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向心中的疑惑,花如雪多少能明白一些,她也打算如实告知:“工部的胡侍郎,你知道吧,听闻苏大人最近和他多有来往,苏夫人若是有什么心思要动,你可得小心着些了。”
这也是苏幼向担心的地方,苏夫人毕竟是她嫡母,手里攥着她的婚事,若是她一个不高兴,只怕苏幼向下半辈子,就完了。
花如雪见她难过哦,假意安慰她道:“虽然肖二公子也是个不正经的,但是比那个四十岁的胡侍郎强上不知多少,还没问你呢,他可有什么表示?”
苏幼向脸有些微红,扯着手里的手绢子:“他能有什么表示,我不过才十三,还比沁涵小两岁呢,他拿我当妹妹的。”
花如雪假装信了她的说辞,面露忧色:“他知你十三,年纪还小,你大娘却不知,巴不得苏老夫人头七一过,就将你嫁出去呢,我看啊,你得早做打算。”
提到苏老夫人的死,苏幼向心中止不住的难过,若是祖母还在,定然不会让她这么受委屈的:“我能做什么打算,听天由命吧。”
对于苏幼向的不完全信任,不完全敞开心扉,花如雪早有准备,只做焦急状:“与其做胡侍郎的小妾,还不如我去向娘亲说,抬你进哥哥的院子呢。”
这貌似无心莽撞的话,听得苏幼向心里更是难过:“如雪,我真羡慕你。”
她也并非真的要听天由命,花如雪如何不明白,只是这件事情,全凭苏夫人一人心思。
若说办法,也倒是还有一个:“不如,你下找个机会问问肖正煜的意思,若是他愿意娶你,你就叫他先和肖夫人说了,找个媒人,先上门将亲事定下,若是永定侯府的亲事,苏大人肯定不会拒绝的。”
☆、动摇
不知怎么,没多久,京城就传出苏家二小姐,要攀肖家高枝的传言。
为了显示和苏幼向的姐妹情深,花如雪火急火燎地就往苏府去,不过在有心者看来,这样反而是坐实了传言。
苏夫人自然也听说了这样的传言,二话不说就罚了苏幼向跪祠堂。
花如雪到苏府时,只见到了苏幼蓁和苏幼瑶:“如雪妹妹可是来晚了,二妹妹被我娘亲罚了跪,这已经半个时辰了,谁求情都没用。”
说的像是有人为苏幼向求情一样,但是花如雪却知道,只怕这苏府,是根本没有人肯为苏幼向求情的。
不过这样,正和了花如雪复仇的心意:“有没有用,我都要去求一求苏夫人的,不然可就枉顾了我与幼向的姐妹之情。”
说是要去求情,可是这毕竟是苏家的事情,花如雪根本没有开口的立场。
苏幼蓁也明白,并不拦住,只问花如雪:“如雪妹妹可知,外间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花如雪脸上是明显的掩饰,只一眼,就能明白答案,并不需要再问,不过她还是在言语上掩饰道:“幼向不是这样的人,幼蓁姐姐切莫信了外间不实的谣传。”
苏幼蓁见花如雪有了明显的慌张,又加上那日听到的话,和那血玉镯子,更加肯定苏幼向有意勾引肖正煜的事情,笑道:“姐姐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花如雪在苏幼向的院子略坐了坐,担心焦急一回,便也走了,甚至没有去见一面苏幼向。
苏幼蓁往苏夫人的院子里去,说了花如雪的反应,还有那只镯子的事情。苏夫人怒不可遏,将手中的杯子摔出去:“我就知道,她和她那死去的娘亲是一个样的。”
苏幼蓁当时尚在襁褓,自然不知道苏幼向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但是听苏夫人身边的人偶尔提起,苏幼向的母亲竟然是十分得宠,还在世的时候,苏大人甚至都不到苏夫人的院子来过。
后来还是苏夫人将现在苏幼瑶的娘亲,当时的一个通房丫头,提了做姨娘,才慢慢分走苏幼向娘亲的一点宠爱。
那段日子,是苏夫人最不愿意想起的。
苏幼蓁问道:“娘亲,这可怎么办,女儿还没定亲呢,可不能让她毁了名声。”
苏夫人心中却有主意:“早早把她嫁出去,不就行了,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难听的传言,也和咱们家扯不上关系。”
想要在传言被更多人知道之前,将苏幼向嫁出去谈何容易,单单这六礼,就要好一段时间。
苏幼蓁说出自己心中的以后,苏夫人却是一笑:“六礼,那是明媒正娶,若是作姨娘,不过一顶小轿的事情,哪需要这么多的功夫?”
