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锋锐的刀顿时落在了对方手中,在谢冰柔很快会被扼死的的情况下,对方仍拿起匕首,准备将谢冰柔给刺死。
在这些人手中,人的性命就如蒲草,是可以随意轻易夺之的。只需轻轻一下,就能这样摘了去。
地上拂娘身躯似还有几分温热,却已彻底没了声息。
就在这时,谢冰柔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仿佛是剑分开了血肉和骨头,发出了闷中带脆声音。
接着便是几点温热落在了谢冰柔面颊之上。
地上咚的一声,却是一颗滚落于地面目狰狞人头。
谢冰柔已几近昏迷了,这时候她却觉得一松,接着便觉得空气涌入了自己的鼻腔之中,使得自己通体舒畅。
接着一双手握着谢冰柔的手一扯,将谢冰柔扯入了他的怀中。
那具无头的尸体却这般缓缓倒下。
方才统共有两名杀手,一个杀人了拂娘,一个抓住了谢冰柔。如今不过短短一瞬,来客已经连杀二人了。
谢冰柔眼角不可遏制的分泌泪水,这并非全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谢冰柔方才险些被活活掐死,故竟不可遏制的泪失禁。
谢冰柔一咬舌尖,令自己清醒几分,她飞快抬头往上望去,于是卫玄那张冷峻面容便映入了她的眼中。
方才死里逃生,如今又窥见这么一张面容,顿也对谢冰柔滋生出一缕极强大的冲击。
卫玄身上似有什么香,嗅着淡淡的,香里却有些涩。
是什么香呢?
谢冰柔好似哪里闻到过,可如今脑内微微恍惚,却也是反应不过来。
她却看到卫玄手指比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她想卫玄这是什么意思?
此处虽是僻远,又已到了大营外围,可如若闹出动静,说不准还会引来旁人襄助。
可卫玄却是让她不要出声。
谢冰柔下意识的咬紧了唇瓣,当真将嘴里的话咽回去。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相信了卫玄。
虽然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可此刻犹有一种无声的压迫,使得谢冰柔来不及放松,更来不及委屈。
她好似喘不过气来,心里却不断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些东西划过了谢冰柔的脑海,使得谢冰柔心里微微跳了跳。
那就是还有什么危险。
如今有刺客想要杀自己,因而连累的拂娘。谢冰柔想到拂娘,还忍不住有些难过,可现在谢冰柔也没空闲难过。
卫玄已经攥着谢冰柔的手臂,让她跟自己走。
他步伐很快,容色微冷,带着几分肃然之意。
谢冰柔想,那就是有人要杀卫玄?
念及于此,谢冰柔打了了激灵,隐隐发觉自己窥见了什么可怕之事。
卫玄一直握着谢冰柔的手腕,捏得极紧,竟让谢冰柔微微有些疼。他顺势拽着谢冰柔上了马,这样轻轻一提,似毫不费力。
可这时谢冰柔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挣扎起来,然后一双手扣着谢冰柔的腰。
卫玄的嗓音亦微微沙哑:“别动。”
他似竭力忍耐什么,微哑的嗓音里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谢冰柔忽而又不动了,紧紧握紧了卫玄塞给她的缰绳。
她方才挣扎,是察觉卫玄身上的味道究竟是出自何处。
是春丝缠,那算不得一种毒,而是一种药。一个人服下之后,就会滋生一种欲,就会很想跟异性共赴巫山。
这样的药似乎本应该就藏在宫里,成为一桩微妙的隐秘。
谢冰柔不觉得卫玄会主动服下这样的药,难道是中了什么暗算?
毕竟今日营帐之中,可是有若干贵女和命妇,有些女眷是卫玄都冒犯不起的。
谢冰柔忽而生出了一种惧,卫玄带走自己是为什么?
难道因为自己是一个他可以冒犯得起的女子?
方才她还为卫玄分辨,甚至替卫玄惋惜,可这一刻她又生出恐惧。说到底,无非因为她根本不了解卫玄,不清楚卫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是不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许卫侯会想事后可以弥补自己?
