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亲眼见证了再相信吧。”
“这是真的。我只是要去霍格沃茨。”
“为了啥?”
“一本中世纪的书。斯内普留下的书之一。”
“啊。”德拉科说。斯内普把他的全部藏书都遗赠给了霍格沃茨,这使学校的珍稀书籍收藏几乎可以与大部分大学匹敌。
“但这要等到夏天晚些时候了,卢格纳萨德节【4】。倒不是因为有什么神奇力量在发挥作用,提醒一下。这仅仅是——”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德拉科的第一反应是防御结界的警报响了。他转过身来,挥舞着他的魔杖,一心想要击伤来人。
格兰杰惊叹道:“我忘了炉子还开着了!”
现在想想,德拉科之前的确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但他当时以为是那张报纸。
格兰杰冲进屋里。德拉科尾随其后,为了一睹即将到来的不论什么形式内容的娱乐活动。
她从锅里倒出了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通体漆黑的东西。德拉科打开一扇窗户,并变出一阵强风,让这里的空气流通起来。
“好吧。”格兰杰说,看起来很难过,“这本来是我的晚餐的。”
德拉科还天真地以为她的愤怒能量已被耗尽。但他显然大错特错了。格兰杰总是有额外的愤怒能够供应。
“这都是你的错。”格兰杰说,转身朝他走去,一只手放在她的臀部,“是你让我分心的。”
“它是啥?”德拉科问道,以确定他是否应该为此感到难过。
格兰杰指了指垃圾桶。一个盒子从里面伸出来,这表明它是“梅布尔小姐的冷冻鱼馅饼”。
“我一点也不为此感到遗憾。”德拉科说。
格兰杰把那堆发黑的东西和盒子一起刮进了垃圾桶,在德拉科看来,这原本就应该是它的归宿。
现在格兰杰开始在她的橱柜里翻来翻去,找到有两罐金枪鱼、风干的豆子和一包饼干。“看来只能吃外带了。我通常在周末才会去商店买东西。别再这么嫌弃地看着我了。”
德拉科,对风干的豆子确实感到非常嫌弃,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冲动的、疯狂的、控制不住的想法。
“格兰杰。”
“啥。”
“和我一起去吃晚饭吧。”
格兰杰,现在半个身子消失在了去纳尼亚【5】的路上,然后从里面带回来了一盒陈旧的饼干。“啥?”
德拉科缓慢地、配合着手势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希望她能够理解:“你。我。晚餐。”
考虑到他这句话引起的震惊,倒还不如说他刚才建议的是一起放火烧掉一家儿童医院。
“你想和我一起用晚餐?今晚?有什么目的吗?”
“没有。”德拉科说,语气上抹着一层厚厚的讽刺,“纯属意外。我们就张着嘴像搁浅的鱼一样跑到桌子旁边,然后直接把开胃菜吸进肚子里。”
格兰杰依旧不为所动,斜眼盯着他。
德拉科将眼珠子转向天花板。她现在完全是在把这件事复杂化。“我保证,如果我打算给你下毒,那也是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而不是现在。庄园里等着我的食物肯定会多到吃不完。而且你过去会让那些家养小精灵们很高兴的。还有,”他又急忙补上:“我母亲现在在佛罗伦萨。”
她仍然以一种怀疑而困惑的眼神看着他,双臂交叉,摆出典型的格兰杰防御姿态。“为什么?”
“毕竟你的硬纸板派烧焦了算是我的过错。”
格兰杰挑起的眉毛表明,还有很多事情都是他的错,但他以前从未试图弥补过,所以他不得不理解她的疑虑。
“可以走了吧?”德拉科问,无视掉这些攻向他,且他罪有应得的疑虑。
格兰杰一动不动地站着,怀疑地研究着他,仿佛她在试图找出他的终极动机。这与一般女巫们收到德拉科·马尔福的晚餐邀请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的反应基本由喘着气急忙答应,并迸发出一系列羞涩的咯咯傻笑组成。
不过倒不是说他在邀请她一起共用那种意义上的“晚餐”。
他只是在陈述他观察到的区别。
烧焦的鱼肉馅饼的味道从垃圾桶里飘了出来,在他们周围沉淀出一种温和但悲惨的气氛。
这明显点开了格兰杰的开关,她终于有所动作——她把垃圾桶的盖子塞紧,转过身,向楼梯走去。
一般来说,女人都是不会逃离德拉科的——而是恰恰相反。一种陌生的、不愉快的感觉由此积淀起来。
“嘿!”德拉科喊道,有些恼火。
“我去换衣服。”格兰杰叫道,“我可不能穿着在家里穿的衣服去庄园。再说了,我身上闻起来像烧焦物一样,臭死了。”
德拉科看着她和她穿着麻瓜短裤的屁股在楼梯上冲刺,隐约想脱口而出他并不反对她家里穿的衣服,而且又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饭,所以怎么穿都无所谓。还有,她其实经常闻起来有点像蜡烛点燃后的烟味,这丝毫不影响他。
但是格兰杰已经到楼上了,所以德拉科只得将这些令人作呕的感想留在心里。
他等着她换衣服(也就等了大约两个工作日罢)。然后,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夏季裙子,从楼梯上翻滚着波浪走了下来。“好了,现在我终于体面些了。”
“体面给谁看?”
