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湖砚
时间:2018-06-20 09:31:14

  没什么令人开心的事,还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吧。
  然后她揉开水肿的眼皮,洗脸刷牙换衣服,打开房门。
  ——她在门口愣了一愣。
  然后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掰过去,数数自己离开叶家之后,到底过了几天。
  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半。
  ——那为什么院子里会多出这么多,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来的东西?
  许艾环顾四周:窗户门扇上贴了红纸剪的蜘蛛花样(天啊,蜘蛛!);桂树旁插了一丛碧绿的毛竹(是插,不是种);院子中间摆了一个小供桌,放着各色时令瓜果;供桌最中间是一个小托盘,里面排列着小人小树小房子的模型,还有一片绿油油的麦田(麦是真麦,刚发出来的麦苗)。
  许艾又回头一看,自己屋子的客厅里,桌上也放了一个小竹筐,筐里是崭崭新的针线包,还有一把小剪刀。
  这是要干什么?
  屋檐上有两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于是许艾朝它们过去了。雀崽儿们一看到她,立刻拍拍翅膀就要飞走。
  “停下,”许艾说,“这屋子里是怎么了?”
  两只麻雀的动作顿时一滞,好像慢放的录影带,扬起的翅膀又硬生生被拖下,它们不得不转回小脑袋望向许艾。
  一寸一寸地转,极不情愿。
  “乞……乞巧节,”麻雀说,声音又尖又细,“要过乞巧节了。”
  许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对,乞巧节——或者说七夕。常亦彬和余安琪结婚那天是初二,今天就是初三,离七夕不远了。
  这么一想,院子里的这些装饰,大概是昨晚她睡觉的时候,“小朋友”们干的。
  “……这里过七夕这么隆重的吗?”许艾问,“有没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算隆重。”一只麻雀说。
  “以前没过过。”另一只麻雀说。
  好吧,看来是心血来潮。
  许艾一转头看见自己窗台上多了个小花盆,里面是一窝白嫩嫩的小苗。她过去一看——绿豆芽。
  “怎么还有孵豆芽的,”许艾说,“这又是什么讲究?也是乞巧?”
  “宜子的,种生求子,”麻雀说,“向织女娘娘求子的。”
  许艾又一望那盆豆芽,端起来,扔了。
  然后她就去餐厅了。这一路上,视线所及,各处都有和她院子里一样的窗花、彩纸、毛竹,桌上都摆着新鲜瓜果,还有做成各种形状的油炸面点;路过一间空屋的时候,许艾探头一望,看到一堆不知道干嘛用的盆盆罐罐,锡制的,银灰色的,之前不在那儿,大概是刚拿出来的。
  ……一个七夕,还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吗?她想。
  早饭是炸米果,兔子形的,鱼形的,莲蓬形的,都炸得酥酥脆脆,再浇上金亮亮的糖浆;米果旁边还有一小碗粥,一碟鲜剥的菱角,解腻润嗓。
  许艾坐下来,觉得这米果做得可爱,于是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许荀。
  没别的,就是炫耀。
  然后她顺手一刷朋友圈,看到余安琪也发了照片。
  前天在常家的时候,她觉得这姑娘真是漂亮又机灵,两人稍微聊了几句,就互相加了好友。
  余安琪:刚下飞机,爱琴海的蓝天送给你们【爱心】这个七夕,我是常太太【害羞】
  配的照片是一组风景照,还有新婚夫妇在蓝天下的大头合影。两人似乎已经开始蜜月旅行了。
  许艾顺手礼貌性地点了个赞。
  ——她背后蓦地滚下一道冷气来,像有个冰箱挨着自己开了门似的。
  许艾忍住一个喷嚏,转过脸,扬眉一笑:“祖奶奶。”
  祖奶奶板着脸点点头:“嗯。”
  许艾还等着她下一句话,然而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开口——这娃娃只是双手抱胸站在她面前,眯着眼,板着脸。
  “……有啥事吗?”许艾问。
  祖奶奶噘了噘嘴,视线朝旁边一扫:“你们这次是去喝常家的喜酒吗?”
  “是啊。”许艾说。
  祖奶奶又噘噘嘴:“那……那负雪帮人家把事解决了吗?”
