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幡然醒悟了——折枝一桂【完结】
时间:2024-11-21 14:42:11

  陆埕道谢,“多谢大夫。”
  年轻大夫点头,接了箬兰递来的药钱,背着药箱离开。
  雇来的车夫早就到了,正候在一旁听命。
  萧婧华看了陆埕一眼。
  后者微微提唇,温声道:“回去吧,我一人能行。”
  见他脸色发白,萧婧华蹙起眉。
  眼看天都黑了,此处离陆府远得很,他又有伤在身,怎么回去?
  总归那刀是为她受的,若是将他一人扔在这儿,萧婧华的良心实在过不去。
  萧婧华没理他,对车夫道:“把他扶上马车。”
  陆埕微顿,眸里显出笑意。
  “好嘞。”
  车夫是个壮实的年轻人,架起陆埕送上马车,等萧婧华主仆也上去后,他跳上车辕,高高甩起马鞭。
  他驾车的技术还不错,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陆府门前。
  车夫将陆埕扶下来,箬兰上去敲门。
  刚走一步,陆埕将人叫住,“钥匙。”
  箬兰拿着钥匙开了门。
  里头黑灯瞎火的,不见灯影,也不见人气,萧婧华拧着眉头,“娘他们呢?”
  陆埕张唇。
  “大人!”
  孟年的声音从后边传出,几息间人就出现在陆埕面前,着急询问:“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个时辰。”
  手中提灯晃动,在灯火映照下,孟年瞧见陆埕腿上的伤,震惊失声,“这是怎么伤的?”
  陆埕轻轻摇头。
  “有话进去再说,他不能久立。”
  清泠泠的女声落下,孟年这才注意到萧婧华也在,忙道:“好。”
  把提灯交到萧婧华手里,孟年上前扶住陆埕,“箬兰,劳你进去点灯,我怕摔着大人。”
  又对萧婧华赔笑,“劳烦郡主提下灯。”
  萧婧华看他一眼,转身往里走。
  箬兰忙跃过她走在前头,进屋里点灯。
  见两人都进了门,陆埕悄声与孟年耳语。
  孟年眼尾一挑,侧看他一眼,嘿笑两声,松开陆埕走到车夫面前,掏出小块碎银放在他手中,低声道:“这位小哥,劳你去趟恭亲王府,就说郡主今夜歇在陆府,让王爷放心。”
  车夫收下碎银,爽快应下,“行,包在我身上。”
  “人呢?怎么还不跟上来?”
  里头传出萧婧华的声音,昏黄的灯上下晃动。
  孟年快步折返,扬声道:“来了。”
  他小心扶着陆埕,往前面暖光走去。
  箬兰先一步进去,借着月光和灯光找到火折子将灯点上。
  孟年直接扶着陆埕进了萧婧华住过的那间屋子。
  院里渐渐亮起灯,凄冷无声,没有丝毫人气。萧婧华在檐下转了一圈,进到里屋问坐在床边的陆埕,“娘和阿旸他们呢?”
  陆埕看了孟年一眼。
  后者心领会神,当即转身出去,顺道将正要跨进来的箬兰也给带走了。
  “诶,你带我去哪儿?”
  箬兰抗议。
  孟年拉着她,“咱们俩什么交情,我还能害你不成?天都黑了,你们吃饭了没?赶紧去给郡主和大人拿些吃的。”
  箬兰这才想起来这事,“好……都说了别拽我!”
  两人打闹的声音逐渐远去,萧婧华走至烛台前,用剪子剪去烛心。
  灯光骤然明亮,她在桌前落座,给自己倒了杯水。拿着杯子慢慢喝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陆埕抬睫。
  少女刚喝过水,饱满唇瓣上沾了水渍,似海棠上落下的几滴春露,添了几许娇艳。
  他轻声道:“我将附近两座宅子买下来了。院墙打通后,娘他们去了前院。”
  “什么?”萧婧华动作顿住,“你哪儿来的钱?”
  这附近的地段虽算不上最好,但宅子也不便宜,一口气买两座,少说也得上万两。陆埕一个文官,哪来的这么多钱?
