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怡儿道:“本是赵嬷嬷在时的安排,有一日,赵嬷嬷找了奴婢去,与奴婢说,要奴婢以后负责为琉璃姐姐与顺祝传递消息。奴婢心想,既是赵嬷嬷的吩咐,想必夫人小姐是知道的,便应下了。”
这话说的天衣无缝,且不说赵嬷嬷远在庄子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听闻今夜顺祝也是跟着花丞相出去应酬了。
花如雪问琉璃:“方才芳萝说你有了妹妹,叫百儿,在这院儿里扫除,可是真的?”
琉璃道:“正是。”
花如雪又问怡儿:“我再问你,你为何不找百儿,偏找了可儿?”
怡儿回道:“这也是赵嬷嬷吩咐的,不得将此事告知百儿,因赵嬷嬷与百儿娘亲有些旧怨,担心此事被百儿娘亲晓得,搅黄了。所以奴婢随意寻了那日正好有空的可儿。”
琉璃低着眼不说话,竟是默认了一般,可儿和怡儿的一套说辞,一时之间也没有破绽可寻,花如雪道:“既是这样,娘亲处置吧。”
以琉璃原来在这屋里的地位,等到年纪大了可以出嫁,求一求花夫人,想要嫁花丞相身边的人也不是不可能,花如雪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琉璃会收下那花,留把柄给人抓。
花夫人正要发话时,一直不愿开口的琉璃却说话了:“此般种种,皆是我一人主意,与他人无关,望夫人明察。”
正这时,白淑荣来了:“娘亲今日来犯头疼犯的厉害,方嬷嬷也忒不懂事了,这等小事,就敢拿来劳烦娘亲?”
☆、无能为力
花如雪不知白淑荣现在进来,意欲何为,这时候,分明她是最不该插手的人,然她既然来了,花如雪也无法,只好按兵不动,静静观察着。
花夫人见是白淑荣来了,脸瞬时冷下来,比方才还冷几分,白淑荣只做未见:“郎情妾意,方嬷嬷成全了便是,何必再告诉娘亲,想要为琉璃妹妹讨一份嫁妆不成。要知道,咱们家的嫁妆可都是留给三妹妹的。”
说着就上来给花夫人请安,花如雪亦向白淑荣请安,花夫人不悦道:“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干甚,不好好照顾物儿?”
花夫人不叫白淑荣起身,,白淑荣还不敢起身的,半躬着身子,道:“方嬷嬷去外面传了几次人,不晓得被哪个不长眼睛的将这屋里的事情传了出去,儿媳是自家人,知道了也无妨,就怕这府上人多嘴杂,传到外面去,于公公婆婆面上有损。”
花夫人看一眼方嬷嬷,方嬷嬷一抖擞,跪在地上,俯身说道:“冤枉啊,夫人。老奴在这府上跟着夫人做了多少事情,如何这点分寸都没有,还请夫人明察。”
花夫人不理,只向白淑荣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早些回去吧,我虽是老了,这屋里的事情也还算能处理清楚。”
花如雪一听,果然花夫人是有些忌惮白淑荣从前在白府理家而得的名声的,所以对白淑荣处处打压也不无原因。
白淑荣道:“娘哪里的话,倒是儿媳的不是了,儿媳不过想着琉璃一向是娘亲身边得力的人,服侍娘亲惯了的,怕她被罚了,一时之间,换了人来,娘亲不习惯,才来为琉璃讨个情。”
这明眼人说不晓得花夫人对白淑荣的厌恶,她这哪里是为琉璃求情,分明是添油加醋,至琉璃于死地。
花夫人也在想白淑荣的心思,只不知白淑荣究竟是为了琉璃,还是落井下石:“最后说一遍,我屋里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不需你来指手画脚。”
白淑荣虽然总不得花夫人欢心,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还是第一回,再有城府脸上也装不出笑脸,瞬时脸暗下来:“娘教训得是,只是儿媳不过是一份孝心,并没有想要插手娘亲屋里事情的意思。”
若是白淑荣立即就走了,只怕以花夫人多疑的性子,还会以为琉璃或是遭人算计,可是白淑荣宁愿被骂也不回去,就又引起花夫人的怀疑,琉璃或已被白淑荣买通,所以白淑荣才会这般卖力求情。
花如雪暗自感叹,设计陷害琉璃的人,实在是太懂得花夫人的心思,又十分会拿捏分寸。而且英蓉和芳萝还未回来,她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帮助琉璃,只能干着急。
手上写出一个丽字,提醒自己,万事切莫操之过急,棋子还可以再有,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
外面花夫人又让方嬷嬷问了琉璃几句话,琉璃皆是不答,也是,现下认证物证俱在,加上白淑荣一番推波助澜,她就是想辩解,花夫人也不会想听。
英蓉悄悄地就回来了,花如雪眼前一亮,问道:“可有打听清楚,今夜是怎么回事?”
