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闲到那个地步,我马上要去出差。”太宰治声音多少有些无奈。
“嗯?这么巧?”我低头审了下上个月的报表,“我也要出差。”
“你要去哪?”
“先说说你?”
太宰治笑出声,“不如我们一起?”
简直是幼稚的小朋友游戏。
“名古屋。”
“……名古屋。”
我讶异地瞪大眼。
不会吧。
这也太过于巧合。
太宰治觑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毫不意外,“可惜这次要和乱步桑一起去,否则也能跟你搭个便车。”
“公差旅游,比我这便车可要舒服地多。”我把报表打好标记放回一边坐回椅子上。
“是因为有委托吗?”
“算是吧。”他回答地含糊不清,“那你呢?”
“有个项目推进要去见一面客户。”
“阿遥自从做了社长,嗯……”他思考片刻,“越来越有成熟女人的魅力了。”
“我可以当做这是夸我吗?”
“当然——”太宰治拉长声音,瞥了一眼侦探社打开门进屋的几个人,“那么,我们就名古屋见吧!我可是会非常期待见到你的哦~”
我望着被迅速挂断的电话,摇了摇头。
谁会期待跟他见面啊。说起来这个人的宿舍修整的怎么样了?
第83章
说是出差,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来见一下客户约个晚饭互相探讨一下后续合作的事情,成年人无聊又繁琐的工作礼仪在一声声虚与委蛇的道谢和客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到底还是椎名桑年轻有为,难怪迹部先生先前一直跟我提起你。”渡边弘笑着抬起酒杯,“才刚接受几个月的时间横滨分部已经焕然一新,我听部下提起你的名字都不下五六回了呢。”
“哎呀,您看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虚掩着酒杯扬起标准型的职场假笑,“渡边先生在我眼里是有着多年经验的前辈,您这样夸奖实在是太让我惶恐。”
果然渡边弘对于我的称赞非常受用,他露出了和善中带着丝丝得意的笑容,“不愧是迹部先生的得力部下,接下来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这是自然的。”我颔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渡边弘非常满意,这也代表这次的合作基本上万无一失。爱理坐在我的旁边对我的酒量表示出莫大的羡慕。
“社长的酒量……好厉害,是以前就这样吗?”
“哎?”我不由得笑起来,“我以前可是喝酒废物哦,只是后来大学期间和朋友经常去酒吧锻炼出来罢了。”
“咦?原来酒量也是可以锻炼的吗?”爱理非常震惊,因为她和我提过好几次自己最苦手的就是饮酒这件事,连带着出门聚餐都会觉得十分抱歉。
“唔,这个东西也应该是看个人体质的吧……”
毕竟在这之前我在和中原中也喝酒双双躺地不起的日子也已经过了去很久。那么眼下的我姑且也算是成长起来。
外面隐隐有些喧嚣的声音,似乎是人们在议论着什么不断的向某个方向走去。
“啊,今天似乎是有花火大会。”
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很快周围就响起了小声的议论声。
倘若提到花火大会,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两年雅治带着我去夏日祭时所看到的那场花火大会。那时候尚在失忆中,自然是对夏日祭这种活动向而往之,自然那次玩得也很尽兴。
想到这里,我似乎也有段时间没看到雅治——自从白鸟由加莉那件事以后,估计是正忙着安排新的模特拍摄任务吧,在日本就业压力巨大的现在看来摄影师也不是一份清闲的工作。
“是因为盂兰盆节要到了呢。”爱理小声提示。
哦对,盂兰盆节。这么重要的时间我竟然忘了,每年迹部会在这个时候给员工固定的假期可以探亲回家,前几年我都是直接回意大利,今年考虑到辉夜之宴的事情以及刚刚恢复记忆。估计回意大利的事情会就此搁浅。
席间他们借这个话题开始讨论盂兰盆节相关的事情,涉及到以前在彭格列和港口的一些回忆,我对于这些显得兴味索然却又不得不跟着去应和。
“这样一看名古屋确实没什么可逛的。”
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我终于暂且算是逃离了略带无趣的氛围来到室外,和东京以及横滨的喧嚣所不同的是,名古屋的夜晚更多了几分古文化的味道。
“名古屋城和热田神宫其实都是不错的选择。”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适时打断了我的感慨。
“对于樱花季才会限时美丽的地点其实和日本别的景色也没什么不同,倒是你,因为坏事做多所以期待得到须佐大神的眷顾吗?”我偏头对上青年含笑的视线调侃道。
“大约是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是一件比努力更加轻松的事吧。”
“是因为就算没有成功也会用'神明并没有眷顾我'这类的借口来逃避自己根本就没有努力的事实?”
