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价过高。”
德拉科用杯子掩住了一声嘲弄。
格兰杰引着两人向花园走去。这会儿,绵绵细雨逐渐稀疏,缕缕阳光拨开雨帘探出了头。庭院深深,绿树如茵,即便没有温暖咒和魔法的加持,整座花园依旧水木清华,不失为一处奇观。德拉科认为他母亲甚至可能会欣赏这座花园的布置。虽处于二月,但园内精心挑选的植物并没有让其显得枯燥单薄,反而处处是五彩斑斓之景。潺潺流水伴于耳旁,数百只隐匿于石缝间的蜡烛为整座花园镀上薄薄辉光。
出于对冥想者的尊重,一路上不时有路标要求游客保持沉默。格兰杰在他们两人周围施放了一个静音咒,以便交谈。
他们来到了红井——正如其名,铁锈色的水流淌在其中。德拉科饶有兴致地阅读着牌匾。正如格兰杰之前所指出的那样,麻瓜们编造了一些基督教神话,暗示圣杯就埋在这里。上面还有几处提到了亚瑟王传说。
“麻瓜们知道摩根·勒·菲【3】?”德拉科问道,一根眉毛由于在一块麻瓜牌匾上看见了一位如此著名的女巫的名字而高高抬起。
“是的——不过对他们来说她只是一位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人物。”格兰杰说,“大部分麻瓜都不认为她是真实存在的。”
啧啧啧,想象一下。
他们接着溜达着穿过了白泉所在的井房——光线昏暗,空气潮湿,粗糙的石墙被麻瓜们用蜡烛和小神龛装饰着。小神龛里供奉着各种各样、真实抑或是幻想的神灵:圣布丽姬【4】、湖中仙女【5】、精灵之王【6】...
“我们到了。”当他们走下井房后方的一条更为安静且较少为人所使用的小路后,格兰杰说道。“这里应该有一个类似于平台的东西,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它到达绿井了。我们需要用魔杖才可以进入——我们最好先用幻身咒隐藏一下自己,以免某些麻瓜碰巧路过。”
说完,格兰杰便在马尔福面前变成了一片格兰杰形状的花园,在二月淡淡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们在一个看起来像井盖一样的地方停了下来(好吧,格兰杰停了下来,然后德拉科撞上了她)。井盖半掩在树丛下,风化的铸铁表面上,两个大圆圈相交在枯叶和苔藓之下。
“它象征着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的相互作用。”格兰杰说。德拉科可以勉强识别出她正用那根幽灵魔杖指着井盖。“你应该能认出这个图案——红井的构造也是它。我们站上去吧,这是下去的平台。”
他们一起站到了井盖上,由于井盖很小,两个人有些前胸贴后背。
“咒语?”德拉科问道,并因为提出这个问题而吃了一嘴格兰杰的隐形头发。
“Vesica piscis(鱼形椭圆)*【7】。”格兰杰边说边模仿着井盖上圆形的图案挥舞着魔杖。
井盖颤抖了一下。格兰杰偷偷向着德拉科的方向挪了挪。她闻起来美好极了——像阴雨、潮湿的森林、卡布奇诺和肥皂。
接着,没有任何预兆,平台从他们脚下瞬间坠落。
这个散发着美好气味的女巫一把抱住德拉科并用她的尖叫声刺穿了他的两个耳膜。
谢天谢地,还好他们施放了消音咒。德拉科在两人向下自由落体时想。
当他们坠落到底部时,一个厚厚的缓冲咒*接住了他们。这棒极了,因为德拉科今天并没有打算折断他的两个脚踝。
当他们着地时,两个人痛苦地撞在了一起——他很确定自己的手肘狠狠地戳到了她的胸部,而她的膝盖则堪堪避开了他的腹股沟——接着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厚厚的发光霉菌床上。
“哇哦,还真是个顶级旅程呢。”德拉科在黑暗中拖着调子调侃了一句。
“呃啊。”格兰杰应道,往日快准狠的精明好像随着着陆被暂时撞飞了。
德拉科站了起来。格兰杰似乎在他左边的某个地方。她似乎并没有像他一样恢复得那么好——她刚刚的确是被吓破了胆。
“他-他们就不可以设置一个飘浮咒吗?”她虚弱的声音传来,“我还以为那是个电梯,结果差点被这个急速坠-坠落的装置给送走。”
马尔福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子,发现他的咖啡已经不翼而飞了。真可惜。
待格兰杰恢复之后,他们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幻身咒,并开始沿着一条由大型发光蘑菇点亮的道路前进。走道上回荡着涓涓的流水声,德拉科发现连四周的墙壁都因长年的水汽而变得湿漉漉的了。
