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想要找个地方躲会儿懒,一进偏厅就见安澜一人坐在雕花椅上,优哉游哉的吃着糕饼,登时就挑起眉,阴阳怪气的说道:“哟,不是姐姐我挑理,而是妹妹这也太不应当了。二叔他可是你父亲,如今人没了,妹妹怎么半点儿不见伤心,还躲在这里偷懒,要我看你还是赶紧去前边跪着哭灵吧,要不这话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
安澜眼都没抬,没接她的话茬,仍是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最后一块儿点心,又结果酥酥递来的帕子仔细擦干净了手,这才起身往外走。谢莹见她对自己态度这般无理,又想起了小时候因为谢安澜所受的屈辱,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登时就想上去撕打她。可又转念一想,要是动了手,长公主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自己的夫家也肯定不会为了自己得罪皇家,所以不能明着来。
安澜走到她身边时,谢莹偷偷绊了她一下。酥酥手疾眼拉了她一把,安澜自己也扶住了旁边的桌案,这才没有摔倒,手腕上戴的一只白玉镯,却是磕成了两半。这一幕正好被过来的李浔看到,手上端的鸡汤被他直接扔在了地上,连忙过来扶住安澜,一脸的焦急:“可有磕碰到哪?疼不疼”
安澜抚了抚胸口道:“没摔着,就是吓了一跳。”
酥酥气的脸通红,质问谢莹道:“四小姐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申脚绊公主呢!”
谢莹翻了个白眼,尖牙利齿的反击:“好你个刁蛮丫头,自己没有伺候好,害的妹妹差点摔了,你是生怕被责罚,所以想赖到我头上是吧!”
酥酥简直要被她气死,还没开口就听李浔冷极了的声音道:“靳夫人觉得李某瞎了不成?我亲眼看到你绊了阿澜,我妻子现在怀着身孕,你要敢伤她们母子分毫,我让你靳家满门陪葬。”
谢莹被他周身的杀气吓得连连倒退。又听到他叫自己靳夫人,这称呼可是生分极了,按理说他还是自己的妹夫。她虽嫁给了东原伯的嫡子靳元,可与婆家的关系本就不好,若是又因为她惹出的事情,被迁怒到了婆家,那她以后可就真没有立足之地了。想到此谢莹甜美姣好的面容立刻楚楚可怜起来,含着泪水看向李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颈椎越来越严重,还得到处看房,焦头烂额。周末不更,周一继续。对不起大家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偏厅里,谢莹神色委屈极了,连眼圈都红了起来,低声说道:“大将军这是哪的话,那许是我真的绊到了妹妹,可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与阿澜是姐妹,我哪能存心害她呢?”
李浔依旧神色冷厉的看着她,刚想说话就被安澜拉住了袖子。安澜递给李浔一个眼神,便施施然的坐在了雕花椅上,仍旧抚着自己的胸口,对谢莹道:“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舅母前日还特意召我进宫,嘱咐了许久怀孕期间的忌讳,还说舅舅要亲自为这孩子赐名呢。若是刚才跌倒,让这孩子有了什么闪失,我们夫妻俩伤心不说,只怕还要辜负了长辈们的一片心意了。”
谢莹哪能不知道她的舅舅、舅母是谁,一听安澜抬出了这两位的名号,登时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劲儿的附和道:“可不是,都、都怪我刚才不小心,还好妹妹没事。”
安澜看她的神色惊慌,倒也没有继续吓她,反倒是放缓了语气:“哎,不过我当然相信姐姐不是故意的,你绊倒我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姐姐不蠢,自然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如今家里办着白事,我也不想把这事闹大,反正我也没伤着,为了这个赏姐姐板子,倒要叫别人说我的不是。只不过......可惜了我这只镯子,才新买没几日呢,如今摔成了两截,姐姐可得赔我才行,不然我可不依。”
这话说的就像撒娇一般,既然是谢莹先扯起了姐姐妹妹的情谊,现在倒是不好拒绝妹妹的撒娇了。再说不过是一只镯子,花些银钱罢了。就算今日安澜要打她一顿解气,谢莹都只能挨了,绝不能把这事闹大。所以听了这话,谢莹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本就是因为我才害妹妹摔碎了镯子,我当然要赔给妹妹。”
安澜笑的一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对谢莹道:“这镯子是我前几日在珍玉阁买的,本就是一对,可两千两也太贵了些,我没舍得。跟老板好说歹说半天,人家瞧我是老主顾才单卖给我一只。那就劳烦姐姐去珍宝阁帮我付银子了,我过几日去取镯子。哦,还有这摔碎的镯子也送给姐姐吧,幸好只是摔成了两截,拿金子镶了照样能戴。虽然姐姐是东原伯家的媳妇儿,不差这些银钱,但我也不能让姐姐白白破费。”
说罢把那摔碎的玉镯拿帕子包了,塞到谢柔手中。
谢柔握着那镯子,气的连手都在抖,一千两银子?这谢安澜也太过分了些。
安澜见她垂着头不说话,捂嘴笑道:“姐姐可不许哄我,早些去付银子才是,要不被别人买走了可就糟了。姐姐若不肯买,我可要去缠着姐夫给我买镯子了。”
谢莹哪能听不出她这玩笑当中的意思,心中呕的吐血,面上还得笑吟吟的答应:“自然,妹妹三日后派人去取就是。”
谢莹咬着牙出了正厅,李浔等她走远了,才一脸震惊的问安澜:“那一只镯子,真这么贵?”
