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妆——宣七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7 14:45:01

第129章 手凉,大人给暖暖
  千澜这时接过沈寂剥好递过来的一半橘子,含笑看他一眼,眉眼间尽是温柔。
  就连问话时盛气凌人的气势也缓和不少,“方才我说要去找罗友,水月姐姐你不让,似乎很急,敢问罗友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的呢?”
  水月知晓她会问此事,眼下瞒她已是不可能,便如实道:“回姑娘的话,奴家确实不知,只是孙公子其人时常作些伤天害理的事,我担心罗郎会被连累,听说孙公子与卢大人此时还在牢中,奴家是害怕。”
  这么说尚且算几分道理。
  千澜不再问这事,转而问起知雨:“水月姐姐与知雨关系怎样?”
  “谈不上好,说不上坏,点头之交罢了。”
  “知雨在坊间没什么朋友?”
  水月闻言看向身旁的水锦,缓缓道:“是,她性子挺怪的,时常大喜大怒。”
  千澜点头又问:“她是怎么来到羞月坊的?”
  两人面面相觑,后又都摇头。
  水锦小声道:“这,她来在我们之前,只听说从前是戏院的戏子。您去问方妈妈才好。”
  千澜记得在酒楼听胖哥他们说过,知雨曾是同喜班彭四娘的徒弟。
  “好。多谢二位姐姐了。若之后再想起什么,就去提刑按察使司找郑大人。”
  “是。”
  水月这才松了口气,随水锦袅袅婷婷的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道:“姑娘,沈大人,奴家忽然想起一事,不知与这案子有无干系。”
  沈寂轻轻望了眼千澜,恰好她也错愕地看了过来。
  “你且直说。”沈寂低声道。
  水月抿抿唇:“奴家那日见到知雨趴在孙公子门口,似在偷听,表情像很凝重,奴家上前去叫她,她却狠狠瞪我一眼,拎着裙子走开了。正是那日之后,孙公子来羞月坊就只见她一人了。”
  千澜眉头一跳:“还有此事?”
  “奴家不曾说谎。”
  沈寂面无表情,“那时孙亦文与谁在屋里?”
  水月摇头,“奴家不知。”
  “退下吧。”
  ……
  两人走后,偌大的屋里只剩下三人。沈寂看了眼在门口杵着的凌云,眉头一蹙。
  “你怎么还在这儿?”
  凌云一愣,“爷真要属下去抓罗友?”
  沈寂望着他一言不发。
  “属下现在就去办。”
  看着他一溜烟似的跑出门,千澜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凌云真憨。”
  “你可还要在这待会儿?”
  沈寂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千澜抬了抬眉,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捏着嗓子学坊间姑娘说话:“大人这就要走了呀?您好不容易带卑职来吃回花酒,卑职现在可乐在其中呢!要不咱们再待会儿?”
  沈寂要听得惯这个声音就神了!
  他拉下脸:“你若再不走,今夜在羞月坊你的一切花销就不报销了。”
  千澜想起送水锦她们的银子和首饰,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报销怎么行!
  ……这厮是在威胁她?
  可以,沈寂你很可以。
  “大人说得对,作为公门中人,怎好流连烟花柳巷,走走走,咱们这就走。”千澜守财奴性大发,当场就要出门去,一派正气凛然。
  沈寂笑着跟了上去,“你慢点儿啊!”
  千澜不理他。
  沈寂勾唇,心想她此时的样子简直像一个与爷们儿置气的小娘子,至少在这一刻她的身上没有那股万事不放心上的豁达。
  ……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羞月坊。屋外此刻已经是深夜,不想在坊间滞留了那么久。不过千澜在那里又是听曲看戏,又是曲意逢迎的,花了这些时间也实属正常。
  街外空无一人,只有深夜的冷风声声呼啸。
  她脚步渐渐地放慢下来。
  沈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在等我啊!”
  低沉却有力,猝不及防的撞入了她的心里,这一刹那便有些心动。她抬了抬眼皮,沈寂正好在低着头注视着她。
  千澜眼神微晃,脸色不由红了起来,她低声道:“这,大晚上的就先一道走吧!”
  沈寂低笑出声。
  暗淡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拉的很长,及淡及轻,却显露着岁月安然。
  “大人,问你个问题,在你年少时可曾想过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千澜忽然问道。
  她背着手踩影子,蹦蹦跳跳的在沈寂身旁,一静一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夺目。话落她猛地一下跳向前时没站稳住脚,向后倒去。
  沈寂无奈一笑,伸手将她扶住:“好好走路!”
