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埕哑声回道:“不用了,你去歇着吧。”
箬兰疑惑,“郡主没事了?”
“她睡……嘶……”
陆埕额上青筋直跳,怕伤着她,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硬是忍着没动。
偏生身下那人似是忍耐不住,一个劲地缠着他。
陆埕抓住她两只腕子,止住她的动作,“她睡下了,今晚我守着她,你们都去歇息吧。”
勉强说完,姑娘温热的手臂紧紧缠住他,柔软腰身猛地用力,将他压下,与他共赴巫山。
箬兰皱着眉,附耳在门扉上。
箬竹走来,见她停在门外,不由问道:“怎么在这儿站着?”
箬兰迟疑,“陆大人说郡主睡下了,让我们今晚不用伺候。我听着屋里好像有动静。”
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箬竹凝神听了片刻,似是明了,雪白脸颊渐渐染红。
她面红耳赤退后,拉着箬兰离开,“既然让我们下去歇着,那就走吧。”
箬兰跟着走了两步,往回看着紧闭的房门,犹疑眨了两下眼。
……
月明星稀,虫鸣不绝。
银辉照亮檐下路,清如流水。
“嘎吱——”
门开了。
陆埕披着外裳,端着灯走出屋子,阖上门,他径直去了厨房。
自从陆夫人他们搬去前院后,他们院里的厨房便极少用了,但柴火却是齐全的。
把灯放在灶台上,他取出火折子生火。
柴火噼里啪啦作响,陆埕盯着火光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锅里水声沸腾,他熄了火,将水兑温,一手端着铜盆,一手拿着灯回了屋。
深陷锦被里的少女已经熟睡,面上红意未褪,发丝湿答答地贴着侧脸。
浸湿帕子,陆埕拨开她的湿发,动作轻柔地缓慢替她擦拭。
睡着的萧婧华隐约察觉到什么,手臂从被子里探出,不耐一挥。
陆埕顺势替她擦拭。
擦到某处时,他停了下来。
少女白皙光洁的小臂上突兀地显出一个牙印,已经过去这么久,那牙印却跟昨日才印上去似的,鲜红刺目,横亘在她雪白肌肤上,碍眼得很。
陆埕力道微微加重。
可再怎么擦,那牙印都毫无变化,仿佛是她身体里自带的,融入她骨血之中,与她密不可分。
察觉到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沾了凉意,陆埕连忙把她的手重新放进被子。
等替她擦完,他出了满身的汗。
放下帕子,陆埕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干净里衣,动作生疏又僵硬地替她套上。
做完一切,他靠坐在榻前,借着床头朦胧灯光凝视着萧婧华。
她睡得很熟,神情放松,长睫微湿,在眼下投射两道阴影。
夜已深,陆埕却丝毫没有睡意。
他在等。
等她醒来。
等一场审判。
……
天光大亮。
萧婧华睁眼,直愣愣地盯着头顶床帐。
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她默默地想,原来姿娘说的是真的。
这事,还真挺快活。
昨晚没怎么进食,又劳累一番,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刚直起身,腰间一阵酸软,萧婧华跌回锦被间,“嘶”了一声。
这动静惊动了床边之人,陆埕敛去疲惫神色,问道:“醒了?”
“你怎么还在?”
萧婧华偏头看他一眼,飞快把脑袋转了回去。
“我……”
不等他说完,她将他打断,“让箬竹把饭送来,我好饿。”
陆埕抿唇,“好。”
他起身往外走,动作稍有凝滞,甚至一个踉跄。
好在他稳得快,适应两步后便恢复寻常。
听见声的萧婧华狐疑盯着他的背影。
他该不会一晚没睡,就在这儿守着?
大晚上不睡想做什么?
身上干爽,柔软里衣贴着肌肤,猜到这是陆埕给她换的,萧婧华有片刻的不自在。
不过想到该做的不该做的两人都做了个遍,她又释然了。
适应了会儿,萧婧华坐起身,趿着鞋站起。
双腿有些发软,她站了一会儿,趁人还没来,慢慢走到柜前,随意翻了身衣裳换上。
窗外响起人声,萧婧华正要往外走,视线一瞥,眼睛霎时瞪圆了,往床榻上飞扑过去。
动作太大,腿间一软,她整个人跪倒在床前。
“嘶……”
陆埕人未至,声已到。
“怎么了?”
他匆匆进来,见萧婧华倒地不起,连忙过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怎么样?摔到哪儿了?”