“有几分道理,毕竟人是喜欢给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准备后路的存在。”
身形欣长的青年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臂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在说“好巧。”
即便是对偶遇抱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他出现的一刻心里还是会悄悄松了口气,仔细推敲又像是“果然他也来了”,但要深入探究那就是“他没有骗我”之类的想法。偏偏就是这种想法只有在相互暧昧或者有情感互动的成年男女身上才会出现,也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在轻松的同时增添了一丝挫败感。
似乎是永远都逃不出名为太宰治的怪圈,无论以前亦或现在。
然而我能想到的事情,太宰治未必想不到,只不过他有他自己的顾虑,也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有一天忽然理解这份远见,然而在当下,我始终无法让自己的情绪维持在相对而言较为平缓的程度,我大约理解,他顾虑到的无非是我恢复记忆以后其他的势力是否还会如以前般对我的异能虎视眈眈。
“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异能消失的。”
“比你提前两天吧。”关于这一点太宰治倒是没有隐瞒,“毕竟阿遥的异能很特殊,即便是过了几年的现在,能够去找一个操纵异能的人也少之又少——当然我算其中之一,而对于我的处境你大概也能了解,我不想让你一样,只要一想到会有别人出现将你带走,或者是进行其他的研究……”
他望向我的双瞳带着点罕见的脆弱和不安,“阿遥,至少是现在,这是我无法去思考的后果。”
他总是这样,说着最动听的话让人容易去误会我们之间产生过什么,虽然我不否认确实产生过什么。但仔细想想,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被他这副无时无刻不在“深情款款”的样子给迷惑,才会觉得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瞬间。
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现在我不想去确定这件事了。
“是因为,我的异能会影响到你们吗?”
太宰治双眸染上茫然,仿佛没听懂我的话,“什么?”
“是因为,我的存在,会影响到三刻构想吗。”
街上的行人不断在我们之间流窜,来来往往的人群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的残影。我和太宰治相对而立,他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又似乎没听懂。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沉默过后他这样问,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复杂。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能够让你和中也都那么急迫寻找我的理由。”
“……你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吗?”
我没有回答。
他忽然笑了声,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抓着我的手腕拉入怀中。
“阿遥,你知道吗?我可以将我的心剖给你。”青年眼底忽然积蓄起浓烈的情绪,仿佛濒临失控的野犬,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轻柔不已。
指尖冰凉的温度透过肌肤传到我的神经引起一阵阵战栗。
“只要你想,”他掏出匕首放到我手心缓缓移到心脏处,声音如同甜蜜的果浆充满引诱,娓娓道来,“你看,从这里戳下去……”
我意识到不对想要挣脱,却怎么都抵抗不住他把匕首下移的力道。
“只要轻轻得扎进去,我的心脏立刻就能给到你。”他低声笑着,丝毫不管我的挣扎,反而表情越发兴奋。
简直是疯了!
“我要你的心脏干什么!”我忍无可忍得吼出声,路过的人被我的声音惊到纷纷撇过视线。
不行,这样一定会被人看到的。要是让人误会我要行凶,我敢保证明天的报纸头条绝对会把我的大头照刊登在最显眼的位置。
比我意识更快的是太宰治的动作,在旁人视线撇过来的一瞬间他拉着我转圈饶进旁边的路口。须臾片刻我们两个已站在被路灯照不到的漆黑小巷。而我背靠着墙,他一手撑着墙面一手仍然执着握着我的手腕向他心脏移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太宰治的力气比我大那么多,挣脱无果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尖锐的刀刃一点点没入衣衫,每靠近他一分我的心跳就要加速无数秒。
青年唇角扬起的弧度始终不为所动,更没有要回答我的想法,只是用那双秋叶般的双眸眨也不眨得注视着我,以及不管不顾朝着自己胸膛而去的那把利刃。
他在等。
——直到我终于崩溃地喊出声。
“我知道了!”
“我不会这么想了!”
