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听的许晚晚有点懵,仰头茫然的看他。
“你觉得何义如何?”不等许晚晚转过弯,李钧彦又抛出一句问话。
许晚晚眨了眨眼:“少年心性,虽然有点儿意气用事,但心肠不坏。”
“那陈勉呢?”
怎么扯到那个陈世子了?许晚晚不明其意,因受记忆的影响,对陈勉的印象不怎么好,可人家明显和李钧彦认识,还是说得厚道一点吧。
“明显是个高富帅嘛,很有良才之潜力。”许晚晚随口道。
李钧彦闻此,眼光微动,墨玉般的深眸锁住许晚晚,看得她毛骨悚然。
好一阵,李钧彦终于敛下眼睫,声音沉闷:“也是,没有理由不对他们有好感。”
许晚晚听到这一句,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正要说上两句,却听李钧彦沉声道:“但不管他们对你有怎样的心思,你却是我李钧彦的妻子。”
闻此一言,许晚晚喜出望外,她还担心李钧彦知晓她的身世后,会以各种理由又将她推开,吓得她在心里找了好几个理由以便赖在他身边。
不想,李钧彦还有下一句:“所以,若要我今后不对其他女子言笑,你也不能与他们相谈甚欢,更不准......”
他停了停,咬牙道:“更不准把手放在他们的额头上,也不许答应和他们去赏什么戏班子。”
......喂,这也太霸道了吧!这些醋吃的有点莫名其妙吧?还有,他是怎么知道她和何义的那一出的?
是了,想不知道也难,那天何义涨红着脸被谢远斥走的时候,陈勉啊小荷啊还有几个学徒,可都看见了,动静忒大。
“诶嘿——”许晚晚醒悟过来,眯眼怪笑,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伸出了食指勾向李钧彦的下巴:“我算知道你怎么突然无缘无故说起‘嫉妒’这个词儿了,原来阿力大朋友也有吃醋的时候呀。”
“正是。”李钧彦坦坦荡荡,任她点着下颚。
没想到人家就这么毫不掩饰的承认了,许晚晚多少有些愕然,李钧彦却趁机揽上她的纤腰,慢悠悠道:“夫人,夜深了,我们这便就寝吧。”
“啊?你在这儿睡?”
李钧彦何其无辜的望着她:“那夫人的意思是,让我睡地上吗?”
“......不是,一起睡就一起睡嘛。”
许晚晚忍住把他赶去谢远房间的冲动,安抚自己道:本来就是夫妻,睡在一起天经地义,何况李钧彦那么正人君子,又不会对她怎样!
果不其然,李钧彦掀被与她挨在一起,仰躺不动,气定神闲,倒把许晚晚给弄得多想了。
其实......是她压根没有魅力,所以李钧彦才会坐怀不乱吧?要是换成知府家的小姐,那玲珑有致的身段,那含羞带涩的脸蛋,没有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吧!
天哪噜,看来还是她的吸引力不够!
许晚晚堪忧的翻了个身,又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李钧彦就能蒙着眼对她上下其手,却能够不作他想,到如今,他还是心如止水,丝毫未有改变,这算不算攻略失败了呢?
许晚晚在那一头唉声叹气,殊不知李钧彦在这一头忍得异常艰难。
天知道他根本没有少女想的那样无欲无求,他又不是圣人!
在许晚晚又一次转了身之后,李钧彦忽然伸过手,贴在了少女的腰腹上。
他忍无可忍,不想再忍,决定要治一治这个总是扰他心神的小姑娘。
许晚晚正翻身到与他面对面,对他这个动作倒不怎么意外。
乃是因为她每月癸水来时,李钧彦都会给她揉一揉肚子缓解疼痛,所以有些习以为常。
但今天她没有来大姨妈呀?
她正想出言提醒一句,倏忽间,李钧彦浓密的长睫扫了过来。
熟悉清冷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李钧彦弦月般的薄唇覆了上来,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
许晚晚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她虽从未与其他男子接过吻,可听小说里描述的,都道一双唇温暖湿热,李钧彦的怎么就不尽相同呢?是因为他的心是冷的吗?
如此旖旎时刻,她居然也会走神,李钧彦不满的轻咬了一下许晚晚的下唇,加深了这个绵长的亲吻。
不知怎么,许晚晚脑海里无端蹦出李钧彦曾经描述过的身世,语气那般平淡无奇,仿佛不像在述说自己,而是他人的生平一样。
那个时候,没有一人伴在他身旁,度过漫长的漂泊与失意,他又是怎样熬过来的呢?