  老父亲般的语气,引得千澜咧嘴笑开。
  “我晓得大人会在后面扶住我……大人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她仰头看着他。
  沈寂瞧她一脸认真的小模样,不免哭笑不得:“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嗯……我就是好奇想知道,从前的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遇见我之前,遇见我之后,都想知道。”
  沈寂想了想,收起表情,缓缓道:“遇见你之前,父亲病重,那时我想过成为一位医者,还装模作样同来府上为父亲诊治的太医学过几个月。后来不等我学成,父亲就已经油尽灯枯。”
  “之后遇见了你,那段时日是我迄今为止最轻松的时光,每日从国子监下学便来找你,晚饭时回去,跟母亲就餐,不用去忧心孤独与不甘。而后来母亲也走了,我被召进宫做太子伴读……说起来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哪样的人。”
  话里的心酸不言而喻。
  好在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往后的时日里她不会让人再欺负她家大人。
  千澜微微叹气,牵起他的手,靠在他身旁,小声笑道:“手凉,大人给暖暖。”
  沈寂对她无有不从,大手握住她白净纤细的手。
  她顺势挽住他的手臂。
  “世人存于世,不过图三餐温饱,碎银几两。却始终有人清醒,有人迷糊,更有人清醒的迷糊着,多无奈啊。”
  沈寂偏头看她:“作何如此感叹?”
  这句话与方才的话相比,略显突兀,但细想下又让人觉得很有道理。
  清醒的人清楚自己在世上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纵然世事无常,也会为之努力。
  迷糊的人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来世上一遭,便荒唐了一生的光阴。而在千澜心中,史云正如是,贞娘亦是,而现在,她认为知雨也是。
第130章 大人可别误会我
  千澜道:“我就是觉得这个知雨,怪迷糊的。人生当有所舍,才能有所得。她却浑似不知这道理一样,一意孤行的索要银钱。旁人见了不就是无奈么?她害的那些家庭可都是真真实实的。”
  很少见她这样评价一个人。
  沈寂不免奇怪,“方才水锦她们同你说了些什么?”
  千澜就将在水锦那里听来的事情都说了,临了补充道:“……那余娘子就这么葬送了性命,何其悲哉。”
  沈寂却扑捉到了重点,“余千凡?”
  千澜点头,“看来大人同我有一样的怀疑啊!这余千凡祖籍余姚,数年前来杭州做钱庄生意,并与卢玉锋交好,四年前出了那档子事以后又回了余姚。”
  “钱咏案里贞娘所说的余凡是余姚余家的掌事,余姚余家可是大户,两人不定有什么干系。”
  沈寂细细琢磨了下,“我会派人去余姚查这个余千凡的底细,你方才说知雨在遇害之前曾和孙亦文有过口舌?”
  千澜道:“是啊,据说闹的不大,就连水清都只是碰巧遇见了孙亦文满脸愤怒的从知雨房里出来,而后知雨立马去找了方妈妈,又拖佑生去打点马车,马车是租的,她如果是要离开杭州,一定不会租马车,所以我觉得她当时应该只是去见什么人。”
  可是见人为何要拿个大包袱,里面还有许多衣裳首饰?
  这一点千澜想不通。
  沈寂面色凝重:“这么说孙亦文很有嫌疑?”
  “照水锦她们所说的,是有嫌疑。大人可听说过赎身还有待价而沽的?五千两不满意,还与赎主争吵,将赎金加到一万两,孙亦文那样的性格怎么会答应?”
  沈寂觉得她分析的很有道理,依照孙亦文那厮的作风,不说一万两,他会直接将知雨抢入府中,哪怕再喜欢也不可能为她散尽家财。
  一万两怎么可能是小数目!
  除非在孙亦文心中,他觉得一万两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孙家再阔气也不会容许子弟拿一万两砸给一个勾栏行首。
  若再结合水月所说的,知雨曾在孙亦文房外听墙角,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知雨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有了孙亦文的把柄。偏偏她狮子大开口,孙亦文不胜其烦决定谋害她一了百了。
  可水月又说当天夜里孙亦文再同他们吃酒。
  想到这里,沈寂舒展了眉头,叹道:“无论如何,孙亦文这厮都必要审问了,佑生可有说什么?”
  千澜朝他挑眉:“这个嘛,我若将话全问完了,那大人做什么呀?您不奖赏我也就罢,我这一夜可累的够呛,哪像大人,在屋里坐着吃酒好不松快。”
  沈寂笑着望向前方,“你不是对于逛青楼很向往吗?这会子怎么就觉得累了?”
  千澜听出他话里的打趣,伸手戳两下他肩膀,嘟囔着小声道:“我错了,之前光想着美人在旁,红袖添香了,哪成想女人就是麻烦!”
  沈寂闻言有些瞠目,脚步一顿,仿佛听到什么隔世之言。
  愣了半晌才见他大笑道:“这番话居然出自你这女子之口。”
  “当然我这话也是分人的,有些姑娘家就体贴入微,知书达礼。大人可别误会我。”
  “千澜果然异于其她女子,时常给人惊喜。”
  这是在夸她?