英蓉小声道:“那几个小丫头所说,句句属实,并没有冤枉琉璃姐姐,小姐,只怕咱们这回,是有心无力了。我在外间见到杏儿,大奶奶也来了?”
花如雪摇摇头:“落井下石,指望不上,这回对方是有备而来,面面具备,且不说我们现下还稀里糊涂,不知原委。”
茗荷道:“这是谁,要这般陷害琉璃姐姐,也太狠了些。”
英蓉不说话,手指头悄悄指向站在花夫人身旁的珍珠,花如雪也望过去,瞧见珍珠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茗荷问道:“这是为何?”
英蓉摇头。
花如雪也想晓得,为何,若是为了撵走琉璃,独得花夫人的欢心,出手这么狠,实在是没有必要,除非,这件事,她还能从中得到另外的利益。
仔细回想事情的全过程,包括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前面两个小丫头的证词,为了证明整件事情,这是必要的,后来白淑荣来了,白淑荣肯违逆华夫人的心思前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知道了,为了牵扯上更多的人,赵嬷嬷肯定是难逃其咎了,怡儿是咱们院子里的,今儿早间我又多嘴问了一句琉璃姐姐的事情。方才大嫂进来时说,有人将这里的事情传了出去,方才出去的就只有英蓉和芳萝,此事,若不是冲着和琉璃姐姐交好的玲珑,就是冲着咱们院来的。”花如雪低声向英蓉茗荷交代,英蓉点点头,悄悄出去了。
花如雪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丽字,听着外间的动静。
琉璃并无辩解,花夫人本就忌讳下人私通的事情,手一扬,吩咐道:“叫杨婆子来领了人,打发到离京远的地方去。”
花如雪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也不能出去求情,只见琉璃万念俱灰,立时就软了双腿,跌在地上。由着方嬷嬷带着两个婆子将她拖出去。
白淑荣适时告退,果然,花夫人就想起了方才她话里所说,那将这院里的事情说出去的人:“你回来。”
白淑荣怯怯地走回去:“娘还有什么吩咐?”
花夫人道:“以后没事少到我院里来,少和我院里的人说话。”
没有问起,不代表没放在心上,白淑荣依言退下,脸上有一抹不可察见的笑。
花如雪这时才走出去,走到花夫人轻轻为她揉着太阳穴:“方嬷嬷真是,天大的事情,明日再说不成吗,非要今晚说,引得娘亲头疼的毛病都犯了。”
花夫人道:“你倒是和你大嫂一个心?”
花如雪笑道:“自然都是为娘亲着想的心。不止我和大嫂,大哥二哥也是一样的。”
花夫人笑笑,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方嬷嬷回来了,花夫人问道:“处理好了?”
方嬷嬷回道:“杨婆子是惯了的,夫人放心。”
花夫人冷笑:“你在这府上做事也是惯了的,还不是照样将事情泄露出去,叫她来看我笑话。”
方嬷嬷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明察,这院里人多口杂,可不一定就是老奴手下人的错。”
不及花夫人问话,花如雪先道:“怎么,不是方嬷嬷手下的人,就是我墨竹院的人了?这茗荷英蓉芳萝,方嬷嬷想审查哪一个?”
方嬷嬷赔笑道:“三小姐哪里的话,就是借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的。”
花如雪道:“那方嬷嬷是什么意思?”
方嬷嬷还欲强说,花夫人先道:“行啦,都不要吵了,雪儿先回去。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花如雪依言告退。
☆、上香
回到墨竹院,已经到了就寝时间,茗荷吩咐小丫头准备热水:“琉璃姐姐只怕已经出府了,小姐宽心吧,事发突然,咱们想帮,也帮不上。”
琉璃被赶出去,是继英蓉芳萝被罚之后,又一次,花如雪感到无能为力。
重生之前的她,心宽得很,唯一在乎的就是圣上,圣上刚好也极宠她,她也不用和宫里那些女子明争暗斗。
她的一生,除了死前那几日,可以囊括为四个字,顺风顺水。
所以她从来不晓得自己有多么愚笨,在这深院之中,连花夫人身边一个小小丫头,也斗不过:“茗荷,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茗荷不明白今夜之事对花如雪的打击,只以为花如雪是心疼琉璃,安慰道:“小姐已经尽力了,琉璃姐姐的事情,确实是触碰到了夫人的忌讳。”
花如雪叹气:“也罢,也罢,咱们只做好防备就是,别叫她们又咬上墨竹院。那个怡儿,打发到别处去吧。”
就像花夫人说的,此事以后不许再提,翻过篇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一宿,花如雪又做了噩梦,画面转变,死的人变成了丞相府上下,驱不散的还是苏幼向那张狰狞流血的脸。
茗荷进来为她点灯:“小姐又噩梦了,奴婢陪着你吧。”
花如雪摇头拒绝:“不用管我,还早,你自己再去睡一会儿吧。”
茗荷放下灯便走了,花如雪光脚下了床,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打量自己,那头发散乱,印堂发黑,双眼空洞的模样,若是此时有人进来,只怕要吓个半死,她自己也有些害怕,冷笑道:“只怕梦中那张可怖的脸,是我自己的呢。”
起身去开窗透气,天已渐明,放眼望去,只觉朦胧一片,极其清冷,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上天为何,允我花如雪重活一世。究竟前世是梦,还是现世是幻?”