  对上萧婧华怀疑的目光,陆埕下意识道:“我没贪。”
  萧婧华:“……”
  目光在空中交汇,陆埕清楚看见她眸中几乎要溢出的无语,蓦地轻声而笑。
  这一笑,似熹微拂开暗夜,光华映照眉眼,熠熠动人。
  他道:“这些年存了不少,又向娘借了一些,拼拼凑凑将银子凑齐了。”
  不止如此,他手艺不错,空闲时还接了不少玉雕的活计。
  陆埕看着萧婧华,“不是说院子不够大吗?往后娘他们在前院,整个后院都是你的。”
  和恭亲王府不能比,但这是他现在能给她的最好的。
  往后,还能更好。
  萧婧华唇瓣张阖几次,喉头似被哽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她霍地起身背对着陆埕。
  窈窕身影在地上投射出长影。
  陆埕长睫轻颤,缓缓伸手,指尖一点点,在空中触碰着影子发顶。
  眉间渐柔,仿佛透过影子,轻触着她发梢。
  在萧婧华动作之前,他飞快收手,抢先开口,“今夜太晚了,先留下吧,等孟年回来,让他扶我去书房。”
  萧婧华放在桌上的手收紧,语气平淡,听不出异常,“你这宅邸这么大,连间寝室都收拾不出来?”
  陆埕连忙道:“我喜欢住书房。”
  那书房里就只有一张榻,这有什么好喜欢的?
  萧婧华垂着眼,“夜不归宿,父王会担心。”
  “我让孟年去知会一声,定不让王爷忧心。”
  萧婧华没应声。
  屋里静到闻针可落,沉默间,外头忽然闹了起来。
  灯影人影晃动,陆夫人走在最前头,大步跨过门槛,“终于舍得回来了?陆埕,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
  话音陡然断裂,陆夫人惊喜地看着萧婧华,“婧华回来了?”
  萧婧华扬笑,“娘。”
  “诶。”陆夫人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晚膳可吃了?”
  见萧婧华摇头,陆夫人连忙转头喊道:“殷姑,把馒头放下,去厨房把饭菜端来。”
  殷姑远远应了一声。
  这时,孟年拉着箬兰小跑过来。
  陆夫人瞪向孟年,“你这孩子,婧华回来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孟年委屈,“您没看见箬兰吗?”
  分明是她听见他说大人回来了,风风火火地就让殷姑端了盘大白馒头过来,连碗粥都没有。
  箬兰尴尬,“夫人。”
  陆夫人理直气壮,“上了年纪的妇人眼神不好,这不能怪我。箬兰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语调一转,陆夫人震惊地看着箬兰红肿的脸,“谁打你了?”
  “娘。”
  陆埕道:“先让她们吃饭吧。”
  陆夫人皱眉转过视线,这一眼,更是惊讶,“你腿怎么了?又伤了?”
  见陆埕精神劲还不错,想来也没什么大碍,陆夫人放下了心,不由嫌弃,“你怎么老是受伤。”
  萧婧华有些尴尬,轻轻扯了扯陆夫人的衣袖,“他是为了救我。”
  陆夫人脸上瞬间露了笑,夸赞道:“不错,这伤受得值。”
  陆埕:“……”
  殷姑将饭菜送来,摆上后带着孟年和箬兰离开。
  陆夫人早就吃过了,坐在一旁给两人夹菜。
  听萧婧华说完今日的来龙去脉,她气得不行,“这种人就该给个教训。”
  萧婧华边吃边安慰,“娘放心,会的。”
  直到两人吃完,陆夫人收走碗筷,仍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她走后不久,箬兰便和殷姑回来了。
  后者领着个粗使婆子,抬了桶热水进来。
  临走前,殷姑温声道:“郡主好生歇着。”
  萧婧华笑,“好。”
  几人走后,孟年这才从门框处探出脑袋。
  陆埕唤他,“扶我去书房。”
  孟年:“啊?”
  “你啊什么啊。”箬兰推他一把,“赶紧的,快去。”
  孟年迅速又嫌弃地瞥了陆埕一眼。
  真怂。
  他走进屋。
  撑着孟年的手腕站起,陆埕对萧婧华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萧婧华随意点头。
  两人走后,她打开柜子,从里头挑了身雪白寝衣。
  她的衣物多,成亲时留了不少在陆府,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将身子浸入浴桶,萧婧华仰头闭眼,放空自己。
  水藻般的黑发浮在水面上,水珠顺着雪白侧颈滑落,啪嗒掉在影绰水下。
  一双藕臂搭在浴桶边缘,她似月下海妖,一呼一吸间摄心夺魄。
  萧婧华蹙眉,水下长发随之飘荡,乌发雪肤汇成极致对比。
  今日的方代可把她恶心坏了。
  倘若她和离,往后说不准还会遇到跟他一样的男人。
  或是自命不凡,或是想借着她往上爬,就算她不会再嫁,时不时有两只苍蝇跳出来也着实心烦。
  这样看,陆埕还是不错的。
  不会约束她,她想回王府回王府,想住多久也不会管。
  可她。
  始终意难平。
  收回双臂,萧婧华慢慢沉入水中。
  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将她包裹。温暖舒适,似幼时母妃的怀抱。
  水温渐凉,箬兰在外头催促,“郡主可洗好了?当心着凉。”
  “哗啦”一声,萧婧华破水而出。
  “好了。”
  她迈出浴桶,拿了帕子擦拭身子,随后换上寝衣,走出净室。
  箬兰见她携了一身水汽出来,连忙拿着帕子迎上去。
  萧婧华在窗边坐下,打开窗,仍由夜风吹拂双颊。
  箬兰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湿法。
  她头发又长又多,箬兰用了好几张帕子才勉强擦干。
  夜深了。
  萧婧华关了窗,“去歇着吧,灯不用灭,待会我自己来。”
  “好。”
  箬兰:“那郡主早些歇息。”
  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里头女声。
  “我的嫁妆里好似有张紫檀木软榻。”
  箬兰回身,回忆片刻后道:“是有一张,郡主问它作甚?”
