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倾听——姜乐九
时间:2017-11-24 16:15:31

  年少的时候,还能骗骗自己,他会证明些什么;
  可是,时间或多或少让他活明白了点,或者说被这几年无情的巴掌掴地清醒了点。
  纪东行一个人在会所包厢里喝了半瓶纯饮龙舌兰,他摸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菜菜来接他,结果醉眼昏花地还是回拨给了程西,二人鸡同鸭讲了一通,程西喊他爷爷,今天真得很忙,不能陪他闹了。
  “是不是不想干了,老子连你都指使不动了是不是?……真当老子是要饭的了,还是真以为老子不敢拿女人怎么办?”
  程西气极,纪东行喝多了!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上次他捞程西,这次,程西只能去还债了。
  程西去到纪东行说的包厢,二爷看清来人,“咦,菜菜呢?”
  “菜菜提刀在来的路上了……”
  程西怎么可能一个人能把这位爷弄回去,程西打车过来的路上就给素姐打电话了,她之所以还是守信过来了,无非是想看看二爷这是怎么了,他许久不这么大着舌头说话了。
  纪东行一身白色衬衫,袖口打散着,酒几上的瓶子也见了底,看来他成心来买醉的。
  “怎么了,”程西说着,打开微博,看看热搜里有没有纪东行的什么负|面|新|闻,“收视扑街还是被狗仔挖出了什么丑闻?”
  醉眼朦胧的纪东行狠狠瞟一眼程西,“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可是你悄默声地作践自己是事实呀。”
  程西坐在纪东行对面,规劝他,少喝点酒,伤身不说,还毁颜值,纪东行矜贵就矜贵在这张脸上,“你要是未老先衰,发际线上扬还是眉眼松弛,看还有没有粉丝磕你。”
  “合着,老子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戏子,是不是?”
  “嗯,本质就是戏子,不然人家在你身上砸钱干什么。”
  “你丫从哪来滚哪去!”
  “那你把我来回打车的钱报了吧,我最近挺缺钱的!”
  “滚你丫的,缺钱找程殊要啊,她新交的一个老头男友,是个食品公司的大亨。”
  纪东行心烦意乱间,口里直接泄露了他买醉的原罪。
  果然和姑姑有关。
  **
  纪东行这次飞美国拍广告,途经了西雅图,特地停了半天,去看程殊。
  她很爽快地答应了纪东行的会面,同时还带了她现交的男友。
  对方是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一个晚上绅士风趣地给程殊当陪衬,招呼着纪东行这个远客。
  “程殊一向看男人的眼光都是一个样,呵。”
  纪东行半醉半醒间的混沌,整个身子往沙发里一陷,长腿打叉地悬在边上,整个人慵懒着像一只失去了爪牙的猫科动物,类狮更似猫——
  纪家与程家算是世交,轮到纪东行与程若航这代是第三代了,纪东行母亲早故,父亲又各地奔波着生意劳苦,纪东行从记事起,大部分时间是在程家渡过的。
  他喜欢程殊,有些荒唐,却又在情理之中。
  程殊比他们大十一岁,纪东行少年时光的起始就是程殊,或者更轻佻点,他在未经人事之前,所有的幻想也都是程殊。
  他们毛头小子的时候,纪东行时常见到程殊微醺而归,身上携着重重的酒气和女人香气,还一副颐指气使地眉眼,让他和程若航离她房间远一点,臭小子。
  程殊给纪东行漫长且蛰伏的青春里留下太多东西,乃至癖好。
  他因为程殊,若干年后,但凡有身影和她相像且身穿黑白look风衣服的女人,纪东行都会多看几眼。
  纪东行记得他十三岁那年,初中生活刚刚开始,程殊游学了几年回来。那天,纪东行来找程若航去打球,在去程家路上,经行社区活动中心看到了程殊,程小姐弃了车,一身白色雪纺衬衫、黑色及膝的一步裙,修长匀称的一双腿,打着赤脚,高跟鞋被她脱在一边,右手食指与中指间还夹着一根燃着的烟,立在一树香樟下,吞云吐雾。
  纪东行当下就冷哼了一声,程家大小姐,也有躲清闲躲是非的时候。
  程殊被他撞上,一如往常地赶他,离她远一点。
  那一晚,她再一次侵入了他的梦里,荒谬至极。
  有些话,讲一次就够了,譬如,纪东行在十八岁成年时,“程殊,我可以追你嘛?”