“我不知道。”格兰杰说着,把她的头发挽成一个低矮的、不知何故显得既优雅又凌乱的侧发髻。“和你在一起总是会引来喧嚣;我几乎半信半疑地认为沙克尔会在中途出现来闲聊。”
德拉科觉得喧嚣的人群都是她吸引的才对,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倒希望他可以真的这么做。这样他就可以告诉唐克斯,我和我的目标人物关系融洽,我并不是一位让人闻风丧胆的霸凌狂。”
“你不是一名霸凌狂。你就是咄咄逼人而已。”格兰杰边说边将脚滑进一双细带凉鞋。
“我咄咄逼人?”
“有点专横,真的。”
“哦,真可笑。”
他们幻影显形来到了米特尔,然后从那里飞路到了天鹅酒店,再从那里幻影显形到庄园。这是他们在那个决定性的夜晚所走过的轨迹——当时格兰杰在庄园的魁地奇球场上突然出现——只不过现在反过来了而已,而且也不再是在那么让人担心和紧张的情况下了。
当他们在庄园里出现时,这个想法似乎也在格兰杰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正当德拉科偷偷看向她的时候,格兰杰恰好也看向了他。对视中,格兰杰举起了自己的手。
它只是轻微地颤抖着。
“进步。”格兰杰说。
德拉科说:“不错。”里面带着淡淡的真诚。
庄园的大前门在他们走近时猛然打开。一个年轻的家养小精灵带着高亢的欢迎词窜过门厅——然后他看到了格兰杰。
他惊讶地尖叫起来,幻影移行消失在原地,接着就听到他高亢的声音从厨房里回荡了出来。“男主人回来了! 他还带来了一位女士! 做淡奶油【6】!”
然后,精灵再次幻影显形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像他刚才哪里都没去一样。“欢迎,先生和小姐。”
“谢谢你,图比。你能告诉厨房,我的同事格兰杰治疗师将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德拉科这一说明还不如说是在直接往这位家养小精灵心口上戳刀子。“当然,先生。”他说道,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突然被打击到的情绪。
“还有我们想在南边的露台上用餐。”德拉科补充说。
图比鞠了一躬,幻影移行离开了。遥远的地方,他尖锐的声音回荡着,要求取消淡奶油。
格兰杰一脸困惑。“…淡奶油?”
“别管它了。”德拉科说,“让我们先来点开胃酒。我想我们刚刚在厨房里发起了一场兵荒马乱。”
这回,格兰杰不再像上次那样专注于自己的脚了。她抬起头向四周打量过去,将白色的墙壁,每隔几步就有一簇的、被施了魔法而翩翩起舞的蜡烛,以及壁炉里劈里啪啦燃烧的火焰全部收入眼帘。如今翻修后的庄园不再像原来那般沉闷。
德拉科把她引到家中的沙龙之一,那里摆放有各种类型的小吃。他们有二十秒的时间选择座位和挑选橄榄,然后图比就再次出现了,并问二位想要喝点什么?