苏家也是大家族,虽然苏大人不过是旁支,但若是将女儿嫁给京中任一官员为妾,只怕传出去,也是很难听的。更是影响苏幼蓁的姻缘。
苏夫人也明白苏幼蓁的担心:“放心吧,怎么着,也得叫她嫁出京城去不是,否则,也是不清净。她不是甘心做妾吗,我就叫她的女儿,也成为别人的妾。”
苏幼蓁看着发狠的娘亲,不觉有些害怕。
第三日午间,英蓉就向花如雪禀报,胡不终好友,江南富商,已经进京。
花如雪缓缓闭上双眼:“终于要结束了。”
英蓉问道:“什么结束了,小姐?”
花如雪不答:“去准备一下,我想去上一炷香。”
英蓉依言退下。
城外寺庙中,来上香的人很多,络绎不绝。花如雪跪在蒲团上,默默祷告,希望前世自己的那个孩子,能投一户普通人家。
和上次一样,白元修又出现了:“三妹妹真是奇怪,心肠这般歹毒,竟然也是信佛的?”
花如雪道:“我不信佛,来此上香,是从小就有的习惯。”起身上了香,就往外去。
白元修追上她:“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余生还那么长,你也下得去手?”
花如雪并不停下,依旧往前走:“是啊,余生这么长,没有人知道,哪一天就遭了谁的算计。”
白元修道:“你与她,有何深仇?要这么算计她。”
花如雪冷笑,看住白元修双眼:“我并没有算计她,我说了,在整件事情里,我只是助力。主动和肖正煜亲近的,是她,借着赴宴的名义,私会肖正煜的,是她,看着血玉镯子心动,不管不顾要收下的人,是她。至于京中关于她要攀高枝的传言,也不是从我口中说出。至始至终,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她,是她那不甘平庸的欲望、”
说完,便往花府的马车上去,茗荷三个看到她被白元修缠上,立即上前,茗荷扶了她,芳萝拦住白元修,英蓉笑着赔礼道:“白公子留步,家里夫人吩咐了,要小姐早早回去,还请见谅。”
白元修也不便为难三个小丫头,只向花如雪道:“听闻那江南富商,要在京城小住些时日,你还有时间,若是后悔了,可传信到白府。”
花如雪不理,上了马车,茗荷三个也跟着上去。
三个丫头你看喔,我看你,心中都有疑惑,花如雪最近的举动,让她们有些看不懂,问了花如雪,花如雪又不肯说,现下白元修的话,更是让她们疑惑。
最终芳萝和英蓉的目光,锁定在茗荷的身上,茗荷无法,只能开口问道:“小姐,方才白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花如雪不答,她可以丝毫不愧疚,和白元修说,整件事情,她只是推波助澜,但是对这三个丫头,她却说不出来:“没什么,先前咱们不是被珍珠下了绊子吗,我想着,想个法子,让夫人将她送给那江南富商做妾。”
三人脸上长吁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地,茗荷道:“嫁给富商做小妾,对于我们这样的丫头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出路。”
英蓉接道:“是啊,毕竟吃喝不愁,又不会动辄被打被骂,只要生了儿子,家里主母,也是不敢随意欺负的。”
两人这般感慨,倒是花如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着将来无论如何,要为他们寻一个好人家。
芳萝却笑道:“两位姐姐既然这么想,不如就让小姐想个法子,让两位姐姐成为那富商的小妾吧,江南离京远,你们彼此也有个伴儿。”
茗荷英蓉听罢,按住芳萝就要撕她的嘴,车上一片欢闹,花如雪也跟着笑起来。
但是回到墨竹院,想到苏幼向,花如雪却没有那么开心了,白元修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她的深仇大恨,和这一世的苏幼向,真的有关系吗?她真的有必要,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成为那四十有余的富商的小妾吗
☆、放弃
前世的真切,是她能够感受到的,她知道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对苏幼向的恨,也不是白元修几句话就能化解开的。
但是,此刻花如雪也在质疑自己。
前世,苏幼向害她是在进宫之后,进宫之前,不论是有意为之,刻意伪装,她都不得不承认,两人的感情是极好的。
也许宫墙深处,是对荣华富贵的向往,是对漫漫黑夜的恐惧,改变了苏幼向。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她,使出手段,推波助澜,算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和前世的苏幼向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的,毕竟花如雪手段智谋有限,没有将此事做死,苏幼向会不会成为那江南富商的小妾,全凭苏大人和苏夫人的心思。
花如雪拿了自己的血玉镯子,起身往花承物的院子里去,苏幼向要攀高枝的谣话是从肖正煜嘴里说出来的,所以,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花承物出面,打肖正煜的脸,反正两人因为上次打架的事情,已经有些不对盘了。
花承物却是还没有回来,花如雪和白淑荣客气了几句,向英蓉使一个眼色,便走了。
果然晚膳过后,杏儿悄悄来了墨竹院,花如雪叫英蓉将血玉镯子给她,并嘱咐她向花承物说,太后所赐,苏二小姐不敢收,请他代为归还。
因为花如雪曾吩咐英蓉,让她哥哥打听一些外面的事情,所以,多少英蓉还是猜到了花如雪这些动作,并不是为了将珍珠弄出府去。
英蓉道:“英蓉虽然不知小姐要做什么,但照小姐吩咐杏儿的事来猜,大约,小姐是真的后悔了吧。”
花如雪也知道她比茗荷芳萝聪明,也不瞒着她:“我要算计的,不是珍珠,是幼向。”
英蓉有些吃惊,若是算计珍珠,倒还罢了,做富商的姨娘,对于一个丫头,也还算是个好去处,何况珍珠也快到了家人的年纪。
可跟着那富商回江南的,是苏幼向,花如雪的心思是有些毒了。
花如雪也看出她的惊讶,安慰她道:“你别慌,我只是一时错了心思。这不是在想法子补救吗?”