  “解决了吧,”许艾说,“婚礼上又出了点情况,不过叶先生说没事了——反正就算有事,常家也会自己来找的。”
  祖奶奶“哦”了一声,点点头,视线一垂,盯着自己半透明的鞋尖。
  绣花鞋,带绒球的那种。
  “那……现在结婚都是啥样的呀?”祖奶奶小声问了句。
  许艾一愣。
  “穿的是喜服还是婚纱,还是龙凤褂?还要不要盖脸?是轿子还是马车还是汽车?拜不拜天地?背不背媳妇?吃饭的时候唱的什么歌,喝的什么酒?”
  祖奶奶一口气问了一堆事,许艾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最后祖奶奶扁扁嘴:“……新娘子好看吗?”
  终于逮到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许艾就把边上的手机拿起来,点朋友圈里余安琪的照片给她看。
  她点了几下,发现打不开照片,怎么也打不开。于是她从自己的相册里翻出一张——婚礼上拍的,递给祖奶奶。
  祖奶奶立刻凑过脸来,瞪大眼睛一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脸“呼”地转开:“还行吧。”
  说完她就消失了。
  ……一大早过来,就为了问这些八卦?许艾皱着眉头看看她的粥——已经被祖奶奶吹凉了。
  她又试着点了点余安琪刚刚才发的照片——还是打不开。
  她有些奇怪,于是点进余安琪的朋友圈,发现一张照片都没有了。
  不对,不是没有了。
  许艾花了五秒才反应过来——不是余安琪删了照片,是自己被她拉黑了。
  许艾,20岁,人生中第一次遭遇“被拉黑”事件。
  虽然对方是半个陌生人,但还是极大地影响了她的心情,影响持续一顿早饭。
  为啥要拉黑?自己得罪她了?许艾吃着早饭想。等吃完早饭,她的想法就成了——随便吧,爱拉不拉,反正现在是她得罪自己了。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许艾看到明叔开了书库的门,正把里面的陈年旧书拿出来,在院子里翻晒。
  叶负雪用的笔墨纸砚也放在一张小桌上晒着。许艾走过去问:“这也是乞巧吗,跟晒针线剪刀一个意思?”
  明叔说不是,这是先生常用的东西,阴气重,所以要定期晒一晒。
  ……哦,许艾不问了。
  “而且马上又得用上,”明叔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再过两天——”
  “那些罐子是干嘛的?”许艾本能地扯开话题,指了指空房角落里的锡制小罐。
  “那个不是乞巧节用的,”明叔说,“我是拿出来备着。”
  “备着什么?”许艾顺口一接。
  “过两天就要用上了,所以拿出来备着。”明叔说。
  许艾正要接着问——然后立刻想到七夕之后,过两天就要到的是哪个节日。
  ……哦,那也不问了吧,许艾想,这宅子里不能问的事可真多。
  乞巧节当天倒是没有许艾想象中的隆重热烈。晚饭后,院子里摆出了供桌,供桌上没有香烛,只放着炸得酥酥脆脆的巧果,还有几碟莲蓬莲藕,甜瓜蜜桃;一边供奉织女,一边供奉自己。
  “不是家里荷塘捞来的,放心吃。”叶负雪特地提了一句。
  “……哦。”他要不说,许艾还不会往那想。
  两人就坐在一条长凳上,随随便便闲聊了几句。然后明叔过来,给他们各倒了一盅米酒。
  许艾尝了尝,清香,甘甜,微微有点辣嗓。
  “我都没想到你们这么讲究,”许艾说,“其实现在外面……七夕都变成情人节了——就是个要礼物的借口。”确切地说是营销节,打折节,还有……咳哼。
  “之前是不讲究的,”叶负雪说,“不过今年有女客……”
  七夕,乞巧,传统上是女孩子过的节日,姑娘们在月下对织女许愿,祈求祝福的,男人不会搀和。
  所以这些布置,都是为“女客”做的?许艾想起那两只麻雀的话,怪不得它们说“以前没过过”。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叶负雪突然开口。
  许艾措不及防,端着酒杯被呛了一口。
  可能是自己这“咳咳咳”的反应让叶负雪也愣了,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解释了一句:“你不是说……是要礼物的节日吗?送未婚妻礼物,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送未婚妻礼物,倒是没什么奇怪……
  “本来你不用跟着去常家的……去了还闹得不高兴,”叶负雪轻轻说了句,“是我的错。”
  原来是这个原因?