当他们进入到一个狭长而低矮的山洞时,德拉科发现还有些其他的巫师也在这里。在山洞的一个角落有一个看起来像书店一样的建筑——格兰杰正满怀憧憬地盯着它。还有一个作为药房使用柜台。发着光的蘑菇无处不在——地板、墙壁、天花板…整个山洞只依靠它们照明。
“Omphalotus luxaeterna(恒光蘑菇)*【8】”格兰杰说,“真好看,不过这是一种有些滑溜的美。”
如果她还要接上一句“就像你一样”,德拉科绝对会送她一个毒咒——他的自尊今天已经被霸凌得够多了。【notes:slimy的意思是“滑的”,在英国口语中也被用来指“谄媚的”】
但她没有。(让这次机会就这么流失掉甚至让德拉科有些惋惜。)
他们终于来到了绿井——一个冒着绿光的井口,两侧有着两个半隐在阴影中的雕塑。至少,德拉科以为它们是雕像——直到它们动了起来。
“井的守护者。”格兰杰说道,看起来并没有为此感到惊奇,“好了,你在这里等我,我来跟她们交流。她们必须被以礼相待,还有尊敬。”
德拉科无视了格兰杰对于他没有礼貌和尊敬的影射,说道:“我觉得我还是跟着比较好。”
他太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潜伏在那长满蘑菇的黑暗中了。
格兰杰的烦躁情绪立马上来了:“你说过你不会碍事的。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件事需要小心处理,而且它至关重要。”
“行吧。”德拉科从牙缝中挤出,“我会待在原地的。”
反正,不管怎样,他已经处在了毒咒施放射程内。
格兰杰向前走去。德拉科仔细凝视着那两个披着黑布、弓腰驼背的身影。她们是女巫吗?这在黑暗中有些难以分辨。如果她们是,她们的家族树上肯定含有 “母夜叉(Hag)”【9】的血统。毫无疑问,树上肯定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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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那苍白的双眸像他们周围的蘑菇一样发着幽幽冷光,让他感到极其不适。当格兰杰走到最近的守护者面前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魔杖。
他分析着现在的状况。第一个冒出脑海的想法是格兰杰要么就是勇敢到有些智障,要么就是他妈的过于莽撞。第二个想法则是他一点都不喜欢当下的场面。这两个生灵让他感到邪恶、黑暗、苍老、危险。
是的,唐克斯:她是被一个母夜叉杀死的。是的,我在场。是的,我让她走到了那东西面前。是的,她就在我面前被开膛破肚。你知道吗,她是想要顺道从这口井里取点珍奇的井水;别的水都不能替代。
“亲爱的,是来这里盛水的吗?”守护者哑着嗓子问道。那沙哑、干涩的声音阴森森地回荡在洞穴中。
“是的——如果我可以的话?我有一份献礼。”格兰杰说道,黑暗中只能依稀看见她被绿井的幽光所勾勒着的模糊剪影。
“给我们赏赏。”守护者说。
那个生物朝着格兰杰躬下身,动作中带着一丝饥渴。德拉科攥着魔杖的手抖动了一下:如果这东西再靠近格兰杰一步,他蓄势待发的斩首咒*将立马射出。
格兰杰,一如往常,做足了准备。她从她的斗篷里的某个地方(哪里?!)拿出了三个大挎包并把它们放在了那个怪物等待着的爪子上。“谷物、内脏、黄金。”
另一个守护者拖着步子靠近了一些,然后把她爪子一样的手指伸进了其中的一个袋子,并掏出了满满一把发光的金加隆。(顺便问一下,格兰杰是从哪里得来一整袋加隆的?)
不管怎么说,第二位守护者似乎并不在乎这些黄金的来源。她满意地低声吟唱道:“非常好。棒极了。让这位好姑娘过去吧。”
第一位守护者向格兰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向前。“你准备容器了吗,孩子?”
格兰杰拿出一个大烧瓶,烧瓶金色的瓶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准备了——这个可以吗?”
那个家伙粗声粗气地表示了同意。格兰杰在守护者的示意下将烧瓶没进了绿井中。
第二位守护者盯向德拉科,似乎很清楚地知道他紧握的魔杖和他舌头上蓄势待发的熟练掌握的咒语。她向他的方向嗅了嗅空气。
“把那魔杖放下,小男孩。这个女孩子不会在这里遭遇她生命的终结。”
第一位守护者从格兰杰身边抬起头来:“这位巫师在担心,是吧?”
“他是的。”
第一位守护者的白眼睛对上了德拉科的银眸,那苍白的眼眸里流淌着古老的魔法。他不敢冒险对这老古董般的大脑进行摄神取念。
她咯咯地笑出了声:“是的,你不会想的。傻孩子。我会把你的大脑变成浓汤然后趁热喝掉的,不是吗?”
