “怎么拉?”
  说罢便听他一声高呼,千澜抬头看去,原是沈寂忽然牵住凌云的衣服后领,用力往后一带,可怜的凌云高呼声未落,已经摔到了地上。
  千澜嘶了一声。
  瞅他那样子也晓得这一摔,摔得不轻。
  再看始作俑者沈某人,在做完这一切以后,风轻云淡地拍拍手上的灰,挑眉问向千澜:“这么扯下去的?”
  千澜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道:“大人,卑职就是猜猜罢了。”
  凌云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背,一边埋怨道:“爷,下次动手前能先知会属下一声吗?这突如其来的,蛮吓人。”
  沈寂反问他:“你有何感觉?”
  凌云:……
  好家伙,第一次遇到有人揍了他还能平静如水地问他一句有何感觉的人!可这个人是他主子,再损能怎么办?
  他低头道:“属下背上一块砸在地上,如今疼的紧,火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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