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沐清公子
时间:2018-06-19 08:51:52

  他方道:
  “这些日子,我并非故意冷落她。我心里很乱,不知如何与她相对。”
  “我不明白,”七娘看着他,“五嫂待五哥那样好,你为何还对卞大娘子念念不忘呢?”
  五郎摇摇头,亦看向七娘:
  “七娘,你问出这句话,还真有些可笑。”
  七娘微撅起嘴,道:
  “什么意思?”
  五郎只笑了笑,道:
  “斓儿待我再好,也及不上绍玉待你的一半。你为何还时时粘着陈二哥呢?”
  七娘心绪微动,似乎,是这个理。
  情不知所起,原非公平的。劝起人来容易,可这其间,哪有服人的道理可言?
  七娘点头道:
  “五哥所言不错。可你我不同,酿哥哥从未许诺过我什么,亦从未对不住我半分。”
  她顿了顿,依旧望着五郎:
  “可卞红菱与你,是有山盟海誓的!从前骤然抛离,五哥又何必为她,做出这副样子呢?”
  五郎背转过身去,举目四顾,只觉心头颇是沉重。
  这样好的景色,倒如他们初见那回。
  熏风徐徐,花影重重,她立在桥上看花,是比花更娇艳的风景。
  五郎忽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他只道:
  “七娘,情之一字,你还是不懂的。”
  七娘有些不服:
  “我只知道,背盟的行径,是为不义;未与五哥说清楚,害你饱受相思之苦,是为不仁!”
  五郎看她一眼,摇头道:
  “真是越发像陈二哥了!”
  骤然说起七娘的心事,纵然是在亲近的五哥面前,她亦有些羞。
  她遂红着脸低下头去。
  五郎接着道:
  “所谓背盟……其实,世间哪有什么背盟呢?山盟海誓,自是出于本心。若心已不在,空守着盟誓又有何用?”
  七娘一脸懵懂,只道:
  “五哥,我不明白。”
  五郎又道:
  “世间盟誓,皆是说给自己听的。要么怕良人不再,要么怕辜负良人,才说出这样的话,自欺欺人。”
  七娘倒吸一口气,这样的五哥,她没见过,只觉遥远非常!
  “五哥,”七娘轻声唤,“你方才所言,我虽不大懂,可也听出来了。事已至此,你还是放不下,对不对?”
  五郎自嘲地一笑:
  “斓儿那样好,本来,我已不去想了。”
  或许不是不想,是克制着不去想。
  五郎接着道:
  “谁知,八妹妹偏偏嫁去了鲁国公府!从前,赵廷兰房中只她一人,如今正室入主,她岂能又好日子过?”
  七娘点头。
  五郎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且看谢府的姨娘们便知了。
  八面玲珑如陈姨娘,每天的日子,不还是过得提醒吊胆么?
  便是如此,还要日日顾念这朱夫人的心思,生怕得罪。
  何况,卞大娘子连位正经姨娘也算不上!
  赵廷兰那拈花惹草的性子,不定日后妻妾成群呢!
  到那时,卞大娘子岂不只得挨欺负的份?
  七娘只得安抚,道:
  “菱儿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卞大娘子若无错处,想来菱儿也不会有心为难。”
  五郎心道:谢菱虽不会是非不分,可她却是心思深重,一等心细之人。
  思及此处,五郎的担忧又深了一分。
  七娘见他依旧面有忧色,遂道:
  “若是有她的消息,知她日子顺遂,五哥也就放心了吧?”
  五郎微怔,眼睛忽有了神。
  他道:
  “七娘,你能替五哥打听一番么?”
  七娘蹙蹙眉,一时有些为难,只道:
  “那……此事定不可教五嫂知晓。”
  “这个自然!”五郎作揖道。
  七娘叹了口气:
  “我明日便邀菱儿出游,替你问一问。只是五哥……”
  “嗯?”五郎看着她。
  七娘沉吟半晌,接着道:
  “不论是什么境况,五哥不许再如此消沉了。不独五嫂,我亦担心的啊!”
  五郎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发髻,只道:
  “好!七娘果是五哥的好妹妹。”
  七娘亦笑了笑。
  少时一处的三人,如今只剩她与五郎在汴京。想来,若是绍玉,他亦会怜五哥痴心吧!