“但看看他的双目。”另一位守护者感叹道,“一双目似那雷云滚滚的天幕…”
虽然这个生物没有说出直接的威胁,但德拉科还是感到冰冷的恐惧从自己的脊髓流淌而下。他想知道自己的黑魔法诅咒对这些东西是否有用——或许他应该考虑的是光明的魔法。
“你可别开始押韵。”第一个守护者对她的姊妹说道,“我们可不想搅乱他的脑子。”
“呃——我接满了。”格兰杰举着她滴着水的烧瓶说道。
感谢上帝,终于有人来打断这场对话了。德拉科刚刚已经真的开始感到惊慌失措并想要动武了。
“好孩子。”第一个守护者说,“望你慎重使用它。”
“我会的。”格兰杰说,从两人身侧退开,“谢-谢谢你们。”
“祝你的未来一片晴空,我的女孩。”第一位守护者说。
两姊妹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似这是他们听过最离谱的事一般。
格兰杰向她们浅浅鞠了一躬然后回到了德拉科身边。直到两人离开了守护者的视线德拉科才松开了他握紧魔杖的手。即便那时,他依旧感觉那两对白色的目光还粘在他的后脑勺上。
“不行。”德拉科说着一把拉住正准备往书店奔去的格兰杰。
“但是我想——”
“不行。”德拉科重复道,加大了拽着她胳膊肘的力量,“我们该走了。”
格兰杰似乎察觉到了德拉科焦急的愤怒,没再争辩。他们走回通往平台的低矮通道,他每走一步格兰杰就需要走两步才能跟上。
当他们终于走出中央山洞时,德拉科把她转向他:“那他妈是什么鬼东西?你应该告诉我你是去和黑暗生物以物易物的!”
格兰杰的脸在幽光下显得十分苍白。“我没想到她们会这么——这么——”
“‘母夜叉’?形如死尸?致命?第一个家伙盯着你的眼神就好像她想要把你血淋淋的肝脏直接挖出来!然后你竟然直接走到了她面前!还没有魔杖!”
“别再这么抓着我了!”格兰杰说着甩开他的手,“她并没有打算挖出我的肝脏。她们对我很友善。而且她们绝对不是母夜叉。”
“不是母夜叉?!”德拉科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给她们献上了动物内脏。”
“那是一个传统的献礼——应当带给井的守护者的献礼。”
“看起来像母夜叉,闻起来像母夜叉,吃起来也像母夜叉的守护者。”德拉科带着强烈的恼怒列举着。
“她们才没有吃得像母夜叉!”
“你刚刚才给了她们做蒸内脏丸子的原料!如果那些东西不是母夜叉,那她们他妈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们——或者,至少说是她们持续性的化身【10】——在上百年来关于绿井的文献里被反复提及。她们一般都被描述为丑老太婆一样的生物。她们并不邪恶。她们只是古老。”
“她们简直就是该死的母-摄魂怪,还有你永远也不会再跟这样的生物打交道了,除非你事先告知我。我需要你清楚,如果你出了任何事,沙克尔会取走我的脑袋,而唐克斯会拿走我的蛋蛋,接着波特和韦斯莱会淘走剩下的有用的东西。最后我的母亲只需要用一个马麦酱【11】的罐子就可以把我埋葬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好吧好吧。但你完全是反应过度了。”格兰杰冲他摇了摇那装满水的烧瓶。“我拿到了我要的东西。我做了充足的准备。我说了该说的话并且带了该带的献礼。”接着她火力全开地开始了进攻:“而你几乎是故意要往这一锅汤里面丢老鼠屎——变得如此充满敌意,以至于她们开始嘲弄你。她们甚至本可以告诉你一些可以折磨你好几年的事情——”
“什么事情?什么意思?”德拉科打断道,心中再次升起一股不安。
“没什么。”格兰杰说。感受到他紧紧盯着她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它太蠢了。”
“什么事情,格兰杰?”德拉科重复道,身影现在笼罩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但,考虑到他的焦虑,认输了:“就只是——部分关于守护者的传说中提出——这太蠢了,而且显然是杜撰的——提出她们是先知。”
“先知。”德拉科重复道。
“其中一位知晓你何时死亡,而另一位知晓你如何死亡。”
尽管他并不想,德拉科还是战栗了一下。
格兰杰把一卷头发塞到耳后,接着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猜测。讲故事。这在古老的魔法文本中是很常见的艺术手法。他们喜欢用杜撰的力量给守护者的形象增加神秘感。当然,我也不太相信涉及预知能力的故事——”
德拉科打断了她的嘀嘀咕咕。“你怎么会在这方面的传说上如此思维保守?你可以说和最多被预言、预测、预知的,他妈的该死的‘大难不死的男孩’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