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几个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他们平时连苟知县的家都没去过,现在可以去兵部侍郎的家里做客,简直像做梦一样。
几个人连忙点头哈腰地谢恩。子骏微微一笑,也不跟他们说话了。
除了六郎,白五嫂和顾烛山夫妇也来送他们。两人陪着霖铃走到村口,然后作揖而别。
霖铃对顾烛山笑道:“顾兄,有空来碧螺山找我和祝山长玩,我们两家书院的生员也可走动走动。”
顾烛山看一眼妻子,对霖铃说:“五姐儿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复。待她痊愈了,我带她出来散散心。”
霖铃没想到随便一句话也能吃到狗粮,心里有点感慨,又有点小嫉妒。
大家又寒暄几句后,霖铃带着众位生员对顾山长等人行礼告别。顾烛山和白五嫂也还礼,一边说道:“柳老李兄一路保重!”
“保重!”
别了邬家村!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霖铃走了几十步又回头看看,只见顾烛山和白五嫂还在原地站着。
两人见霖铃回头,不约而同地对她挥手。从霖铃的角度看,顾氏夫妇就像两根紧紧缠绕的藤蔓,已经渐渐长成了一株植物。
那一刻她想,有个这样的人生伴侣,也是件不错的事。
这个念头一出,她不知怎么的眼前出现了子骏的身影。
霖铃心中一慌,忍不住朝子骏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子骏正在和王燮说话,没有对上她的眼神。
霖铃心中黯然,飞快将视线移开了。
第111章 失败的媒人
因为这次行医耽搁的时间太长,大家都急着回去。众人一路上拼命赶路,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前回到了桃源精舍。
他们一走进精舍,迎面正好撞见孔寅和祝山长二人。
孔寅一看见霖铃等人就“哟”一声,声音嘲讽地说道:“原来你们还打算回来啊。”
霖铃有点尴尬。她看一眼孔寅身边的祝山长,见他也表情不悦,便行礼道:“祝山长,我们这次行医遇到了些意外,被迫在外耽搁,并非故意拖延不回。”
祝山长心里还是不大高兴,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淡淡地说:“你们先去洗漱一下吧。”
“是。”
大家正要解散,孔寅忽然拖长了音调说道:“对了,有件事提醒一下各位。五日后月考照常举行,各位还得参加。”
大家一听坏了。这半个月来他们泡在外面,功课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突然要考试,怎么考得出来?
霖铃也看出来了:孔寅就是幸灾乐祸,想看自己班上学生考得稀烂然后向祝山长告状。
尼玛老娘就是不能遂了你的愿!
她对孔寅淡淡拱手道:“多谢孔先生提醒。请孔先生放心,这几日我定会督促他们认真复习,争取在月考中夺个好名次。”
孔寅嘴角一撇,理都不理她。
等孔寅和祝山长走了,霖铃转身对学生们说:“大家都看到了,孔先生等着看我们笑话呢。你们这几天用功一点,争取把拉下的功课赶上来,别让人家说我们游山玩水本末倒置,不然明年的行医铁定要取消。”
大家都应道:“是。”
霖铃朝子骏看了一眼。她本来想嘱咐子骏带着大家一起复习,别人有什么不懂的让他帮扶着点。
但现在她一看到子骏心里就酸酸的,干脆也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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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霖铃故意和子骏保持距离。平时除了上课下课就不和他多说话,也不和他进行过多的眼神交流。
她对自己不停地洗脑:我是一个人民教师,不应该和某个学生走得太近,这样对其他学生不太公平。
而且子骏是个有未婚妻的人,自己和他关系太好反而徒增烦恼——实质上,现在已经有点烦恼了。
她只能劝自己及时止损,不要让自己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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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霖铃正在鹅毛斋里备课,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她探头一看,只见子骏正从外面走进来。
子骏手里拿着斋中学生的笔记,恭恭敬敬递给霖铃道:“先生,这是弟子这一侯的笔记。”
霖铃有点惊讶,问他:“你们不是刚回来吗?”