  次日一早,七娘便打发了丫头往鲁国公府去。
  难得七娘邀约,谢菱自是欣然应下。
  左右,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姐妹二人遂一同往赵廷兰的海棠林踏春。
 
  ☆、第二百三十九章 蝶恋花6
 
  送走七娘的丫头,谢菱便于妆台前对镜拈花。
  赵廷兰歪在榻上看着她,昨夜的睡意还未全消。
  他打了个呵欠,道:
  “真是春眠不觉晓,如今越发贪睡了。”
  谢菱自镜中看他,笑道:
  “怎么,今日开封府那里无事?”
  “昨日熬得晚些,今日迟些去,倒也无妨。”他道。
  赵廷兰遂翻身下榻,行至谢菱身旁。他一手拦着她的香肩,一面倾身,于妆台上替她挑花。
  谢菱一把打下他的手,只转过头,满含深意地笑着看他。
  她道:
  “闻听七姐姐邀约,你不会是想同去吧?”
  赵廷兰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他倾身搂着谢菱的腰,只笑道:
  “你吃醋了?”
  “呸!”谢菱瞥他一眼,“我吃什么醋?只怕西厢房的那位不依!”
  这是说卞大娘子了。
  赵廷兰笑了笑,随手拾起一枝月季绢花,替她簪上。
  他耳语道:
  “弱水三千,我只守着你。”
  谢菱掩面一笑,羞红脸别过头去。
  也是,七姐姐何等人物,岂能看上赵廷兰?当真是自己多思了。
  至于卞大娘子,那就更不提了。
  自与谢菱成婚,赵廷兰便没去过卞大娘子房中。老鲁国公夫人尤其高兴,家里人都道,眼看着是改好了。
  谢菱遂道:
  “姑且信你一回,若敢骗我,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赵廷兰只将她搂得更紧,亲昵道:
  “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为夫还受不得么?”
  谢菱一怔,面色更是绯红。
  她蓦地起身,又轻轻捶了赵廷兰一下,嗔道:
  “光天化日的,这般不正经!”
  说罢,谢菱便转身出门。
  赵廷兰忽唤住她:
  “对了,海棠林旁,我新开了个玉兰林。你今日去,正好替我看看,可有什么需改动之处?”
  谢菱回身,笑道:
  “知道了,赵大财主!”
  赵廷兰亦笑了笑,遂亲自送她上马车。
  做了国公府的长孙媳,谢菱的气派自然不同以往。
  鲁国公府虽非权阀之家,到底也算得个皇亲国戚,总比从前的谢府庶女体面。
  嫁做人妇这些时日,谢菱也养得些夫人架子。
  她年纪虽幼,可行事作风,却比七娘老成许多。
  方至海棠林,瞧上去与去年倒别无二致。海棠娇红一片,无不惹人又怜又爱。
  又见游人甚众,门庭若市,尽置身花海之中,只管的嬉戏热闹。
  七娘早便到了,正坐在亭上吃茶。还是去年那座亭子,还是一般的海棠酥。
  她拈了一块来尝,只觉食之无味,终是比不上去年的。
  “七姐姐!”谢菱上亭唤道。
  七娘回身,只见谢菱已梳妇人发髻。云鬓堆鸦,一支点翠卧凤斜插髻上。
  她身着雪青折枝牡丹纹吴罗褙子,下系一条葱白留仙裙,洒金围裳轻盈飘逸,比之从前,更得风韵二字。
  七娘惊了惊,一时直有些认不出。
  谢菱亦打量着七娘,头一回,以已婚妇人的眼光看她。
  七娘倒没什么不同。
  只见她挽了个宜春髻子,戴了她最喜爱的一对多宝玳瑁梳。一件嫣色月影绡长衫儿,恰掩着十二破彩云裙。
  还是从前那个明丽非常,气度清贵的小娘子啊!
  只听她道:
  “菱儿瞧着,与往日不同了。”
  谢菱低头笑了笑,迎上前去,只道:
  “七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去了别家,寄人篱下罢了!”
  这是谢菱的谦辞了。她身为长房长孙媳,哪里就寄人篱下了呢?
  真寄人篱下的,那是许道萍!
  七娘遂笑道:
  “菱儿惯爱妄自菲薄的。说来,那赵廷兰待你如何?可曾欺负你来?”