英蓉点点头:“我再去嘱咐杏儿几句。”
至于苏夫人那边,苏幼蓁肯说话,也许还是有些用的。
花如雪起身,去找另一只血玉镯子。
第二日苏府中,苏幼向虽然从祠堂里出来了,但是祠堂阴冷,她又体弱,便生了病,苏幼蓁在苏幼向床头冷嘲热讽道:“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做给别人看的。”
花如雪宽慰了她几句,扶她睡下,便和苏幼蓁到院中说话:“蓁姐姐,苏夫人那里,也只你能说上话,好歹帮一帮幼向吧。”说着就将那血玉镯子往苏幼蓁手上套。
苏幼蓁将那镯子扯下来,还到花如雪手里:“如雪妹妹可别冤枉了我,我可是求过情的,还被娘亲好一顿训斥呢。”
花如雪绢子抹着眼角:“连蓁姐姐也无法,只怕等着幼向病好,还要被罚。”
又不由分说地将那镯子套在苏幼蓁手上:“姐姐别介意,这镯子本是一对,我送了幼向一只,自己留了一只,不过那日听姐姐十分喜欢,又瞧着姐姐手腕比我细,比我白,戴上更好看,唯恐负了这镯子,就将它带了来,送给姐姐。”
苏幼蓁却还是推辞:“无功不受禄,我既然不能为幼向妹妹说上话,怎么好意思收如雪妹妹的镯子。”
花如雪道:“姐姐这样说,可不就是误会了我送镯子的心意,本也不是为了幼向的事情才送的,姐姐快收了吧,我再去看看幼向就得走了,娘亲不许我多待的。”
苏幼蓁脸上略有得意的表情,又推辞了一番,才收了。
马车上,英蓉看出花如雪有些倦意,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小姐?”
花如雪摇摇头:“尽人事,听天命。”
回了墨竹院,花如雪又大病了一场,和那次落水一样,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花夫人只当是花如雪去苏府看望苏幼向,染上了病气,将茗荷三个丫头训斥了一番。
三个丫头忙着照顾花如雪,倒是忘记了打探苏幼向的事情。
后来还是白梦丽来探望花如雪时,才听到些消息,外间传闻,肖正煜送礼苏幼向遭拒,才编出的谣言,说苏幼向要攀肖家高枝。那工部胡侍郎因监管江南水利的事情,贪污受贿,被抄家削职,连带还有那江南富商一起被遭了殃。
茗荷芳萝虽然不知道,白梦丽为什么要讲胡侍郎的事情给花如雪听,但是英蓉能猜到,是白元修帮的忙。
不过花如雪却明白,胡侍郎贪污的事情被揭发,绝不单单是因为苏幼向的事情,毕竟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面子,而苏幼向呢,应该也没有。
或许只是时间上的凑巧,便卖她一个人情。
花如雪屏退下人,向白梦丽道:“花丞相毕竟是我养父,烦你告诉你哥哥,叫他死心吧,我是不会帮他的。”
白梦丽微微一笑,似有十足的把握:“三姐姐且等些时日,等一个人进了京,再答复我们不迟。”
☆、李彦炳
这一个“我们”中,包括的是哪些人,花如雪并不清楚,是整个白府还是白元修和白梦丽兄妹?除此之外,又还有谁?
白梦丽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起身扶她睡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中秋过后,请三姐姐城外庙中一见。”
现下是七月二十五,距离中秋还有二十日,花如雪有大把的时间去调查推测,白梦丽所说之人,所为之事:“梦丽妹妹慢走,到时我一定去。”
可说是有大把的时间,这一病,像是要了花如雪半条命一样,她很少再出过墨竹院,花夫人心疼得紧,请了好几位御医来为她诊治,皆说是气血两亏,需要慢慢调养,开了些补药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