这时卫玄却蓦然将她抱紧,谢冰柔打了个激灵,她决意呼救,因为她不想把自己未来交给别人良心。
可下一刻,谢冰柔的身躯却被卫玄带着压下,使得谢冰柔呼救声音被生生压下去。
一枚箭顺着二人身边擦过,咚的射在了一边的树干之上。
若避让不及,二人怕已然中箭。
马儿受了惊,更向林深处跑了过去。
谢冰柔不觉冷汗津津。
她又咬了自己舌头一下,使得自己清醒一些。
好消息是卫玄尚算清醒,大约还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而且显得十分冷静。坏消息则是,二人如今显然是极危险的。
春猎时节,仿佛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第063章 063
魏灵君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她颈侧犹自发疼,是因被人重重的一击,方才因此昏迷。
她目光微动,旋即飞快站起来, 眼底亦不觉透出了几缕微光。
关键时刻, 卫玄将她击晕, 然后不知所踪。
魏灵君雪润的手指轻轻的理过发丝,那一张雪白细润的面颊果真有倾国倾城之姿。
这样美丽一张脸孔, 是男子见到便很容易动心的。就如那日太子可巧撞见了自己,便将自己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眼底流转了几分惊艳。
她知晓现在太子有心搞事业, 九五之尊那个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美色于太子也要逊上一筹。故而任是自己容貌最美,也不会是太子心中的太子妃。但虽是如此,太子也会纳自己为妾, 收为内宠。
无论怎样,自己已是太子瞧上眼惦记上的人。
如若这时自己还被旁人染指,年轻的储君必然是会勃然大怒,绝不会轻易饶过这个人。
这计策虽然很老套,不过说不准很有效。
老套总是有用的, 自来美人计就是分化男子联盟最有效的办法之色。更何况太子雄心勃勃, 也是个不大沉得住气的人。
若非如此,太子当年也不会因一时意气之争, 砸死了吴王世子。
于是魏灵君便是这个美人儿计的人选。
家里不会怪她用一块糕点搞坏了魏四的脸, 因为以魏四平平无奇的姿色, 根本不能施展此计。
而且一切也只能怪小卫侯太过于张扬,为人轻狂, 不知尊卑礼数,甚至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现在天下太平了,皇室会觉得给得功臣太多,于是有意削权。也许年轻的太子也不喜欢这样的掣肘,而卫玄便投其所好,以此为晋身之阶。
小卫侯竟敢有这样的谋算,实在是太过于大胆,无怪乎犯了忌讳,有人欲将之置诸死地。
魏灵君却想起方才小卫侯那么一双如蓄冰雪的眼。
那时她只一瞧,心尖就微微一颤,生出一种自己被卫玄看透感觉。
但许是错觉,卫玄显然并未起疑,自行将自己奉上的那杯春丝缠一饮而尽。
那药烈性,若卫玄知晓酒中掺了此物,又怎会饮下?
魏灵君复又想,莫非小卫侯对自己也有些意思?否则自己这么个女娘邀请,卫玄又怎会亲至?
一瞬间,魏灵君也隐隐有些得意,她喜欢自己美貌缔造的无穷魅力。
听说连公主也对小卫侯求而不得,看来也不过是公主不够貌美罢了。
见魏灵君醒来,一旁的李嬷嬷不觉将魏灵君扶起,皱眉说道:“虽未留住小卫侯,但女娘可否依身上之上,向太子哭诉一番,说小卫侯对你无礼?”
魏灵君却不免轻轻摇摇头:“太子虽然鲁莽,可也有些心机,除非是当真令他亲眼看见,急怒攻心,使得他当场发作。否则哪怕能取信于他,使他心中不悦,也会压了下来,或许日后再清算。我又没正式入选太子宫中,那么这件事也未必没有斡旋余地。”
那可太冒险了。
如今的太子虽爱美色,可美色显然不算最重要的。曾经不是有那样一个佳话,说国君令妃子向臣下敬酒,殿中灯熄,有人趁机调戏嫔妃。那妃子慌乱之中,摘下了非礼她之人头缨。
于是国君下令,亮灯前在场众将士皆将头缨摘下,替之遮羞。
那将领羞惭,事后认罪,从此忠心耿耿,再无二心。
而这件事竟然是一桩佳话。
男人在利益的联盟前,美色未必很重要。至少魏灵君并不想赌一赌,尤其是筹码不够的时候。
如若不能使得太子当场上头,那么太子多半不会拿卫玄如何的。
那么更保险的便是山都侯府第二个计划,那就是趁着春意正浓,就在这猎场之中,将卫玄就此猎杀!