  萧婧华站在灯下,长发倾泻,眼睑垂着。
  她拿着剪子拨动灯芯,缓缓道:“让人搬到屋里来,这屋子里空荡荡的,我瞧着不顺心。”
  “那行,奴婢明日就让人搬。”
  萧婧华点头,“去吧。”
  箬兰将门关上。
  走出几步,她猛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郡主让人搬软榻,这是要在陆府长住的意思?
  挠挠头,箬兰不解离去。
  屋里。
  萧婧华端着灯盏,睃巡着整间屋子。
  摆设和她一个多月前离开时一模一样,并未有人动过。
  吹了灯,萧婧华走到床边躺下。
  暖和锦被盖住微凉身躯,她闭上眼酝酿睡意。
  屋里并未熏香,可昏昏沉沉间,总觉得鼻尖好似有股浅淡香味萦绕。
  干净冷冽。
  似陆埕的气息。
第83章
  萧婧华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并未起身,而是靠坐在床上发怔。
  许久未曾睡得这么好,她竟一时有些不适应。
  喉间发干,萧婧华拿起放在床头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冷水流顺着喉咙滚落,凉意瞬间袭遍全身,她彻底清醒。
  趿着鞋子下床,她用指尖梳理了两下长发。正要唤人,门已被人从外推开。
  箬竹笑着进来,“郡主醒了?”
  一招手,几名侍女鱼贯而入。
  箬竹拿起帕子,用温水浸湿后走到萧婧华面前。
  萧婧华展开半湿的帕子盖在脸上。
  擦洗后,她将帕子扔进铜盆,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念着郡主无人伺候,一大早便来了。”
  “若是早知会出事,昨日就让觅真跟着郡主了。还好郡主无事。”
  萧婧华随口道:“你又不能未卜先知。”
  箬竹微叹一声,打开箱子。
  萧婧华选了身鹅黄色的襦裙。
  由着箬竹为她梳妆,箬兰风风火火地送来早膳。
  萧婧华从镜子里看她。脸上红肿消了不少,精神劲还不错,像是没被昨日的事影响。
  “药可抹了?”
  箬兰弯着眼笑,“抹了抹了,已经不痛了。”
  萧婧华放了下心。
  用完早膳,她跨出房门。
  昨夜陆埕说附近的院墙已经被打通了,她想去看看。
  走到院里,隔壁书房飘来阵阵药味,光是闻着便觉苦涩。
  萧婧华问:“他在?”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箬竹点头,忍俊不禁,“孟年去替陆大人告了假,回来时抱了一堆公文。说是尚书大人听闻他只是伤了腿,让他在府里办公。”
  萧婧华偏头看着关闭的书房。
  似是听见外间说话声,书房里有轻微响动。
  她撇开眼。
  予安从树上跳下,满树桃花不堪其重,飒飒飘落。
  她拂落肩上花瓣,“郡主,唐大人请您去一趟。”
  “是因为昨日的事?”
  予安:“是。”
  “行。”萧婧华应了,“我现在去。”
  这话方落,书房里霎时安静。
  萧婧华瞥了一眼,“家里事多,箬竹,你跟箬兰留下。予安觅真随我一道。”
  箬竹:“是。”
  觅真翻下屋檐,提前去备马车。
  予安面色漠然,腰间佩剑,紧跟着萧婧华。
  到了京兆府,萧婧华刚下马车,便有人迎了上来。
  纪初晴搭上她手腕,“没事吧?”
  她愤懑道:“今日来,我才知方代昨日竟然尾随你,倘若你有个好歹,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不是没事么?”
  萧婧华安抚拍她手。
  有衙役从里走出,恭敬道:“郡主,纪姑娘,大人有请。”
  萧婧华颔首,与纪初晴一道进入内。
  上首坐了一名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身着从三品红色官服,面容白净,神色却很是威严。
  “郡主。”
  见了萧婧华,他起身作揖。
  “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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