  谢菱掩面轻笑,自有一番女儿家的娇羞。
  “七姐姐,”谢菱道,“他虽浪荡,待我却是极好的。要说欺负,有姐姐撑腰,他不敢的!”
  “我?”七娘一愣。
  谢菱点点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上回在簇锦坊,可不是七姐姐厉色拦着他么?”
  七娘这才忆起簇锦坊之事。
  她指着谢菱,笑道:
  “好哇菱儿,你如今也学会打趣人了!敢是被他带的不正经了?”
  “七姐姐!”谢菱有些微恼模样。
  七娘不再逗她,又问:
  “鲁国公府的人,可是好相与的?”
  谢菱一一算来,方道:
  “婆婆慈祥,是极好的人,自不必说。”
  七娘点点头,鲁国公夫人人品贵重,言语温和,她也是知的。
  谢菱又道:
  “还有二位婶母,见我年轻,多有教导提携,自是我的福气。”
  吕氏与秦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谢菱心中清楚便是,也犯不上与七娘说这个。
  七娘又一番点头。
  她看了看谢菱,一时有些犹疑,待默了半晌,方道:
  “听闻,赵廷兰还有位侍妾?”
  赵廷兰未娶妻先纳妾,是汴京城人尽皆知的。七姐姐怎么骤然问起这个?
  谢菱遂道:
  “是有一位,她娘家姓卞。”
  “你可见过了?”七娘问。
  谢菱点头:
  “见过一两回,却并不大来往。”
  谢菱身为主母,自然有教导妾氏之责,怎会不大来往呢?
  七娘不解:
  “这是何缘故?”
  卞大娘子曾经为妓之事,是为家丑,谢菱自不会与七娘言及半分。
  她方道:
  “那位卞大娘子,似乎性子冷淡,不大理人的。”
  七娘低头,思索片时。
  卞大娘子可不像性子冷淡之人!便是如今思及,七娘还记得她那双媚态流波的凤眼。
  “赵廷兰待她如何?”七娘问。
  才说罢,她忽觉不妥,又补了一句:
  “她可曾给菱儿气受?”
  谢菱摇头笑笑:
  “不过一个侍妾,她能给我什么气受?姐姐多虑了。”
  七娘点点头,又道:
  “那菱儿,打算如何待她?”
  问及此处,谢菱也觉出些不寻常来。七姐姐怎对一位陌生侍妾如此好奇?
  她狐疑地看了七娘几眼,遂含笑道:
  “她不爱与人往来,由着她也就是了。左右,她安安分分的,我又操什么心来?不过多一双碗筷,多一分例银罢了!”
  确也是这个理。
  话及此处,七娘才真正安了心。
  既然卞大娘子生计无忧,五哥也总该放下心来。
  姐妹二人遂闲话一阵,又往玉兰林游玩一番。
  五哥所托之事已毕,七娘倒也恣意地欣赏起这一片春景春色。
  可谢菱的心思,一向深重些。
  她回到鲁国公府,想起七娘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对。
  思索良久,终是不得,谢菱遂唤了钏儿来。
  只听她低声道:
  “你去查一查西厢房的卞大娘子。记住,瞒着廷兰!”
  钏儿会意,欠身行礼,便也去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第二百四十章 蝶恋花7
 
  自钏儿去后,谢菱的心便不曾放下过。
  为何七姐姐会骤然问起卞大娘子?
  为何七姐姐对赵廷兰有股莫名的惧怕与厌弃?
  这一切,是否有什么关联?
  她一一想来,只觉颇是头痛。
  谢菱正对着灯,兀自按揉太阳穴,只见一小丫头打帘子进来。
  她福身回道:
  “谢娘子,兰郎君传话来,叫娘子先歇下。他今夜有事,便不过来了。”
  谢菱一愣,只问:
  “可说了是何事?是去何处?”
  那小丫头摇头,一问三不知。
  谢菱有些讪讪,只得打发她去了。
  自谢菱嫁至鲁国公府,赵廷兰还从未彻夜不归过。
  他从前虽浪荡,自娶妻,倒也安分许多。莫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谢菱蹙眉,又向身旁丫头道:
  “你去瞧瞧卞大娘子,她若无事,请来过话。”
  “是。”丫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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