安澜被他的表情逗笑,耐心解释道:“前两日你夸好看的那对翡翠镯子,绿色的你还记不记得?那是老坑的冰种翡翠,极为罕见,那一对镯子市面上至少也要五千两。不过我今日戴的这只倒是不值什么钱,品相好些的白玉罢了,说一千两也是唬谢莹的,反正那珍玉阁也是自家铺子,价钱还不是随我定。酥酥,你记得派人去跟罗掌柜说一声。”
酥酥连忙称是,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要奴婢说,公主就是太好性子了。刚才四小姐差点伤到您,您却只罚她些银子。”
安澜一笑:“这一千两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尤其是对谢莹而言,只怕她要对婆家开口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加难过。不过总也得让谢莹放放血,这才能长记性,省的整天动些歪心眼子。我要是真打了她,以谢莹的性子,还不定外边要传成什么样呢,我是犯不着为了她这种人毁了自己的名声。”
李浔倒是没听进去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满心都是五千两的翡翠镯子。看来自己还要更加努力才行,要不连媳妇儿都养不起了。
谢莹回了东原伯府,愁的是一夜都没睡着觉。
本来这庶女出嫁,从公中出的嫁妆就不多。其他的嫡母为了面上好看,怎么也要再填补些,省的被扣上苛待庶女的帽子。可偏偏她的嫡母是严氏,这个爱钱如命的性子,怎么舍得花钱为谢莹添妆。只怕在她心里,再好的名声比不过握在自己手里的金银来的有用。
谢莹算了好几遍,自己手里的嫁妆,也只有二百两银子,再加上自己姨娘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银子,还有父亲私下悄悄给她的一百两,总共也才四百两,这已经是她能拿的出的所有,可剩下的六百两,三日之内要她到哪去凑。
一整夜谢莹就像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扰的靳元也没睡踏实。
靳元第二日还要当值,起了个大早,伸开手由着谢莹给他穿衣,一边打哈欠一边埋怨道:“你昨晚有心事?干嘛翻来覆去的折腾。”
谢莹眼下一片乌青,见丈夫发问心中有些惶恐,但这银子要是凑不够,迟早惹出的祸端还是要被发现,因此装作不经意的说:“没什么,就是昨夜有些不舒服。阿元,你那......有没有银子?”
靳元狐疑的看她一眼:“我哪有银子,俸禄总共就那些,还不够与同僚喝几顿酒的呢。府中的银子不都是母亲管着吗,你要银子干嘛?”
谢莹支支吾吾的:“也没、没什么事,就是看中了一只镯子。”
靳元低头自己理了理腰带:“你又不是没首饰戴,买这么多有什么用。”话是这么说,但看到妻子一向娇俏的面容,带着憔悴,靳元还是掏出了自己的荷包递给谢莹:“呶,我就这么多银子了,你都拿去吧,可别再为了这些愁眉苦脸的了。”
谢莹打开那个墨绿色的荷包一看,只有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和几块碎银角,登时失望不已,嘟囔着:“这些散碎银子哪里够......”
靳元一听反问道:“你自己那不还有些体己吗?不够就先拿那些添了,我以后补给你就是。”
谢莹一晚没睡好,此刻情绪几近崩溃,捂着额角大喊道:“那些加起来都不够!要是寻常的镯子,我会对你开口吗?那么多的银子你拿什么来补给我?就靠你那点微薄的俸禄吗?”
靳元被她吓了一跳,但到底是新婚燕尔,就算谢莹说话不中听,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到底是看中了多贵的镯子?至于这样闹脾气。”
谢莹有气无力的嘟囔道:“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我看你疯了不成!你去问问母亲这辈子可戴过一千两的镯子?”靳元也被勾起了火气,心中觉得谢莹太不懂事,转身就要走。谢莹见他恼了,立马抓住他的衣袖道:“不是,其实不是我要买,而是要赔给谢安澜的。”
谢莹知道靠自己是无论如何凑不够银钱了,于是硬着头皮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丈夫。只是一口咬定自己并非故意去绊谢安澜,只是无心之失。
靳元听完只觉得头疼,皱着眉头抱怨道:“你怎么能惹出这样的事来?不过这康宁公主也太娇奢了些,怎么能随随便便一只镯子就是天价。不过既然事已至此,这银子咱们肯定是要赔,否则我们东原伯府里脸面往哪里摆。你在家中等着吧,我先去当值,等我晚上回去再去求母亲。”
谢莹见事情总丈夫把事揽在了自己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等晚间靳元回府后,换了身衣裳就要去求母亲,谢莹又拉住了他,支支吾吾道:“阿元,你能不能随便寻个由头要钱,别说是我惹出了事端。母亲本来就不喜欢我,要是知道了实情,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靳元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由头?什么由头?你当这六百两银子是小数目,我扯个谎母亲就能给我吗?我看你到了现在还不清醒,你跟我一起去前院。”
谢莹好话说尽,还是被他一路拉着去了前院。
东原伯夫妇正在商量幼子的婚事,就见长子与媳妇拉拉扯扯的进了屋,东原伯平素最讲礼数,登时就皱起了眉:“阿元,你拉扯你媳妇干嘛?也不怕别人笑话。”
靳元拉着谢莹跪倒在地,把来意说了一遍,东原伯越听脸越黑,靳夫人倒是先听不下去了,指着谢莹鼻子骂道:“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个丧门星进门,才嫁过来多久你就惹出这样的事端,以后还了得?”