陆埕着急询问。
萧婧华摇头忍耐,“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方才疼得都叫出了声。”
“真的没事!”
萧婧华瞪着他,“那不是疼的。”
陆埕下意识追问:“那是什么?”
这人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
萧婧华咬牙憋出一个字。
“酸。”
陆埕指尖一颤。
他垂睫,出声时险些将舌头给咬了。
“难受得紧?”
萧婧华皱眉感受着,含糊应了一声。
“那怎么办?”陆埕迷茫问:“需要上药吗?”
萧婧华道:“也许……吧。”
记得姿娘她们提起过,好像是需要上药的。
目光交汇,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陆埕喉头紧了紧,“我待会儿去、去问问娘。”
“别。”萧婧华连忙拒绝,“问谁都行,但不准去问娘。”
停顿片刻,她补充,“还有我认识的人。”
陆埕匆忙点头。
视线错开,落在某处时,他瞳孔震颤,声线含了些抖。
“这、这是什么?”
“什么?”
萧婧华看过去。
月白色被面被蹂躏得不成样,大朵绽放的幽兰中,血色分外明显。
她脸色瞬间涨红,慌里慌张把被子往里塞。
转过头,却见陆埕一脸执拗地看着她,似乎一定要从她口中得出一个答案。
萧婧华恼羞成怒,“落红!你总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落……”
话未尽,她懵了。
身前的人忽然俯身,大手放在她背部,紧紧将她拥住,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融入骨血。
属于陆埕的气息源源不断涌来,萧婧华恍了神。
脑袋埋在她颈窝,陆埕紧紧抱着她。
那些放荡肮脏的话说得煞有其事,仿佛亲眼见过。陆埕不敢想,倘若她当真经历过,她当初是怎么撑下来的。
他无数次后悔,痛恨自己走得那么干脆,将萧婧华置于危险中。
此时此刻,他忽然庆幸。
庆幸她并未受到那种伤害,庆幸她没有承受那样的恐惧痛苦,心疼她的坚强,却又不耻于自己的卑劣。
昨夜,是他经受不住诱惑,在她并不清醒的情况下占有她,要打要骂,他都认。
各种情绪纷至沓来,陆埕眼眶微红,哑声开口,“对不起,我……”
“郡主,您要的吃的来了。”
箬兰欢快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萧婧华猛地把陆埕推开。
箬兰眨眨眼睛,不解问:“怎么了?”
“咳。”萧婧华咳了一声,“没什么,把东西放下吧。”
她正要下床,脸色忽然一变。
陆埕平复着情绪,低声道:“给我吧。”
他走向箬兰,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旋即当着她的面关上房门。
箬兰:“?”
她一头雾水。
陆大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箬竹经过,见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忙过去把她拉走,“郡主有条璎珞找不着了,你快跟我来看看。”
“哦,好。”
箬兰忙回神。
屋里,陆埕将饭菜摆在榻上矮桌上,回头见萧婧华撑着床沿站起,忙过去将她抱起放在榻上。
萧婧华没拒绝他的好意,捏着筷子用膳。
稍稍垫了两口,胃里舒服些了,注意到陆埕站着,她随口问:“你不吃?”
昨晚体验不错,虽然现在身体有些不适,但在可承受范围内。总而言之,她挺满意的,连带着对陆埕都和颜悦色了几分。
陆埕摇头,“我不饿。”
他此刻忐忑不已,自然没什么心情进食。
萧婧华便不管了。
吃了个半饱,见陆埕还杵着,她道:“既然不饿,那你还不快去买药?记得多买些。”
陆埕猛地抬头,“多、多买些?”
萧婧华偏头咳了一声,随后理直气壮道:“这次用了,下次就不用了?”
她现下得了趣,正在兴头上,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一次。萧婧华眸光渐冷,“怎么,你不愿意?”
“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反正有的是人心甘情愿。”
“不是,我没有不愿,你别……”
陆埕急急出声。“……别找别人。”
说不清的情绪堆在脑中,他的思绪罕见地滞住了,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就去。”
话落往门外走,罕见地同手同脚。
萧婧华朝他的背影白了一眼,接着吃。
用完膳,不见人来收拾,猜到箬竹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萧婧华拍了拍发烫的脸,对外唤道:“来人。”
夏菱离得不远,快步进屋,“郡主吃好了?”
