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只要是进了天牢死囚牢的人,除了到了时间被押出去斩首之外,别想着自杀。
途径都给堵死了。
至于他杀,这个倒是不好防备。
但天牢中关押的要犯被暗杀的情况,倒是并不多。
至少,在上辈子她被关在死囚牢里的时候,那些试图进行暗杀的人,从没有成功过。
只是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从牢里被放出来,要么被砍脑袋,要么沉冤昭雪,却不想是那些人觉得让她就这样死了是给温哲茂脸上抹黑,特地将她提到冷宫中虐待折磨后,才一把火将尚有一口气的她烧死在了冷宫之中。
她是想不通这些人是些什么心理,也没那个心思想。
这一世,她已然改变了自己前世的命运,温哲茂也已然倒台。
眼下,她只希望能尽她所能,护她娘一世安宁,守西疆、北疆不为外敌所践踏,让上一世无辜惨死的晏家军弟兄能尽可能地免于一死,也算是还了上辈子两疆百姓、弟兄拥护她的情意。
在晏清思绪纷飞之时,狱卒已经取了钥匙,打开了牢门上的三道锁。
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将晏清惊醒,略沉了心思,敛起纷飞的心绪,抬眸看去。
没有一扇窗的石牢里黑漆漆一片,只有牢外昏黄的火烛光从牢门往里投出的一片畸形的光。
晏清迈步进了监牢。
狱卒紧随其后,将一只从牢外取下的火烛搁在墙上的烛台上,将一个小铜棒交到晏清手中,便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锁好了门。
第92章 暗牢密谈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司恫皇实孛衅鹆搜郏循着光源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监牢中摆设一般的桌前坐下。
死囚牢中漆黑一片,见不到一点光,便是已经适应了黑暗,这样一套简陋的桌凳摆在本就不宽敞的监牢里,依旧是一个麻烦的障碍。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三餐找吃食的时候,被桌凳绊倒,或一个不留神就撞个结实。
那些投食的狱卒可没有考虑过,他们从小窗里扔进来的窝头会滚到什么地方去。
对他们而言,死囚牢里关着的不是人,是牲口,而且是不值得关心的牲口。
待稍微适应了光线的存在,司恫趴辞謇慈耸撬。
“你来干什么?”
司断胛剩但长久没曾开口,以至于他的喉咙干涩,一时竟只能发出些沙哑难听的支吾。
费了好大劲,司恫耪一刈约旱纳音,一字一句地吐完了自己的问题。
晏清将狱卒交给她的小铜棒搁在桌上。
监牢里近乎完全隔音,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
只有重物撞击厚重的铁门,才能发出些闷响,但那声音太轻了,而金属相击的声音却很清脆。
死囚牢里,常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密谈。
小铜棒的作用,就是密谈结束之后,敲击铁门,通知狱卒开门的。
司额┝搜圩郎戏醋胖蚧鹋光的小铜棒,巴掌长短,小指粗细的铜棒,不具备杀伤力。
但他也清楚,这东西在晏清手里,却足以取他性命。
瞧着默不作声的晏清,司逗龅爻读烁銮岢暗男Γ骸笆抢此阕苷说模俊
司端狄痪洌停下来喘口气,清了嗓子,才又接着说下一句,“现在杀我,对你可没好处。”
这是实话。
虽然司堆巯率撬狼簦但刑部有刑部的规矩,别说还没到他死的时候,便是到了他死的时候,也绝不能私下里处置。
根据情节轻重,私自处决死囚者,虽说不至于偿命,但也绝对逃不掉处罚。
司痘袄锊刈判┬淼靡猓晏清却只当听了个笑话:“我若想取你性命,当天你就脑袋搬家了。”
司兑汇叮想起晏清反水的那一天。
若没有晏清的提前招呼,以红妆出剑的速度,轻易就能削了他脑袋,但她却反而舍近求远,绕了半步砍了他手腕。
司断乱馐兜馗上断腕。
刑部的人怕他因流血过多死了还特意叫了大夫给他包扎。
也因为他还有活着的价值,所以跟别的死囚不一样的是,他隔三差五地还能见着点儿光,听见些人声,虽然大多都是喝问,或是打骂,但也比在无声无息不知天日的漆黑暗牢里算着自己的死期,要强上太多了。
虽然天牢已经尽可能地保证死囚能活到行刑那一天了,但实际上关押在天牢死囚牢里的死囚,大多都活不到行刑那一天。
在无声的黑暗中静静等待死亡的日子里,时间的长短无法计量,总觉得下一刻可能就是自己的死期,但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时间好像被拉得无限长,可下一刻狱卒按时投放的窝头却又会明白地说明,不过刚过了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也可能是一个晚上,分不清,记不住,所以格外折磨人。
很多死囚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不到一个月就会受不了。
这时候,刑部的大人会来问话。
死囚要么老实交代,争取换到普通监牢里去;要么嘴硬到底,在死囚牢里被逼得发疯。
等疯子不再叫唤时,就意味着他的死期提前到了,狱卒会来清理牢房。
司渡砩洗伤,为了防止他在牢里自残导致流血身亡,本是不该将他投入死囚牢的。
但几次问话下来,拒不开口的司吨沼谑侨桥了刑部的大人,将他投进了这死囚牢。
估计是想着让司对谡馑狼衾卫锍陨系愣苦头,回头便会求着他换回普通监牢去。
却不曾想司妒歉鲇膊缍,不仅没被死囚牢里压抑的氛围吓退,反而还依旧过得自在。
瞥一眼微愣的司叮晏清发现他除了囚衣不太干净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外伤,恐怕也是刑部的人怕用狠了刑,会让司端赖母快。
给他找大夫看病的钱,可是不能公费报销的。
收回视线,在司对俅慰口之前,晏清说明了来意:“温哲茂背后除了李定山,还有别的人在帮他吧?”