李钧彦已然放开了少女,暗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乖一点,不要再动了。”
许晚晚的内心一片柔软,听话的点个头,搂住他的腰,挤进他怀里。
☆、53
城西一座四合院内,今日少了朗朗读书声,只有春风飘摇,把院中晾晒的儒袍旧衣微微带起,吹开满树的花苞。
一侧屋檐下,大门紧闭,一方规整的“静心”二字挥就在牌匾内,笔迹潇洒姿然,若是熟悉的,一看便知是郭夫子的手迹。
这处书院,正是郭简平日教习学子们的地方,不过于华贵,却也不至于简陋,远离街市,正居近郊,是能静心温书的好去处。
今天给学生们放了假,郭简却没有闲着,邀了几人前来做客。
说是做客,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
“依我看,他们迟迟没有搜查,一来,是他们自身要引人耳目,不能将动静闹大,二来,也许,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准备暗地里下手。”
说话的,正是席坐上停杯的郭简。
另外两人低眉凝思,其中一人换去了锦衣,着一身朴素的长衫,相看之下,会以为他与郭简一样是教书先生,只是他眉宇间的风流不羁,却更为突出。
此人正是伤势大好的陈勉。
“第二个原因更有可能,或许,他们说不定也在查你们的踪迹,但迟迟查不出个所以然,是以不敢轻举妄动。”陈勉说着,玩笑般扬了唇。
“我们不也只查出他们是北漠人么?”郭简摇头:“若幕后真是百濮与北漠人勾结,倒也并没有多难办,但是......直觉没有这样简单,北漠人若真缺少兵器,万不可能在冬季便开始抢夺骚扰,供给兵粮未全,就敢动手,实是背水一战,可他们也没有到非战不可的地步,没有理由。”
陈勉又笑:“郭军师什么时候靠直觉来分析问题了?”
郭简干咳一声,闭口不语。
一直一言未发的另一男子淡声开口:“百濮人的那种利箭,楚国也有制造。”这人便是李钧彦。
“你怎的知道?”
此话才问出,郭简就觉得自己愚钝了,惹得陈勉也笑出声:“郭军师莫不是老了,连和李将军一同征伐过哪些地方就记不清了。”
“就你陈世子是明白人,行了吧?”郭简也笑,笑完眉心蹙得更紧:“北漠也是常年侵扰楚边界的,他们怎会好意将兵器贩给敌人?......也许并没有楚国参与其中,毕竟我们只查出冰山一角。”
三人陆陆续续又议了其他,直至日上三竿,终于有要离开的意思。
陈勉啜了最后一盏茶,正色看向李钧彦:“李将军,大好前程唾手可得,为国效力乃匹夫之志。当年我景仰你,而今亦如此,为何不抛却过往,一心重归庙堂?”
郭简闻言,拍着羽扇笑道:“你有所不知,他那颗心早有所归,已不再留恋朝堂之上,沙场之中了。”
陈勉不以为然:“当真是为了许婉?”
他本想不屑的侃几句“儿女情长”不是有志男儿所牵绊的,但李钧彦在此,他却不敢多加造次,毕竟人家李将军早年疆场驰骋时,他还在背酸腐儒书,实在没资格议论人。
郭简听出陈世子语音里对许婉的轻蔑,别有用意道:“许小姐乃要员之女,早年与世子您有过姻缘之约,想必是因她温柔淑慧,惊艳四方吧?”
陈勉哪里听不出郭简话里的意思,只笑道:“温柔淑慧么,我是不知,这个你当问问李将军。”
郭简噤言,心道那个许晚晚,不要说温柔淑慧,没有让李钧彦鸡飞狗跳已经算大大的善心了,但她确实有那么点儿小聪明,那点聪明全用在折腾李钧彦身上了。
李钧彦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而今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一介白衣,当不起这声尊称,世子还是唤我名字吧。”
陈勉微愣,不甘心道:“李将......李兄,绝非我有意诓你,那许小姐虽然是一介大家闺秀,可你们才相处不久,并不知道她的真实秉性。”
李钧彦狭长的眸光幽幽扫向他:“世子所言,她是什么样的秉性?”
陈勉一时语塞。
他想到的是当年许婉大闹府邸,惹得全京议论纷纷,不仅彻底败坏了他小侯爷的名声,还不得不娶她,这样鲁莽又不知轻重的德性,怎么就和李钧彦相处得好?
可他转念思索,当初若不是他先招惹许婉,许小姐也不会要死要活的。
然而不管怎样,这许婉的性格着实不讨喜。他横了横心,有意借此报复一下,便收了笑一本正经道:“李兄,你是当真不知许小姐的手段,何不回去问问她,当年是如何被圣上赐下陈许两家婚亲的?”