萧婧华点头,“去让箬兰打听打听,昨日长公主府的婚宴上可有什么事发生。”
她昨夜入口的东西屈指可数,思来想去,最可能有问题的也就只有那杯酒了。
那酒是宁拓递来的,他也喝了,倒是不像他动的手脚。
那药究竟是何人下的?目的究竟是她还是宁拓,亦或是他们二人?
萧婧华想不通。
夏菱收拾着碗筷,闻言应了一声。
她走后,萧婧华半倚在榻上休憩。
身上懒懒的,她不想动,索性拿了本名册看。
门外响起动静,箬竹的影子若隐若现,萧婧华飞快把名册盖在脸上,佯装沉睡。
箬竹进门来,见她在榻上睡着,安静地穿过内室,抱着被子往外走。
萧婧华舒了口气,取下名册。
按捺住漂浮不定的心思,她沉下心,逐渐认真。
将将看完,箬兰便回来了,脚步轻快步入里间,脆声道:“郡主,奴婢回来了。”
萧婧华忙问:“怎么样?”
箬兰摇头,“长公主府昨夜除了喜事,并无别的事发生。”
萧婧华怔住。
怎么会?
第93章
萧婧华再次确认,“你确定,昨日长公主府没有别的事发生?”
“没有啊。”箬兰纳闷挠头。
那就奇了怪了。
同样喝了被下了药的酒,怎么宁拓一点事没有,她却跟个色中饿鬼似的折腾大半宿?
萧婧华揉了揉脸。
转念一想,宁拓毕竟没成婚,无论对象是谁,在妹妹新婚之日传出风韵事来怎么都不好听,他应该是躲过去了。
不能当面去问宁拓,又因在文仪姑姑府上,萧婧华怎么也不好插手查探。
毕竟在他们眼中,她和陆埕可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哪有夫妻成亲这么久不圆房的?
萧婧华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她又没吃亏。
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
宁拓披着外裳站在廊上。
黑发凌乱散着,发尾略显毛糙,赤着的精壮上身横亘着长长短短的红痕。
他面容呆滞,眸光涣散听着里头传来的哭声。
姜玮愁眉苦脸站在一旁,不时叹一口气。
宁妙云缓步走到他身旁,递出手中茶杯,柔声道:“喝口水吧。”
姜玮回神,接过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是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怪我,若是早知如此,昨日我便不该让他送我出嫁。”宁妙云红了眼,眸泛水色,我见犹怜。
“此事是意外,怎么能怪你?再说了,哪有妹妹成婚,做兄长的不送嫁的?”
姜玮握住她的柔荑,“别自责了。”
宁妙云水眸盈盈望着他,将头放在姜玮肩膀上。
姜玮一手揽着他,心里发愁。
昨夜宁拓醉酒,被侍从引到客房休憩,谁知邹绮雯同样因不胜酒力,在此处歇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醉酒后阴差阳错做了夫妻。
因着不光彩,文仪长公主第一时间瞒下此事,只通知了邹夫人与宁国公夫人。
兵荒马乱闹到现在,宁拓一言不发,邹姑娘一个劲地哭,双方也没个章程。
正想着,文仪长公主沉着脸从里间出来。
姜玮忙道:“叔母,怎么样了?”
姜驸马也看向妻子。
文仪长公主摇头,微不可察地看了宁妙云一眼。
大喜的日子闹出这种事来,她很是窝火,可将邹绮雯带到客房的是她长公主府的侍女,在这点上是她理亏,只能将火气憋进肚里。
对宁妙云这个往日里颇为满意的侄媳妇也多了几分迁怒。
在她身后,宁国公夫人快步走出,来到宁拓面前,狠狠捶他胸膛,恨声道:“你这混账!邹姑娘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哪怕你对她心生爱慕,却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怎么对得起她,对得起你死去的爹!”
宁拓僵着身子,任由她捶打。
里间,邹夫人听着声,冷冷一笑。
一句假惺惺的爱慕,就能抵了她女儿受的委屈?
她低头,把邹绮雯揽进怀里,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告诉娘,你可还喜欢宁拓?”
邹绮雯流着泪。
这种事被人撞见,她委屈难堪。可想起昨夜少年结实火热的身躯抱着她抵死缠绵,眼中又掺杂了一缕羞涩。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邹夫人低骂,“你这不争气的,身子给了他,心也守不住!”
“娘。”
邹绮雯羞愤钻进母亲怀抱。
邹夫人冷静下来,细细询问昨夜经过。
问完,她冷笑一声,“这宁家姑娘还真和她娘一条心,刚嫁进来就敢在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耍阴招,也不怕长公主不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