听闻晏清的问话,司痘毓神来,嗤笑一声,扯着久未说话的喉咙,用喑哑低沉的嗓音费劲地笑道:“争皇夺位这等大事,只一个仅有匹夫之勇又心怀不轨的李定山,你觉得可能吗?”
晏清眸色微深,道:“我说的这人,并非温哲茂的拥趸。”
司兜男ξ⒔。
晏清瞧在眼里,又道:“若我猜的没错,这人权势不低,且并不为温哲茂办事。他同温哲茂之间,只是因为某种一致的目的,而达成了合作。”
司兜拇浇峭湎氯ィ沉眸盯着晏清。
晏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儿诱哄,眉眼却越发凌厉:“他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司锻晏清对视着,烛火的光在二人的眼中闪烁,明明灭灭。
片刻,司度从中α似鹄矗骸澳阄什么会这么问?”
晏清却依旧板着脸,声音低沉清晰:“因为当日中秋宴上我没中温哲茂的算计却依旧中了招,因为带走刘诏女儿的人并不是温哲茂的人。”
司读成闲σ馊无,忽地想起温哲茂娶亲回府后偶然吐露的,晏清对他的仇视。
司兜拿佳劾湎吕矗厉着声音问:“你从何得知?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他不相信人在同另一个人没有什么交集,且对方对外风评良好的情况下,会无缘无故地厌恶、提防对方。
可要说有人提前告知了晏清,温哲茂的计划,使得她次次快人一步,将计就计打温哲茂一个措手不及,却也不太可能。
且不说肃王府的戒备有多森严,温哲茂强烈的疑心病导致的谨慎心理有多重,就单从对镇西侯府、对晏清的盯梢来看,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人接触过晏清。
排除一切可能后,剩下的最不可能的事,便成了可能。
第93章 疯人否?
盯着沉默不答的晏清,司堆壑欣淠的光忽地炙热起来:“你不是晏清。”
司逗盟品⑾至耸裁淳天的秘密一般,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不,或许应该说,眼前的你,并不是现在的你。”
晏清微惊,但却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沉默着。
晏清的沉默,顿时让司陡坚定了自己猜测。
“难怪,难怪!”
司斗氯舴枘б话悖“古有异术,能召枉死之魂回归。”
忽地,司洞蛹嗬蔚牟荽卜将起来,几步来到晏清面前,仅剩的一只手拍在木桌之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晏清,眸中好似有熊熊燃烧的火光。
他咧开一个古怪的笑,死死地盯着晏清,问道:“你死过了吧?在之后的世界里。”
“不对!”
但很快,他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直起身来,快步转了两圈,又盯着晏清道,“应该说,是在这个世界的未来之前,于你而言,该有另一个未来。在那个未来里,你死了。如今的你,被死在那个未来的你掉包了。”
说着,司兜纳音又低下去,却又带着难以遏制的兴奋,“这在民间传闻中,被称为――重生,重获新生。”
“当初我卜的卦果然没错。”
司恫⒉恍枰晏清的答复一般,兴奋地在监牢中踱步,一边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在另一个未来里,你没有先知先觉的手段,一个个圈套下来,你怎么可能跑得脱?这也就是说,温哲茂之后是能顺利当上皇帝的。”
“这样一来,后来你卦象的改变也能说得通了。”
“你跟温哲茂之前没有恩怨,却仇视厌恶提防他;我们从没见过,你却好像对我很熟悉;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你却能先知先觉……”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若你早已经历过一遍未来,自然也就对未来的走向有所了解。哪怕你的某些行为影响了之后的事情走向,但一些大的事件走向却不会变。”
“妙妙妙,妙哉!”
司毒僦棺慈舴桉玻若换个人在此,已经要骂他一句:“疯子!”