  显然是的。
  得了夸的千澜咧嘴一笑,不太好意思的望向别处,又小声嘀咕道:“那可不,我可是宝藏女孩。”
  说话间,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路了。
  千澜这时才忽然反应过来——来时他们坐着马车,怎么如今要靠步行?
  她停下来,看看四下,“大人,咱们马车呢?”
  “凌云驾去平贵巷了。”
  千澜秀眉轻蹙,“这会子黑灯瞎火的,他为何不先将我们送回再去拿人?”
  沈寂面无表情,“我让他走的。”
  “为什么?”
  沈寂将她上下打量,嘴角微抿,语气里透着一本正经,“你近来富态不少,又不肯练功,就只能拉着你走走路了咯。”
  说的那么真挚,以至于千澜无言以对,眼睛将他一瞪,自顾自的朝前走去,这下子就连手也放开了。
  沈寂拿她没办法,只能大步流星地追上她。
  月色朦胧,撒下一地银霜。人间此刻说不出的撩人。
  ……
  翌日是个打霜天,早晨起来千澜便发现院里的树木叶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赵霁这两日被廖瑜抓起来早读,此刻正放下书对着才从树叶上取下来的冰片,伸着舌头跃跃欲试。
  听见身后有动静,他立马转身看去。
  见是千澜,笑着扬扬手上的冰片,急不可耐道:“阿姐,您瞧,今儿打霜了。沈五哥说再过几日是小雪节气,就要下雪了。”
  千澜一愣,“就已经小雪了?什么时候立冬了?”
  赵霁两道小眉毛一挑,“阿姐还没睡醒?十月初二,还在珑汇时便已经入了冬了。”
  千澜才反应过来,如今是在古代,没有公历与农历之分,十月确实就是入冬了。
  只不过南方的冬季与秋季有时没什么不一样的。
  所以她混淆秋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吃早饭了不曾?”千澜夺过他手上的冰叶子,一股凉意侵入,她瞬间清醒了不少。“这玩意儿很脏,你可别用舌头去舔啊。”
  “我就想试试什么味道。”赵霁憨笑一声,“阿姐起的不早,我们早就吃过早饭,但柳妈妈灶上温了皮蛋瘦肉粥,姐姐快去吃些。”
  千澜点头,又问:“母亲他们呢?”
  赵霁摇头晃脑的回答她:“沈五哥同郑二哥还有伍家哥哥一行上衙门去了,念姐姐比您还起的晚,现在还在睡着呢,晚秋陪母亲上街去了,瑜表哥自然在房中温书。”
  “那昨日新来的那位姑娘你可见到?”
  赵霁仰头看着她:“易霜姐姐么?也被沈五哥他们带去衙门了。”
  她睡一觉起来,人就都不见了。
  这莫非就是晚起的坏处?
  赵霁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含笑道:“沈五哥还说,阿姐今日就留在这里吧,不必辛苦去衙门了。”
  千澜总觉得他这笑有几分别有用意。
  “知道了。”
  她哼笑道:“今儿我哪儿都不去。”
第131章 易江遇害
  千澜用过了早饭,念娘才起床来,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正想问赵霁院里人都去哪里了,廖氏便和晚秋迈进了门。
  “你才起来?”廖氏站在门口,看她一副倦容,当下便问道。
  念娘赧然,“姑姑回来了!我正要问霁哥儿您去哪里了呢,行头都清点好了,您可还有需要带的?”
  这一波转移话题很有用,廖氏果然不追问她何时醒的了。
  正好千澜捏着只茶壶从灶房的方向悠闲漫步过来,快步迎上去,“母亲回来了呀,上街去买了些什么好东西?”
  廖氏两手空空:“是去见了个故人。”
  “什么故人?我可认得?”千澜忍不住追问道。
  “十几年未曾见的故人,你自然不认得,她此番重病,恰好我在便备了礼去探病。”
  千澜嘴巴张了张,终归没再问:“母亲准备何时启程?”
  廖氏走到正厅里头,一面说道:“只等意斐他们回来了。箱笼什么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能走。”
  说着转身看她,挑挑眉毛,含笑道:“怎么,巴不得母亲走?”
  “怎么会!”千澜生怕她误会,忙咧嘴一笑:“就是担心您罢了……母亲,倘或京中大伯他们敢给您面色看,您可千万不能憋着,该出手咱就得出手,您不与他们计较,是您深明大义,但他们可不会感恩戴德,不定怎么编排您呢。”
  一席话引得廖氏长笑,“……母亲知道,只是此番我还得去趟顺天府,有个事情要办,也需要耽搁几日。若你们这边顺利,理应能赶上我们。”
  廖氏真有事情瞒着她!
  “母亲去顺天府做什么?难不成又是见故人!”
  廖氏拍拍她的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对,也是一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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