两只手停止前进的动作,青年的唇线忍不住扬得更高。
椎名遥喘着气用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声音因为后怕而处于颤抖,“我不会……再那样想了。”
“咣当!”一声匕首和地面清脆相接。
太宰治松开她的手腕,转而环绕住女人的腰际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干燥的衬衫和绷带淡淡的药味从对方身上传来一点点把怀中的人染上相同的味道。
“阿遥,”他亲昵得蹭着怀里人的脸颊,像是方才两个人之间发生的博弈不存在般,漆黑的卷发和她银灰色的长发缠绕交织在一起,“只要你想,我可以随时为你证明我的心意哦。”
“你证明心意的方式就是通过我达成你人生的夙愿吗。”椎名遥向来冷淡的声线添了几分怒意。
“怎么会呢,”太宰治没有在意怀里人对自己的情绪,而是自顾自得笑起来,“能够死在阿遥的手里,是一件比自杀……不,比跟你一起殉情还要让人幸福的结局。”
“但是对我来说那就是心理阴影啊你个混蛋!”
没忍住骂出声,椎名遥抬脚踢了他几下。
回答她的是青年一连串愉悦的轻笑。
手机铃声打断我们的交流,我看着界面显示的爱理没有回复,直接掐断了来电。太宰治也适时松开手让我回到地面。
“我要走了。”估计多半是客户又提出了新的要求爱理自己没办法去解决,这才打到我的手机上。
“今晚的花火大会要一起吗。”太宰治抓住我的手腕,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提出了新的要求。
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在商务酒店。”
“我知道。”太宰治歪着头,对我语气中的不满置若罔闻,“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一起。”
他并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十点钟的时候,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相比较于“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我住在哪”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会几点结束。”
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太宰治心情很好得松开禁锢我的手腕,对着我做了一个“十点见”的口型。基于先前种种,我对他的行为无比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期待这场酒局能够稍加拖延。
哪怕是半小时也好,我想在那个人始终游刃有余的脸上看到慌乱的表情。这样说显得我似乎有些恶趣味,但这确实就是我眼下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就和之前发生过的很多次一样,九点五十分的时候渡边先生突然接到电话急匆匆得表示家里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回去,其他人纷纷表示能够理解自行解散,有几个人喝的即兴相互挽着肩膀摇摇晃晃得出门,唱着一连串听不懂的日本民谣。
等我让司机把爱理送回酒店出门的一刹那,恰好看到斜倚着廊柱的青年,柔软的短发被风吹起掠过他的额间,露出那双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鸢眸定格在某个地方眼底积蓄着暗沉沉的空洞。
这样的他看上去宛如脱线的精致木偶,充斥着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太宰治偏头和我目光相对,眼底的墨色一点点散开,终于闪烁出真实的色彩。
他眨巴着眼忽然扬起手中的纸袋,声音充满期待。
“要看花火大会的话,和服是一定不能少的吧?”
啊……什么时候能完结
第84章
上次穿和服还是新年的时候父亲把和服当做新年礼物送过来,我说什么来着?哦对,好像是还未恢复记忆和父亲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是否不合适。
现下想想那时候我的确是天真。
以前在港口,森先生也会送衣服。不过他的审美永远围绕着洋装和蕾丝两个因素,这也是为什么在港口待过那几年我从来都不穿森先生送来的礼物。
尽管已经十点,街贩弥漫着食物的香味丝毫没有因为夜色而减弱,跟着父母出来逛的小孩子拿着苹果糖一路小跑着向前,为了避开和她们相撞我只能走得更加小心。
出门前我已经回酒店换上了太宰治拿来的和服。浅紫色的和服缀着淡白的花色,仔细看应该是荼蘼花的花样——但我又不确定,毕竟在日本听过这个花的人应该不多吧。
“从以前我就想说了,”太宰治单手托臂抵着下巴思索几秒,倏然开口,“阿遥很适合穿和服,有点想看你穿十二单的样子。”
又来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出现。
“饶了我吧,那种繁琐的衣服光是穿上就要消耗半管血条。”我对此不置可否。
和熙攘的人群相比河边的小路就显得寂寥许多,层层的灌木丛和路边不知名的植被裹挟着降了温度的凉风掠过身侧,喝过酒之后的热度倒是被散发了不少。
我和青年走在河沿,不时得偏头遥望一眼不远处的喧嚣,一簇簇勾勒出曲折蜿蜒的灯火蔓延到前方,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接下来的工作还会很忙吗?”
“还好,最近可能会稍微忙点。”
“唔,稍微有点寂寞呢。”
“什么?”
太宰治顿了顿,再度开口的时候向来清朗的音调低了几分,头也跟着垂落下去,“总觉得,你回来以后,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又好像和更久的以前更像……”
他忽然眨巴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委屈得和我对上视线,“你讨厌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