但被句句说中的晏清此时心里只有震惊。
可真要说完全没有预料到,也并非如此。
司侗旧肀闶求菩殴砩裰人,又心思敏锐,先前同他的短暂的相处,自己偶然不经意间透露出来对他的了解,便已然引起了他的怀疑。
此时在自己明显不符合常理的问话下,他猜不出来,才有些不正常。
她知道孟舒澜对自己是关心则乱,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先前所说的话里有问题。
一开始的时候,她怎么知道中秋宴上的东西有问题?
她若不是知道中秋宴上的东西有问题,又怎么会宴过一半却不曾进食任何东西?
但司陡孟舒澜的立场不同,他作为温哲茂手下的方士,就算没有直接或间接地参与这件事,也定然是知情的。
温哲茂不信鬼神,但他有个小癖好,做事之前会喜欢卜上一卦吉凶。
当然,这并不是说,若是卦象不利,他就会罢手不做。
或者说,他更喜欢反其道而行之,这会让他有一种逆天改命的优越感。
而司墩飧鍪卦中九的人,有时候靠着语言的艺术,帮温哲茂少走了许多弯路,但也确实是让温哲茂这方面的成就感少了不少。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温哲茂总是对司恫宦的原因之一。
“所以呢?”
看着欣喜得疯癫的司叮晏清淡漠地反问,“便是我真如你所说是重生,对你一个将死之人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你是还能出去跟别人说你那套神神叨叨的卜筮之法?还是有人会信你这疯言疯语?”
狂喜中的司睹腿槐黄昧艘慌枥渌,嘀嘀咕咕的嘴忽地一顿,转眼看过来,但也不见有多沮丧。
“当然有意义。”
虽不沮丧,但晏清这盆冷水浇下来,到底是让疯癫的司墩常了些。
只见他咧嘴笑着,眼中映衬着的烛火格外明亮,“这意味着,至少我曾经成功过。”
随着这话说罢,司堆壑杏惺裁炊西沉淀下去,好似如释重负一般,“这就够了。”
晏清有些意外。
她知道司对诓敷咧法上格外执着狂热。
在猜到自己是重生之后,他的疯癫很正常,但自己近乎否定的反问,却没叫他跟自己辩驳起来,倒是有些让她意想不到。
几乎是下意识的,晏清便又想起上一世司端狼暗奶谷焕础
或许,他并不在乎这些。
“这就够了。”
两辈子,这是晏清第二次听司端嫡饩浠啊
两次,都是临死前终于达成某种心愿的释然。
他求的是什么?
晏清猜不透,也不是她这次来的目的。
“所以,那个人是谁?”
晏清再次问出了自己走这一趟所想要知道的东西。
她本以为经过先前那么一打岔,司抖ㄈ换岱从Σ还来,正打算提醒他时,却听司兜溃骸安恢道。”
晏清微愣,旋即觉得他在狡辩敷衍,却又听他道:“你没猜错,是有这么一个人。目的我不知道,人我也不认识,他只同温哲茂接触过,什么消息也是有不一样的人,放到固定的地方的。除了温哲茂,没人知道他是谁。”
“你既然在另一个未来跟我有过接触,且算得上熟悉,那你就应该知道,温哲茂对我可没有几分信任可言。”
司痘卮鸬闷挠屑阜种无不言的味道,倒叫晏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这话是否可信。
他回答得太恳切了,一丝犹豫都没有。
但却又确实是像他的性格。
这让晏清升起一种错觉,觉得他是知道他自己上辈子帮温哲茂上位成功了,所以没有了顾虑。
那这是否意味着,现在的他也将不再忠心温哲茂了?
基于这种猜测,晏清试探地问道:“你知道温哲茂的去向吧?”
司抖昧怂一眼,眼中的狂热已经退去,回到最初的冷漠。闻言,甚至挤出了几分讥讽。
他反问:“你觉得以温哲茂对我的信任,我会知道吗?”
第94章 乱世将至
以温哲茂的疑心,这世上能真正得到他信任的人,恐怕除了他自己,便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而已然被视作弃子的司叮又怎么可能被温哲茂告知去处呢?
但……
“你不是能掐会算?”
晏清不答反问,“你算不出来?”
司逗盟铺了个笑话:“就算是我算出来告诉你,你信吗?”
晏清的答案不置可否:“不信。”
“你看,这不就得了?”
司缎ψ抛回草床上,“你很明白,我不会背叛温哲茂,多此一问一点意义都没有。”
看着司睹嫔系男Γ晏清眉微蹙,眸中神色添上几抹复杂。
迟疑片刻,她问:“你既然知道温哲茂从不信你,将你视为玩物,随时可以遗弃,为什么就一定要忠心于他?以你的本事,就算被人当骗子的时候居多,却也总有人会信你,自由自在地行走于江湖之间,不比跟着温哲茂做见不得光的老鼠、朝不保夕,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