  月光,夜风,果香和酒香,身旁的人在面具下红着脸,腼腆又抱歉地笑。许艾觉得脸上有点热,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又喝了一口米酒。
  “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叶负雪又问了一遍。
  许艾放下杯子,想了想,朝他凑过身,拼上了那两口米酒的劲——
  许艾,20岁,20年来没亲过爸爸,没亲过哥哥。万万没想到,除妈妈之外,她亲吻的第一个人,是个连脸都没见过的男人。
  不过,七夕夜里亲一下自己的未婚夫……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第22章 除魔师的收尾
  吻是落在脸颊上的, 蜻蜓点水,克己守礼,适可而止。
  几乎刚刚触碰就立即撤开了, 就像被风吹落,又立刻吹走的花瓣。
  尽管如此,许艾还是闭着眼,屏住气, 好像勇气会随着呼吸逃走。
  然后她飞快地坐回原来的姿势, 直了腰,睁了眼睛, 看到对面的人在月光下僵硬成一块溪水里的石头——从表情到姿态, 都保持着几秒前的样子, 一动没动。
  除了脸上蔓延的红晕。
  许艾在心里“噗”地笑了一声。
  她也看见叶负雪脑后的小辫儿了。自从那天她给他梳了个揪揪之后,他似乎就打消了理发的念头, 这些天来,每天都扎着这么一撮拇指长的辫子——用的还是她的皮筋。
  不知道是明叔给他梳的……还是他自己梳的。许艾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叶负雪自己梳头发的样子。
  “挺可爱的嘛,小辫子”——她正想这么说来着,叶负雪先开口了。
  “没这个必要, ”他正对着她说,笑意已经收起来了, 纤薄的嘴唇和他的语气一样平直, “如果你是因为婚约的关系的话……没这个必要。”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许艾不明白地“啊?”了一声。
  叶负雪转回脑袋, 正脸朝着面前的小桌。
  “你还小……”他低声开了口, “这种事应该对喜欢的人做。”
  许艾用了足足10秒才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还小,没必要——之前恢复婚约的时候,他确实也这么对爸爸说过。
  “陈年旧约,不必放在心上——将来令嫒另有良配,我也会随礼尽意。”
  所以……他只是替长辈还人情,照顾一下远房表妹。
  许艾点点头:“……说得也是。”
  然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传说七夕夜里,藏在葡萄架下不出声,就可以听到银河之上,牛郎和织女说的悄悄话。
  假的,骗人的,许艾想。
  不然这院子都静成这样了,她怎么还没听到他们说话?
  那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许艾起床的时候,叶负雪都出门了。即使中午晚上一起坐下来吃饭,两人也是聊些寻常闲话,就像在水里搅拌的茶勺,“哗啦啦”绕了一圈又一圈,尽是贴着杯子,没往里面划拉一下。
  许艾没事就看着明叔一天天把那堆锡制的罐子瓶子搬进搬出,一个接一个地码在架子上,一个接一个地点数,然后再收回来。
  她好奇过几次,这些东西到底是干嘛的,但还是没问出口。
  就像她看到叶负雪脑后的小揪揪又没了,发尾理得整整齐齐,也没问一样。
  七夕过后的第五天,七月十二,常阿姨来了。
  许艾在走廊上遇到她的时候,明叔正引着她朝客厅走去。两人匆匆一照面,许艾随口打个招呼就要走,常阿姨却直接停下来,满脸堆笑地拉住她。
  “那天怎么走得这么早啊,”常阿姨嗔怪了一句,“我还说让亦彬安琪和你们合个影,结果你们不声不响的都回去了。”
  “……不太舒服,就早走了,”许艾简短地说,“后来没什么事吧?”
  常阿姨先是一笑,又皱了皱眉:“婚礼上倒是没事……太太平平地吃完了饭,亦彬和安琪当晚就上飞机度蜜月去了,这两天还在马尔代夫呢。”说着她亲亲热热地把许艾的胳膊一挽,使劲拖了她朝客厅走:“那天那个是吴家的小儿子,心里没个数的,什么话都胡说一通——我已经跟他爸爸告过状了,也帮你骂过他了,你可别生气啊。”
  许艾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负雪他也没生气吧?”常阿姨顺着说。
  许艾又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常阿姨又拍了拍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们俩都心地仁厚,有眼界有气量,不跟那小子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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