顿声须臾,陈勉又道:“先不说别的,只我与许小姐被赐婚一事,恐怕就是一笔糊涂账。早前大家都以为她不在人世,如今寻到了她,我总是要带她回京,重新张罗婚事的。”
其实,陈勉压根没有娶许小姐的心思,但事态至此,他也不得不先考虑这种糟糕的后果。
李钧彦闻言,不疾不徐道:“内人何时回京,当由她说了算,就不劳世子操心了。”
----------
“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
谢远的卧房内,一副刻意压低了的公鸭嗓正在诵读早课,端的是一丝不苟,专心致志。
在许晚晚听来,不禁又欣慰又好笑。
谢远正当变声期,声音怎样刻意,都有一种尖沉不定的噪感,他有些暗恼的放下书册,坐直了身体,清咳几声再念,然而还是难听得紧,他又使劲儿咳了几声,再诵读,嗓子却嘶哑了起来。
房门敲了三下,许晚晚端着一碗豆浆笑吟吟的进门来。
“谢小朋友,来润润喉咙。”
谢远微红了脸,低着头捧起豆浆。
“你嗓子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娘亲呀?”
一碗豆浆见底,许晚晚冷不丁发问。
谢远闷声闷气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不麻烦......”
许晚晚抢白:“麻烦,怎么不麻烦,早上给你烙饼子麻烦,白日给你洗衣服麻烦,帮你整理书桌也麻烦。”
谢远抬脸,目光怔怔。
许晚晚软下声调,拉过少年的手:“世上哪有不麻烦的事?但大家组建一个家庭,相互扶持,不就是亲人吗?亲人之间没有麻烦一说,只有生疏而已,你如今连这种小事也不愿主动告诉我,是想与我划清界限,生分起来吗?”
谢远心有所感,很想开口解释,许晚晚却低落的皱眉,不等他辩解。
“其实我知道,虽然,我名义上是你的娘亲,但我并没有育儿教养的经验,做你的娘亲,算是白捡了大便宜。”
谢远隐隐笑开:“娘亲,您真是多想了,既然我喊您一声娘亲,就是真把您当一家人,没有别的生疏,我不告诉您,是因为......。”
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养成有苦就说的习惯,这种小事,连困难和挫折都不是,更无须对人倾诉。
“行了,你别说了,越说越气。”许晚晚虎着脸,大气凛然的一摆手:“你看看你爹把你教育成什么样儿了,好好的一个娃,都快成小老头了!”
谢远忍俊不禁,但他一笑,那副恼人的嗓音又显出来了,他自觉尴尬,许晚晚却振振有词道:“你现在这是变声期,要注意保养,诵读时间不要过久,不要过度喊叫,少吃辛辣的刺激性食物,知道吗?”
“......知道了。”
“诶嘿,咱们家儿子最听话了。”
“......不过,娘亲,您这话都是谁教给您的?”
“......自学成才。”许晚晚硬着头皮开了个玩笑,心里却“咯噔”一下。
不知道身世前,她平时的插科打诨可以用“家乡话”来搪塞,现在明明白白的昭示着她是京都名门之后,那要怎样解释她一连串的怪异言行?
想到李钧彦之前还猜测她是哪里的部族儿女,现在他又会怎么想?
想曹操,曹操到。李钧彦跨进门的瞬间,正好看见房内母子两个,握着手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谢远只在瞬间,就敏锐的感觉到,对门的父亲正用一道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他,他莫名的巡视了一下自己,即刻明了,随即,迅速抽回了那只被许晚晚拉在掌心里的手。
与此同时,他更加下定决心,什么时候找个理由搬出去,不然日复一日,不是他被父母的恩爱闪瞎,就是他被爹爹醋到飞起。
谢远还是很有些吃惊的,他没想到,曾经待人不冷不热的爹爹,有朝一日如今天这般,对一个女子上心至此。
“诶,今天回来的好早。”许晚晚惊喜的站起身,刚迎上前,后面拐出一道青葱色的人影。
定睛一看,居然是陈勉。
陈勉这身虽然少了几分贵气,却仍旧掩饰不了他的风姿博雅,他见许晚晚只看着他,既不行礼也不寒暄,只好主动微微一笑:“许小姐。”
御赐的亲事,即使没有完婚,从古到今,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她却成了亲,如此一来,倒是一笔算不明的帐,左右,还是龙椅上那个人一句话的事,所以,他暂且不会喊她“李夫人”。
“呃,你好。”许晚晚不咸不淡的回了话。
......这就完了?
陈勉讶然失色的睁大了眼,看得许晚晚莫名其妙。
许晚晚自然不知道,以陈勉这样的身份,许家还是高攀了的,因此见到他,怎么着也要礼一礼,就算是熟人,那也要口头上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句“世子爷”。这许小姐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这点儿规矩也忘了?还是说,因为他世子的身份没有暴露,所以故意把他当个普通百姓对待?
那头,陈勉还在纠结,这边,李钧彦已经说开了话。
“世......陈公子身体恢复得快,今日天气不错,所以打算同他出去走一走,也好活动一下筋骨,这便回来告知你一声,兴许会晚归。”
李钧彦话音未落,许晚晚挽住他的胳膊举起一只手,精神抖擞道:“我也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