靳元见谢莹被骂的默默垂泪,母亲还是不肯罢休,也抬高了嗓门:“母亲这是干嘛!我已经说过她了,您就不要再说了。就算这钱是儿子向您借的,以后一定还您。”
靳夫人见他这种时候还向着媳妇儿说话,更是来了火气,却被东原伯打断:“还?六百两银子,你就算不吃不喝多久能还清?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父母也不欠你的,以后管教好你媳妇儿,再敢闯祸你们俩一起给我滚出去!”又转头对妻子道:“给他拿钱吧。”
靳夫人哪里能干:“我倒是想给他,手头也得有银子啊!阿元娶妻时就不说了,阿湛娶得是侯府的小姐,光聘礼咱们就出了多少?现在又赶着路哥儿议亲,又是一大笔开销等着呢。这府里上上下下哪样不要钱,你当咱们有多少家底能挥霍呢?要我说直接休了谢氏,反正她与公主也算是表亲,让她们自己解决吧,这样的媳妇儿我可受不起。”
谢莹一听要休了她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的哭求。
东原伯叹了口气:“你再想想办法吧,不行就卖个铺子,总得先把这个窟窿填上,刚娶一年的媳妇儿就休回娘家,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何况得罪的偏偏是那位,这两年咱家本就在圣上面前不得脸,你就算是为了儿子们将来的前程,也万万不能把这事撂在一边。”
靳夫人无奈点头,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原本就看在你是康宁公主的表亲,我们才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这倒好,你与人家半点攀不上交情也就算了,还惹怒了人家,我千不该万不该同意了你这拎不清的庶女进门。元儿啊,你是要为了这女子,难死你爹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们的关心,笔芯。颈椎上的毛病太折磨人了,严重的时候我手都是麻的,大家一定要多运动,不要老低头看手机,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严重了,才开始重视它。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
☆、第五十四章
东原伯府果然如约,三日之内付了一千两银子在珍玉阁。只是也因此事,谢莹在婆家的日子更加难过,再加上新进门的弟媳是侯府的小姐,谢莹这个长媳倒是矮了人家一头,日子过得着实憋屈。谢莹悔的肠子都青了,好端端的自己偏招惹那谢安澜作甚。
流华宫内,白蒹葭百无聊赖的靠在迎枕上,望着地上铺的青砖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殿内静悄悄的,这种安静让人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正在此时,冬影快步走进殿来,带着些笑意道:“娘娘,公主邀您去承芳宫吃茶呢。”
闻言,白蒹葭暗淡的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赶忙直起身子理了理鬓间,对冬影说:“快服侍我换衣裳,别让公主和端妃娘娘等,就拿那件淡青色绣白莲的来。”
宫里的奴才们最是捧高踩低,如今白蒹葭虽顶着安嫔的名号,可她被帝王冷落,亲姑母柔妃都对她避而不见,白家也不再支持她,白蒹葭连打赏的富裕银子都拿不出,宫人们哪还会敬着她呢。除了冬影这个忠心的丫鬟,其他人大白天的又不知跑到哪去躲懒了,偌大的殿里竟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连奴才们都敢如此,其他的嫔妃们更是不会费心思结交白蒹葭。所以她这个安嫔在宫中就像是个影子一般,没人理会。多少次寂静的夜里,白蒹葭看着那富贵葡萄纹的帐顶都觉得自己要疯了,可第二日起来,又要继续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幸好平乐公主与端妃娘娘向她愿意与她交好,常常邀她去承芳宫小坐,这也成了白蒹葭在这寂寞深宫中唯一的交际与消遣。
白蒹葭才到承芳宫门前,就见端妃身穿一件宝蓝色的团花宫装,正要上步撵,连忙上前请安道:“妾身参加端妃娘娘。”端妃是出了名的和善人,脸带笑意的叫了起:“是安嫔啊,本宫得了皇后娘娘的召见,要去凤宁宫。你快进去吧,平乐正在等你呢,你们年龄相仿凑在一起也有话聊。”
白蒹葭垂手站在原地,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端妃的步撵才进了承芳宫。
平乐神色冷凝的想着母妃刚才的话,是,她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万一等那太子妃仲氏怀上了孩子,那这事就难上加难了。如今她们也只能冒险一试,唯有自己的亲弟弟继位,她才能真正的享受公主该有的一切,名声、权利、自由,就像昭阳长公主一样,而不是如今像一只可怜虫一样接受他人怜悯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