魏灵君念及于此,眼前浮起了卫玄那双冰雪似双眸,竟觉得浑身微热,隐隐有些可惜。
可惜啊,小卫侯怕也快是个死人了。
马跑得很快,谢冰柔虽然会骑马,但是从来没曾跑得这么快过。
她听着风声呼呼吹过自己耳边,自己在大海里颠簸。
蓦然一条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一侧那样一提,谢冰柔身体不自禁往侧平倒,接着几点温热落在了她面颊之上。
她看着卫玄苍白的手里握着一把殷红似血的剑,剑也许并非殷红,却因沾染了太多的血污,因而在谢冰柔眼里化作了一把血剑。
血雾朦胧,谢冰柔瞧着一具尸首滑落余地,滚在尘土里,却是无人理会。
林木渐密,已不适合再射箭。
卫玄控马之技竟十分娴熟,在崎岖山林之中如踏平地。
他一只手紧紧扣住了谢冰柔的腰,操纵者令谢冰柔伏低或者侧身,方便自己进行搏杀。
卫玄原本微微病态苍白的面颊如今却是泛起了一片战意的嫣,一双眸子也深得不可思议。
这十年他养在京城之中,已是藏匿了锋芒,收敛了杀意。他手下豢养了无数的刺客,纵然是有意取人性命,那也只需轻轻的吩咐一声,已不必自己动手。
昭华公主可惜卫玄已不肯展露武技,可现在卫玄模样就是昭华公主想象不到的样子。
男人的凶性被激发起来时,便会战役高炽,渴望着杀人。而如今卫玄就是这么一副病态的模样,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热,也不知是展露的本性,还是那杯春丝缠。
唯一格格不入的,仿佛就是怀中这具纤弱的身躯了。
这个时候,谢冰柔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她惹来别人的杀机,于是成为了一个累赘。
若卫玄那时不带走她,那么就算为了灭口,旁人也定不能容。
卫玄浑身杀意炽热,可谢冰柔却是凉的。
因为谢冰柔本来通身的温度都偏低,手掌要比别的人要凉一些。
更不必说如今,饮下春丝缠的卫玄更是炽如火焰。
两人贴得很近,也许这样便能很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他知晓谢冰柔只是看似柔弱,却算不得当真很柔弱。谢冰柔是柔中带刚,是个不会轻易被驯服得女娘。
当他这样操纵着谢冰柔躲避刺客时,有时谢冰柔会跟自己贴得太近,然后他便会感受到谢冰柔在发抖,会竭力离自己远一些。可因为两人都在马上,而自己又扣着谢冰柔的腰,谢冰柔纵然竭力想躲,也是躲不了多远。
谢冰柔被颠得七荤八素,纵然跟卫玄这个俊美郎君贴得如此之近,她也生不出什么旖旎之心。倒让她想到自己刚来京城时,那时自己人在马车之上,也是觉得天旋地转,觉得自己有坐不完的车。
这时一道寒光却朝着谢冰柔面前刺来。
刺客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谢冰柔身上,觉得卫玄既然随身带着这个女娘,说不定很在意谢冰柔。
而且此刻卫玄多带一个累赘,自然便多一份破绽。
若卫玄加以回护,必定会露出破绽。若卫玄不加回护,那么这么一剑刺了过去后,刺穿了谢冰柔的身躯也能刺中卫玄。
谢冰柔鼻端嗅到了一股子的血腥气,她都有些麻木了。
然后她被狠狠往后一拽,紧紧贴住了卫玄,接着就看到眼前剑光一挥,一截握剑的手臂就这样飞向了天空,又这般咚的坠落于地。
马这样奔驰而过,谢冰柔又见卫玄补刀,顺势割下了一颗头颅。
眼前的卫玄自然绝不会顿,他杀人如闲庭信步,轻松自在,毫不费力。
谢冰柔模糊的想起太子曾经邀请卫玄进行春猎,却被卫玄拒之。
也许对于卫侯而言,杀死一些林中猎物当真没什么趣味吧。
她臆想中卫玄温情的一面渐渐淡了,眼前这一幕仿佛才有自己梦里的味道。
谢冰柔心里却在数:第十五个。
方才死的是卫玄杀的第十五个人。
虽然这个数数没什么意义,可却也能替谢冰柔分担一下注意力。
她数到四十七个时候,林内终于安静下来。
这时节,卫玄衣襟和披风上已染满了鲜血,他容色冷肃,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