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坤极
时间:2018-05-24 15:23:51

    “尽人事吧。”
 
    派去永丰镇的人手知道关城门也没能返回来,邓秋平的脸色已是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曲清言他们二人很有眼色的先一步回了客栈,只之后又过去了两日,县衙中依旧没有传来任何结果。
 
    曲清言心下无奈,却也知道邓秋平与她不同,背后没有当阁老的祖父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就会被挟制着举步维艰。
 
    “老师,明日若是再无任何结果就回长安城吧。”
 
    他们二人的职务有些尴尬,虽在三司却不掌实权,他们在这里还是派了下人到此处,差别已是不大。
 
    “我已是去了书信到京城,西北战事在即民风教化短期内无从抓起,不若转职入三司,正五品按察司佥事就刚刚好。”
 
    余有台说话间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面色,只他这番话却是让曲清言格外惊奇,在她印象中余有台向来不喜这种复杂又如同引起诸多牵扯的职位才对。
 
    这位恩科状元何时开始如此有上进心了?
 
    她面上的诧异太过不加遮掩让余有台略微有些不自在,不论身世究竟如何他都没了之前安逸淡然的心境,他需要能力更需要可以抓在手中的权利。
 
    这样才能在任何的万一中有一分自保的能力。
 
    “老师的品级做佥事倒也算刚刚好。”
 
    曲清言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可最终也只能化作这样一句无用的话。
 
    邓秋平那里同冯茂斗智斗勇正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二人没了继续留在此处的必要,第二日一早就各自上了马车回长安城。
 
    被阁老一而再的搅和,陕西境内一片人心惶惶,顾恩阳身为吏部尚书想要将余有台的职务略作调整倒也不算难事。
 
    不用惊动景帝也不用惊动朱瑾睿,调令送至长安城,已是九月末,西风卷着枝头的枯叶,四散飘落。
 
    曲清言看着余有台简单收整了屋子里的东西,就搬至了按察司所在的府衙入职。
 
    原本就有些空荡的屋子,余有台离开后就显得更为空旷。
 
    曲清言扯了扯身上的斗篷,推开房门就觉风中带着一丝水汽,一场秋雨一场寒,又要落雨了、
 
    三司办公的地点并不在长安府府衙,两处中间隔了条马路,坐上轿子从胡同中出发倒也不算远。
 
    曲文海走前特意去寻了余有台,不知他用了怎样的借口,他离开后两处院子中间的小门就又封了起来。
 
    曲清言上差走到晚,下差回来的早,一晃半个月过去,竟是一次都没在院外遇到余有台。
 
    她不是没想过也调了差事去布政使司,有些实事可做总比这般每日坐在房中耗散时间要有用得多。
 
    但一来她年岁太小当差时日还短,二来她酒量太浅想要应酬也有心无力,思前想后还是守着眼下的一亩三分最是适合。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进了秋日就一日凉过一日,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屋子里身边放上两个火盆子依旧不觉得暖。
 
    曲文海找来的那个擅长医术的下人给她用针用了半年,也不过是堪堪能让她在月事上不会太过遭罪。
 
    夏日炎热几乎没有落雨,入秋没多久气温就掉的飞快,进了十月没多久就洋洋洒洒的开始落雪。
 
    随着第一场雪而来的是边关的战事,春日里就开始的异常一点点积累,一旦爆发就火速绵延了西北整条防线。
 
    战事越打越有些惨烈,进了十二月滴水成冰,边关传来消息二十五万大军已经折损一半。
 
    鞑子的伤亡同样不小,可之前探子送回的消息有误,北鞑子的首领整合草原所有部落,又不知从何处弄来箭矢兵器,大明的将士不说主动出击,就是守城都变得格外艰难。
 
    有消息传来说朱瑾睿在营帐中大发雷霆,可他因何而怒曲清言就不得而知。
 
    她不知却不代表景帝不知,奏疏十万火急的递到京城,景帝当场就砸了武英殿。
 
    “查,给朕狠狠的查,居然敢吃里扒外勾结鞑子,被朕知道是谁敢私卖武器给北元,朕要扒了他的皮!”
 
    六位阁老跪了一排,他们身后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所有四品以上官员几乎要将武英殿跪满。
 
    曲文海跪在一行人中间暗暗庆幸,若他还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依着钱疏本的性子他这次不倒大霉也会因着这案子而被扒掉一层皮。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武器到北元……胆子实在是忒肥了。
 
    景帝的暴怒持续了整整三日,这西北简直就是从根子上全都烂了!
 
    之前朱瑾睿要整顿吏治,他还心存忌讳,以为这个儿子的心太大,结果还没待如何现实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孔慕贤、钱疏本、孙士恩,朕明日要看到结果。”
 
    那三人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明日……就是景帝喊着今日傍晚需要结果,他们也要弄一个出来!
 
    “吴金川,调兵,西北不能失守必须给朕顶住。”
 
    先祖能守住的国门他若是守不住就是他的无能!
 
    景帝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明明兢兢业业,却只能落得一个无能的评说。
 
    “臣遵旨。”
 
    吴金川趴在地上,兵部只要掉兵权却无统军权,想要调兵五军都督府那里他怕是要走上一遭。
 
    “这一次怕是还会派钦差大臣去陕西,只是这一次更难了。”
 
    曲文海的书房中,曲清闻同顾若鸿全部都在,顾恩阳捻着胡子,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这事怕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想去查也不见得能查到结果,对方若是一早就已收手,痕迹怕是全部抹去了。”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落在曲清闻同顾若鸿耳中就全部有些懵。
 
    “陛下咽不下这口气,这个闷亏绝对不会吃,只不知最终会是谁比较倒霉。”
 
    这才是眼下所有人最惧怕的结果,若是一定要寻一个人顶罪,官职低于三品都没有那样大的能耐。
 
    “你说这事会不会与同福楼有关?”
 