子骏点头道:“是,不过我还是让大家写了点。”
霖铃点点头。她把笔记放到一边,对子骏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子骏一愣。他发现最近先生对他比较冷淡,说话也总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他第一反应就是,先生是不是哪里身体不舒服。
“先生,”他上前一步说:“你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霖铃微微皱眉,简短地说。
子骏碰了个软钉子,只好对霖铃行个礼,默默地退出房间。
他出去后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人也闷闷的,和王燮他们几个说话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样子。
王燮看他情绪低落,忍不住问他:“子骏,你怎么了?”
子骏下意识答道:“没什么。”
王燮没接话。子骏沉默片刻,忽然又问王燮道:“文召,你有没有发现先生最近不大高兴?”
王燮愣道:“先生不高兴?有吗?”
子骏又问常安:“你觉得呢?”
常安也傻呵呵地摇头:“我没看出先生有什么不同。”
子骏低头不语。王燮笑着拍拍子骏肩膀道:“子骏,你想让先生高兴简单得很。”
子骏看他一眼:“怎么说?”
王燮笑着说:“男人喜欢的无非三样:权,钱还有女人。先生既然选这个营生,大约对权钱执念不深。那剩下的只有一样了,你自己体会。”
子骏呆呆地看着他。王燮笑说:“那日先生见着白五嫂,横说好看竖说俊俏。我看要是白五嫂没成婚,八成要被先生拿下。”
子骏暗暗在心里合计。他不觉得先生是个好女色之人,但是王燮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他想起那天朱勉对他说,先生在院子里挂妇人用的衣物。如果是真的,那说不准就是...
他沉吟片刻问王燮:“你可有认识什么模样端正,性子贤惠的年轻女子?”
王燮差点没笑出来:“子骏,你想给先生做媒?”
子骏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也有点生王燮的气,但为了让先生高兴,他只能说:“你不要蝎蝎螫螫的,到底有没有好的妇人,没有便罢了。”
“当然有!”王燮一说八卦就来劲:“我有个姨妈就是做三媒六聘这档子营生的。她手上的黄花闺女没有一打也有半打,若是让她给先生说媒,必然能说个好的。”
子骏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她若是给你看那些女子的生辰八字,你先拿来让我看看。”
王燮哭笑不得地说:“你又不是先生的爹娘,为何要你先过目?”
子骏烦躁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去把待嫁娘子的生辰八字收集好便完了。”
王燮应下这事后,当天就回家说给王老爹听。王老爹听了也很高兴,又带他去见那个姨妈。
三个人凑在一起把姨妈手头的“存货”盘点一遍,删去一些特别不合适的,剩下的生辰八字和基本家境都誊写在一张纸上。
王姨妈还特别贴心地在每个女子的八字后面添上一句话,介绍她们每个人的优点。比如有的女子擅长做女红,有的身材高挑,有的性子娴静等等。
王燮拿到这份名单后,第一时间返回书院交给子骏。
子骏从头到尾浏览一遍,然后提起笔划掉了其中两个名字。
王燮奇怪道:“这两个人怎么了?”
子骏淡淡地说:“年纪略大了些。”
王燮哭笑不得地说:“你怎知道先生喜欢什么样的人?万一他就喜欢年纪大的呢?”
子骏想想也有道理,又把这两个人加了回去。
他又仔仔细细地誊写一遍,把几个特点为“为人贤惠”的女子放在最前面。
王燮在旁边取笑道:“子骏,莫不是你看上了这几个女子,偏要把她们排在前面?”
子骏懒得理他,只说:“你别蝎蝎螫螫的。快跟我去鹅毛斋。”
王燮奇道:“为什么你给先生做媒,偏要拉上我?”
子骏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敢一个人去,只能嘴硬说:“既是你找的人选,万一先生看中哪个问起来,我如何回答得出。”
王燮心里好笑。他也看出来子骏是在嘴硬,但也不想戳穿他,就说:“走吧,我陪你走一遭。”
两个人走到鹅毛斋门口推门进去。霖铃正在看书,见这两人鬼促促地走进来,奇怪道:“你们干什么?”
子骏想要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推王燮。
王燮只好站出来背锅。他对霖铃道:“先生,是这样。我有一个姨妈,平日里专给人保媒拉纤。她手里结成的姻缘没有千件也有百件。
她近日受托好几户女家,想要找个青年才俊行婚嫁之事,多方打听下打听到先生一表人材,相貌堂堂...”