  程殊像极了听到一个莫大的笑话,她好整以暇地喝完杯中的酒,摇摇头,“早点回去休息,如果精力太过旺盛的话,找个和你一般大的女孩子,好好释放一下。”
  程殊只认为,纪东行把她美化成一个性|幻想。
  “我是认真的。”
  “巧了,我也不是开玩笑。”
  ……
  从清楚自己的心意到如今,纪东行用一种局外人的姿态看了程殊十六年有余。
  她也许真心不喜欢纪东行,可是她也未必多欢喜这些年来在她身边的男人。
  因为程殊只爱同一张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27)泄露(下)
 
  
  程殊的初恋是她的国画丹青老师,对方有个父母之命的妻子,程殊曾经介入那个男人家庭很久,为此学业也荒废了,程老爷子知道后,近乎软禁一般地关了程殊一个月不止,命令她和那个男人断了来往。
  最后,她的老师当着程老的面,说和弟子程殊什么都没有,一切不过是程殊单方面的……痴妄罢了。
  没过多久,程殊就一个人出国游学了。
  回来已经是四年之后的事,纪东行看着她身边时不时更换着伴侣,可是向来只是一路皮囊。
  她就是偏爱,那种温润斯文,喜欢与厌恶都在一眼之间,然后吞在肚子里,等着她去逼他们吐出来。
  说到底,她终究不过是意难平,她拿那些相像的脸孔与性情来麻痹自己。
  她终究还是爱那个从未爱过她的男人。
  “程西,你告诉我,我哪点不如那些面孔,不如那个男人?”纪东行忽地一声愠怒,摔了手里的水晶杯,红着一双眼,冷峻地问程西。
  这样气急败坏的纪东行,程西还是第一次见。
  从前姑姑也没太过细致地跟程西说过过往,程西只知道姑姑的初恋是个爱而不得的男人,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爷爷过世那天,姑姑最后一次画丹青,还付之一炬了。
  “不是不如,简简单单只是不是。”程西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是姑姑想要给纪东行的,也不知道,纪东行对于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不是。”纪东行不是姑姑想念的那位老师。
  好一个“不是”。
  纪东行放在嘴里呢喃了几声,好长时间没有开口,昏暖的光源之下,程西隔着一些距离瞧纪东行,他整个人像失去了生气一般,软弱的,无力的,不堪触摸的。
  “回去吧。”程西劝他。
  待程西走近他,才发现射灯之下的纪东行,右眼角挂着一颗难以察觉的泪。
  纪东行这难得的狼狈模样被程西瞧见,他多少有些折面,对于程西递过来的纸巾,更是觉得侮辱,嘴里骂骂咧咧地,“滚开!”
  “那我告诉姑姑去,告诉她,你为她掉眼泪了,没准她会心软也不一定。”
  “你大爷的!”
  程西不恼,掏出手机,要拍下纪东行这个洋相样,纪东行命令她删掉。
  “不删!”
  “删掉!”
  “不!”
  “不删是不是,好,我打电话给程若航。”
  “……”有人一秒钟认怂,“你打电话给他干嘛?”
  “他的话一向比我的有用,不是嘛?”人家喝酒,是越来越糊涂,二爷怎么瞧着越来越清楚。
  “删什么删,我压根没拍,好不好!”程西摊着手机给他看。
  哼,纪东行跃起身来,靠着沙发上看腕表,“年素是更年期伴随间接性失忆症了嘛,车子即便少了一个轮子,也该爬过来了,你确定你打电话是年素接的,不是她那个八十岁见谁都喊长坤的姥姥接的?”
  “长坤是谁?”
  “是年素的姥爷,也就是她姥姥时常挂在嘴上的死鬼。”
  “……”
  嗯,看来二爷想打岔,这个悲伤的话题,就此翻篇了。
  没成想,他接着喝柠檬水的时候,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说今天他们俩谈的事,谁都不可以告诉,不可以告诉程殊,也不可以告诉程若航。
  这些年,纪东行即便对着程若航也很少讲这些心事,他说程若航那家伙太正经,正经得没什么意思。
  程西答应纪东行的诉求,她本来也没想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姑姑。
  “搞不懂,你为什么喜欢他这样的?”
  嗯。
  嗯?!二爷刚才说了什么?