    “同福楼?”顾恩阳一怔,接着就忙摆手:“张乾远哪里会如此不知分寸,内阁首辅已是位极人臣,除非他有不轨之心,不然就没有必要。”
 
    他对张乾远也算是格外了解,那人汲汲营营了一辈子,对现今的内阁首辅之位早已是格外满意,谋逆之事他怕是想都没想过。
 
    不是所有人都有颗登临宝座的心。
 
    “西北现在一团乱麻,想要揪出幕后之人怕是千难万难了。”
 
    曲文海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事虽然还烧不到礼部的头上,可未来之事又有谁能说得准。
 
    曲清闻同顾若鸿身为小辈,这事原本就不知前因后果,此时听着他们二人这如同打哑谜一般的交谈,更是摸不着头脑。
 
    曲文海看着曲清闻茫然的双眼,心下忍不住又有些叹气。
 
    若是曲清言此时在京城,就算想不到办法也不会是这般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明知不该将两人放在一处去比较,可就是有些忍不住。
 
    被曲文海又有些想念和惦记的曲清言也是刚刚听到消息,正一脸茫然。
 
    她第一时间的感概就同曲文海一般,就觉那幕后之人胆子着实是太大了,这算是通敌了吧,算吧算吧。
 
    被景帝抓到将头拧下来当球踢那都是轻的。
 
    边关数万的人命,只这一条就无人担待得起。
 
    又何况滴水成冰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缺兵少将,若是收不住城门,城门被攻破的那日她是跑呢还是跑呢?
 
    曲清言在府衙中再是坐不住,坐了软轿刚刚进了胡同就被余有台派出的下人将轿子一路带到了他院子的门前。
 
    “清言可是收到消息了?”
 
    “老师是指什么?”
 
    几乎是两月未见,两人间不知何时已是带起一分生疏,曲清言习惯性的又带出一丝戒备。
 
    她的话让余有台一滞,心头突然就带起几分难以名状的不适,他几乎是瞬间就皱起眉。
 
    “为何如此说话?为师不会害你才对。”
 
    他的责问让曲清言垂了头,眼中的难堪一闪而过。
 
    “老师多虑了,我确实不知老师要问什么,我今日就只收到一则消息,说来倒是有些骇人。”
 
    她那梗着脖子不肯服软的模样倒是让余有台没什么办法,他也不再去抠字眼只说着:“这次的事太过恶劣,陛下那里定是会派钦差到西北,若是王爷那里没有特别的指令,这事你不要插手,可是明白了?”
 
    “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我在老师心中就是一个愣头青的模样吗?”
 
    曲清言抿唇笑了笑,余有台的关切让她心中一暖,那份疏离的戒备随之消散。
 
    她的俏皮话缓和了房中的那份紧张,余有台揉了揉眉心:“这西北就是多事之地,当初你我都不应到此。”
 
    他这般感叹着,曲清言不由得有几分心虚,她记性向来好,当初还是她同朱瑾睿建议将余有台弄到这西北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就算景帝下了死令,要求必须在第二日给出一个结果,可这要如何能给出结果?
 
    第二日早朝,奉天殿外跪了一片朝臣,严冬腊月,地上的石砖刻骨的寒凉,身娇肉贵的朝臣们却已经来不及在意这些。
 
    曲文海跪在最前方,哪怕不去看景帝都能猜到那张脸上是怎样的阴沉。
 
    这一年的冬日格外的冷。
 
    边关不断的有战报送回,吴金川还未能同五军都督府协商出调兵事宜,就有加急情报送入京城,甘肃镇失守,守城的永宁侯连同守城军全部战死。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永宁侯姜家历经几朝,世代镇守边城,历任皇帝最信任的就是姜家,虽然在军权上会有一二的牵制,却从不怀疑他们的忠心。
 
    就是这样能让历任皇帝放心的将边疆交到他们手上的姜家,正值壮年还能上马排兵布阵的永宁侯……死了。
 
    景帝几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将自己关在武英殿中,不论是谁都不肯召见。
 
    永宁侯府门前的红灯笼被撤了下来,全服上下一片缟素。
 
    景帝连封永宁侯世子的诏书都未来得及下发,边关又传回一道急奏,前方再失一城,永宁侯世子战死……
 
    永宁侯夫人收到消息就昏死过去,姜晋锋常年在边关,世子夫人去世后,继室都未娶,现在就这样战死了。
 
    永宁侯府后继无人,真的要……败了。
 
    曲清言收到消息时微微有些恍惚,她依稀记得自己想要去山东搏下场时,同姜晋锋、姜晋昌兄弟二人同路去的济南。
 
    那个总是一年严肃,又对胞弟百般包容的永宁侯世子就这样……不在了?
 
    曲清言不知心下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只窗外又开始飘雪,这一年的冬日真的又阴又冷。
 
    边关连失两城,主帅都战死了两人,边城现今只有朱瑾睿一人,可战线绵延百里,眼下缺兵缺将,这一遭要如何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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