子骏在旁边咳嗽一声,王燮忍住笑说:“总之姨妈托我把几个女方的庚帖交与先生,请先生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若有中意,她可安排后续的相亲事宜。”
他说完,子骏赶紧把那张誊写的女方庚帖纸递给霖铃,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女方的庚帖,我替先生抄好了。”
霖铃简直哭笑不得。这两大哥在搞什么!想撮合自己当Lala?
而且她对子骏也有点生气,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开心。
她把庚帖往桌上一放,对子骏和王燮斥道:“你们不好好复习,整日都想些什么!”
子骏和王燮都愣住了。霖铃控制不住情绪,有些生气地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们替我操心!你们只要平时好好念书,不要到处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子骏和王燮脸色都变了。子骏听霖铃话里的意思,明明是嫌弃自己最近在邬家村“闯祸”。
他顿时羞愤难当,立刻上前弯腰行礼道:“先生请息怒,是弟子错了,弟子今后再也不敢拿这些事打扰先生。”
霖铃见子骏惶恐的样子,心里不由一软。她当然也知道子骏是出于一番好意才给自己介绍对象,而且自己刚才反应是大了些。唉。
她现在心欲静而风不止。子骏就是那一缕搅乱她情绪的清风...
她定定心神对子骏道:“你们先回去吧。”
子骏和王燮行礼后转身走了。霖铃透过窗户看着子骏略显寂寞的背影,心里不由五味杂陈。
自己刚才不该对子骏那么凶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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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鹅毛斋,子骏和王燮都有点丧丧的。子骏忍不住埋怨王燮说:“都是你连累我被先生数落。”
王燮差点没气哭了:不是您大哥要给先生做媒吗?
子骏心情也低落得很,对王燮道:“文召,你有没有发现先生最近不大对劲?”
王燮愣道:“不对劲?”
“嗯。”
王燮想了想说:“没有吧,先生一直是那个样子。”
子骏不再说话了。他直觉觉得先生似乎从邬家村回来后就不大高兴,但是又似乎像王燮说的那样,是自己想多了。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唉!
第112章 大搜查
临近月考,两斋的学习气氛又紧张起来。尤其是闻鹊斋的学生,因为出去浪了一周,一个个都紧张得要死,从早到晚不是上课就是背书,连饭都没心思吃。
这些人中间又以子骏为典型。他念书本来就属于刻苦型,这两天临近考试,他就更加刻苦,每天读书要读到深夜,睡也睡不到几个时辰。
其他人在他的带动下,也是加倍勤奋。
但是也有例外,这个人就是王燮。别人都在努力用功时,他依然说说笑笑,功课也做得马马虎虎,每天天还没黑就倒头大睡,第二天又很晚起床。
因为他平时也这样,所以大家也不在意。但这次月考情况比较特殊——大家本来就落后一大截,再不用功估计连一道题都答不上了。
所以王燮这么吊儿郎当的,大家也替他捏把汗。
到了月考的前一天,王燮依然吃吃喝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朱勉实在忍不住了,问他说:“王燮,你书都背完了么?”
王燮笑嘻嘻地说:“书是用来读的,又不是用来背的。既然背了也会忘,忘了还要背,那何必一遍遍去背它?”
朱勉哭笑不得地说:“明日试卷上的题目,你也写这些歪理邪说上去?”
王燮哈哈一笑,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韩玉在旁边看了有些羡慕,忍不住道:“文召,你每次月考前书也不念,经也不读,最后的成绩倒也不差,你是如何做到的?”
王燮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大家嫌他胡闹,也就不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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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两斋学生各自排队进入斋中,由教习发卷子考试。
今天是霖铃负责监考。一大早岑观就把试卷交到她手上。她等学生坐好后,就把卷子一张张发给坐在前排的学生,让他们往后传。
生员们拿到试卷后,各自准备答题。就在这时,孔寅忽然和另外几个德邻斋的生员走进来。
孔寅怀中抱着一摞试卷,一进来就高声宣布道:“刚才的试卷作废,现在重新发卷。”
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霖铃也呆住了,问孔寅说:“孔先生,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