  程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不敢让他再重复一遍。
  “看什么看,你敢说你不喜欢程若航?”
  啊啊啊啊啊………………
  程西炸毛了。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嘛?那为什么次次搬出程若航,你就屡试不爽地认乖呢。”
  “他是我哥。”
  “是吗?”
  纪东行一身酒气,勾勾唇角,若有所思地望着程西,那气场乖张得很。
  他像是在反问程西的正名,又好像在问她,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程西西,我奉劝你一句哦,别把太多的心思放在程若航身上,别说他不能回应你些什么,即便能,那也是要把程家弄得个天翻地覆,不仅程殊跟着遭责难,没准程若航的前途也得赔进去,你舅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比我清楚,真有那一天,绝对活剥生吃了你。”
  “换句话说,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程殊,明白嘛?”纪东行很是肃穆的神色。
  “我说过,他只是我哥。”
  “好,这句话,认进你骨血里。”纪东行手机响了,大概是工作室的车来接他了,他起身走过程西的时候,在她肩上拍了拍,“你还小,很多喜欢与厌恶都是没个定性的,多接触接触新鲜的生活圈子,就会把很多浓烈的情绪淡薄稀释掉,……,说白了,不要把程若航太当回事,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他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君日常存稿,最近状态不太好,又是无纲裸|奔的,写多少算多少吧,知道这章短小的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争取后期发育起来啊。
  对于本章,好基友劝女主不要太把兄长当回事,兄长有话说:
  程若航:mmp,猪队友!
 
☆、(28)东西(上)
 
  
  翌日一早,纪东行给程西来电话,程西的手机恰好搁在客厅边柜上充电,唐唐坐在餐桌边上喝豆浆,瞟到程西手机上的名字,“电话,二爷是谁啊?”
  那边卫生间洗漱的程西吐着漱口水,搅洗着牙刷,丝毫不上心的模样,“你爱豆。”
  唐唐一口甜豆浆喷了出来,忙不迭地用手背抹抹嘴,一侧身,够着了手机,用一种“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仙女”一般的腔调接起电话,“喂?请问哪位?……哦,程西啊,她在上厕所……”
  程西:……
  你妹的,被鬼遮眼了是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上厕所!
  “……好的,我待会让她回电话给你,……,再见。”唐小姐挂了电话也没放下程西的手机,“这手机号是东哥私人的号嘛?”
  “是,但是除非他存储的名字,陌生号码,他不接的。”程西知道唐唐的心思,可是出于对纪东行个人及明星的身份考虑,程西很抱歉,即便好友,她也不能出卖他人隐私。
  “程西西,……,呜呜呜,东哥声音听了我都能怀孕,……,好想给他去暖|床。”唐唐依依不舍地把手机归还给程西。
  “嗯,这句话,我替你转达给他。”
  “额,算了,还是不要说了,万一东哥不喜欢这么轻浮的腔调,下次见到他本人,我会害羞的。”
  “……”
  唐小姐也有害羞的时候,真是少见啊。
  程西回电话给纪东行。
  西:找我什么事?东哥酒量赛高啊,这么早就醒了。
  东:昨晚我和你说什么了?
  西:说你的银|行|卡密码和你家入户门密码一样。
  东:……
  东:正经点。
  西:你确定要我说,我舍友在哦?
  唐唐一旁竖着耳朵听。
  纪东行“嘟”地一声撂了电话,改微信聊了。
  二爷:打字说!
  程西:你断篇了?
  二爷:嗯。
  程西:既然都断篇了,就不必问了。也没说什么,就是叨逼叨半天,还告诉我素姐故去的外公叫什么。
  二爷:叫什么?
  程西:长坤。
  二爷:……(尴尬)
  二爷:没说别的?
  程西:没有。
  二爷:很好。
  程西:……
  二爷:周末老纪回国,约了程家一起吃冬至饭,你到时候早点来。
  程西:我就不去了吧!
  二爷:怎么?你不是程家人?
  程西:……
  *
  冬至节,纪沅康回国祭祖,顺便联络一下老友。
  纪沅康感慨,现在这个世道,也就他们这个年纪还惦记着清明、冬至给故去的长辈、亲人祭奠一下,“轮到我们,眼睛一闭脚一蹬,火炉子里一推,真是一了百了,谁还管你在下面有没有钱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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