这漫天的早雾,自然不能给她回答,她回到床上,闭上双眼。
不大一会儿,天就亮了。
茗荷因花如雪噩梦一事,十分担心,蹑手蹑脚推开里间的门,走进去看,只见花如雪正在床上躺着,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她吹灭了蜡烛,轻轻关上窗,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花如雪的声音:“茗荷。”
茗荷走近:“小姐。”
花如雪道:“这两日我总是不得安眠,你去回了娘亲,就说我今日要到城外上香。”
茗荷依言退下,顺便叫晚间等候的英蓉进去伺候花如雪梳洗。
花夫人听闻花如雪不得安睡,也是担心:“可是昨日琉璃一事吓着小姐了?”
茗荷道:“回夫人的话,并不是,小姐这已接连几日,皆是卯时一刻梦醒,原该早些禀告的,不过小姐不想叫夫人担心,便一直没说,只叫厨房里炖了安神的汤喝着。”
花夫人道:“荒唐,这汤汤水水要是这么灵验,还要那安神药做什么。先请太医来瞧瞧,别什么事情都要拜神拜佛。”说着就叫方嬷嬷查人去请太医。
茗荷退下,回了墨竹院:“小姐,夫人叫先请太医。”
花如雪早就料到还是这样:“那就先请太医把把脉。”
不一会儿,太医就来了,为花如雪把完脉,开了些安神补气的药,叫日日吃着。
送走太医,花如雪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往花夫人院中去。
花夫人免不了又问一遍她噩梦的事情:“太医开了药,你就好好吃着,平日无事,也该四处走动走动。”
花如雪的回答与茗荷也差不多:“日头大得很,雪儿不想出门。”
正巧就有永定侯府家的帖子送进来,说是肖老太君明日摆八十的寿宴。那帖子上说得极是客气,请各府赏脸,但是谁不知道,以肖老太君的尊贵,只怕几位王爷也要去的。
花夫人道:“明日你可得好好打扮打扮,不能再像上回那样,穿得不伦不类。”
花如雪知道花夫人心思,正是为了那可能会去的几位王爷:“上回穿得不伦不类,还叫白二夫人惦记上了呢,娘亲有何好担心的。”
花夫人笑着要掐她嘴:“女儿家说出这样的话,害不害臊?”
花如雪捂着脸躲到一旁:“雪儿自然晓得,白二夫人看上的是父亲在朝中势力。”
花夫人敛了笑,正色道:“娘与你说过多少回了,这样的话,不得乱说。”
花如雪抓着花夫人衣角,小声认错:“是,娘,雪儿知错了。”
这样的话,虽是不许乱说,但是真听了,花夫人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就是花丞相的势力,连永安侯府都是忌惮巴结:“多少人在你爹背后看着,寻你爹的错处,越是爬得高,越是危险,所以,咱们家,无论何时何地,说话做事都要仔细。”
花如雪点点头:“知道了。”
花夫人见花如雪认错态度还算良好,也不多教训她:“回去吧,肖老太君的寿宴,可得好好准备。”
花如雪依言退下,走到门口,又折回去:“娘,女儿一会儿想到苏府去看幼向。”
这个花夫人自然是不反对的:“去吧,早些回来。”
回到墨竹院,花如雪立即叫来茗荷三个:“茗荷可还记得幼向衣裳尺寸。”
茗荷道:“记得的,幼向姑娘身量和小姐相差不大。”
花如雪点头,吩咐她到衣柜里取出一件白玉兰散花仙裙:“你与英蓉一道,照幼向的尺码改一改,要快。”又吩咐芳萝去首饰盒里寻几件相配的首饰。
三人虽不知为何,但见花如雪这般着急,也不多问,立时去办。
苏幼向今年生辰时,花如雪送的是一套衣裙,所幸茗荷记下了尺码,与花如雪大体是一样的,改起来并不费劲,不多时,便改完了。芳萝也选好了首饰,给花如雪一一过目后,收好。
带着衣裳和首饰,花如雪去了苏府,由苏府下人引着,直接进了苏幼向的院子,因她从前就一直这样,苏家下人也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