“给我一杯白兰地。”德拉科说。
“那格兰杰治疗师同事呢?”图比问。
“红葡萄酒,谢谢。”
“赤霞珠?梅洛?黑皮诺?马尔贝克?【notes:都是用于酿酒的葡萄品种。】”图比问。
格兰杰似乎被纷至沓来的选择吓呆了。“呃——我来杯马尔贝克吧。谢谢你。”
图比鞠了一躬,然后幻影移行消失了。
接着出现的是亨利特,她在掩饰兴奋这一方面略胜一筹(出卖她的只有她颤抖的耳朵)。
“格兰杰小姐。”她弯腰说道,然后递上一个托盘,“西葫芦卷【7】,非洲鸟眼辣椒炒制的香料坚果(noix épicées au piri-piri【8】),三文鱼和山羊奶酪薄饼配香蒜酱【9】。”
托盘上的点心被施法在格兰杰旁边盘旋。完成后亨丽埃特也消失了。
格兰杰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又是一声脆响,图比带着酒水回来了。图比以惯常的礼貌向德拉科递了他的白兰地,但格兰杰的红酒则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手里。图比接着再次消失在原地。
德拉科也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第三位家养小精灵从厨房幻影显形过来打断了他。家养小精灵询问格兰杰治疗师同事是否有任何过敏或偏好是厨房需要注意的?格兰杰回答没有。这只小精灵也幻影移行离开了。
格兰杰再次试图发表意见,但亨利特拿着餐巾纸和小叉子在一声“啪”中再次出现,然后又再次消失。
德拉科和格兰杰眼神里带着警惕注视着对方,沙龙里一片寂静,他们半信半疑地等待着另一个巨大爆裂声来打断他们即将进行的对话。
“他们有些——有些过于热情,是吧?”格兰杰说。
“他们早就期望客人期望得心痒难耐了。”德拉科说,“当我母亲不在家中的时候,家里没有什么活动要举办,全家上下就只有我这一张嘴需要养活。”
“这一个小托盘就完全足够当作晚饭了。”格兰杰说着拿起一个三文鱼薄饼。
“呃——别了。你还是省省胃口吧。”
他们向南边的阳台走去。这是一个美丽的夏夜,气候温暖却带有一丝甜蜜、俏皮的微风。风玩弄着格兰杰溜出的卷发,钩弄着她的衣服下摆。倒不是说德拉科在看格兰杰。
夜晚,每棵树脚下都有魔法蜡烛和灯笼照亮,将所有的小路串联起来。某些层面上看,效果甚至比白天还要壮观——喷泉和水景闪闪发光,连花朵都仿佛由内而外散发着柔光,如掉落在地面的繁星。
德拉科留下格兰杰独自欣赏花园的景色,自己则走到前面去看看餐桌是否布置好了。他对家养小精灵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的东西感到十分满意:一张银色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大量的夏季花在夜空中散发着香气,还有真正称得上富丽堂皇的一系列提灯和仙女灯。
不过,这一切都似乎太浪漫了些。考虑到德拉科已经解释清楚了格兰杰只是同事,亨利特的这番布置可以说确实过头了些。在这个夏天,他与同事或者合作者在户外一同享用过无数次晚餐和酒水,而亨利特可是从来没有觉得有必要用玫瑰花来装点四周。还是红玫瑰。
“亨利特?”他喊道。
“在?”随着一声脆响亨利特出现在了他身边。
“你还真是个赖皮的家伙。”
“我不认识这个词。”亨利特说着耸了耸肩,表达着她的不理解。
“那些玫瑰,亨利特。”
“它们怎么了,先生?”
“它们太过了。”
“太过什么了,先生?”
“各种意义上,亨利特。”
“您得让自己被它们魅惑住,先生。”
哦,真的,这不正是德拉科想要吗——不经意就被迫被自己想要受到魅惑的谬论缠身。
“把它们拿走,亨利特。”
“但它们正处于最美的盛放期,先生。将它们浪费掉感觉太可惜了。”
“就算这样,我还是希望——”
“哦!”格兰杰的声音传来,“看看这些玫瑰花!”
亨利特意味深长地看了德拉科一眼,眼神告诉他:一如往常,她才最了解该怎么做。而如果他不再胡乱猜疑她的能力,他也不会总是让自己出洋相了。这个傻小子。
格兰杰将双手握在一起,来到桌子前面站定。“太美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品种——它们是重瓣花【10】吗?——还有它的颜色,好艳丽!”
“是阿波林(Apolline)。”亨利特说,“玫瑰园里有很多这样的玫瑰,小姐。您应该在晚饭后去走走。我相信,在马尔福夫人不在的情况下,先生会很乐意护送您的。”
面对这个新的无礼举动,这位先生只是给了亨利特一个缄默的眼神。然而,格兰杰则似乎在这个想法中发现了巨大的乐趣,并说她会很乐意的,并询问阿波林是从哪里获得的,以及他们拥有它多久了,等等等等。
“先吃饭,然后再讨论女性对于玫瑰园的狂热。”德拉科说。
这句话引来了两位女士对他的冷眼相待,让德拉科一下子感受到了她们对他评价极低的重压。
亨丽埃特表示,她将为他们端上第一道菜。
格兰杰吸了吸鼻子,坐到她的椅子上。“当然了,我可不希望因为我的女性狂热而妨碍了你的男性胃口。”
德拉科将他的嘲笑掩在自己的白兰地里。“那你对男性胃口又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