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湖砚
时间:2018-06-20 09:31:14

  然后她朝旁边的明叔看了一眼,又望望北屋的方向:“我也是不放心你们,所以今天特地过来看看……顺便还有些事,需要负雪帮忙收尾。”
  许艾在心里“啧”了一声:她要是开门见山地直说,自己大概还不会这么讨厌她。
  然后她被常阿姨一路拖到客厅,又被她按在客人的椅子上,陪着她坐下,被迫看了常亦彬和余安琪发来的蜜月照片,被迫一起想了几个孙子孙女的名字,被迫回答了几个她压根不知道的关于叶负雪的问题。许艾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维持“大家闺秀”的人设,还是直接甩个脸,反正出了叶家大门,估计也不会再遇到这个女人。
  更让她生气的是,明叔就站在旁边,却没有半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她正准备豁出去了“有事先走”,叶负雪从北屋过来了。
  进门时,他的步子顿了一顿。许艾几乎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负雪,”这一次,常阿姨站起来迎接他了,“怎么气色不太好?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她是怎么从那半张脸上看出气色不太好的?许艾忍不住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
  叶负雪含含糊糊地“嗯”了声,走到上首坐下了。许艾犹豫了一下,没跟着坐过去——反正是常阿姨让她坐在这儿的。
  “是上次说过的事吗?”叶负雪问。
  常阿姨大声地应了,然后从小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还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马上就到日子了,麻烦你把这姑娘送送走吧。”
  许艾刚要探头去看,明叔就把两样东西接了过去,交给叶负雪。叶先生拿着信封的一个角,另一只手微微张开,在纸上轻轻扫过。
  “这么年轻,”叶负雪摸着信封说,“虽然脾气大了点,不过是个好姑娘——挺可惜的。”
  常阿姨嘴里支吾了一声,听不清是“哼”还是“嗯”。
  许艾看出来了,这是在说那位前女友。
  听说了常亦彬和余安琪订婚的事,又被当众指着鼻子说了“你去死”之后,一念之差,就点了炭盆的那个姑娘。那常阿姨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找叶负雪把她“送送走”?
  “……奇怪,”叶负雪突然变了神色,掌心在信封上一按,手指仔细捻了捻,“怎么她看起来好像……”
  常阿姨也跟着一惊:“好像什么?”
  叶负雪没再说下去。他把信封放下了,然后拿起那个首饰盒,另一只手合在盖子上。
  那一边常阿姨还皱着眉头等他说话。片刻后,叶负雪把盒子也放下了。
  “我了解了,”叶先生说,“东西就放在我这里吧。等时候一到……”
  许艾听到一个微妙的停顿,她不由转头朝他看去——但对方半张脸藏在面具下,光看那双薄唇,她完全猜不出他的表情。
  “等时候一到,我就把她送走。”叶负雪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常阿姨舒了一口气,又笑嘻嘻地夸起他来,夸着夸着把许艾也夸上了,都是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夸够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她站起来,明叔把她送去了门口。
  常阿姨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叶负雪收起信封和首饰盒,站起来就要走。
  “你刚才要说的是什么?”许艾出声拦他。
  叶负雪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过头——许艾又感受到了他虚无的视线。
  自从七夕之后,这几天里,她几乎没用问句和他说过话——想知道的,问不出口,问得出口的,她又没兴趣知道。
  叶负雪又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解释:“常家一直觉得,是这姑娘的死魂作祟,害得家里不得安宁。但参加婚礼的时候,我感到有些奇怪——作祟的好像不是死魂,”他停了停,“但也不是生魂。”
  “……是你上次也说过的,‘半生半死’,‘由死而生’?”
  “不对,”叶负雪摇摇头,“这一次我感受到的,是‘由生而死’——正在死去。”
  “这不是很正常吗,”许艾说,“那姑娘本来就……”
  她把话停住了。
  那姑娘是半年前去世的,就算“半年”只是一个虚指,那也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甚至上百天,怎么可能还是“正在死去”?
  “可是……常阿姨说葬礼也举行了,她父母也收了封口费……”许艾一点一点回忆之前说过的事,“难道她其实还活着?”
  比如……植物人?
  叶负雪没有回答。
  许艾又想起一个事来:“婚礼那天,你问我,新娘是不是原来那个——是什么意思?”
  叶负雪还是没有回答,就像被压根没有接收到信号。他背着手站在原地,看不到表情,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好吧,许艾不太想问了。她也站起来准备走,然而视线落到了叶负雪握着信封和盒子的手上。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次信号接通了。叶负雪轻轻吐了口气,握着信封的那只手又捻了一捻。
  “信封里是照片,盒子里是她过去和常亦彬交换的戒指——大概是被常阿姨找到的吧,”他说,“过两天送她走的时候,一起给她带上。”
  说完,他继续走出门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停,转过身朝着许艾:“最近这两天,你不要靠近荷塘。”
  “为什么?”
  “因为日子要到了,”叶负雪说,“‘他们’会躁动的。”
  许艾还没理解过来,他又加了一句——“十五那天,过了中午你就在自己房间待着,别出门了,晚饭我会让明叔送来”。
 
 
第23章 除魔师的中元
  下午1点, 许艾躺在床上,身心放空。她觉得此时如果有风从一边耳朵吹进,再从另一边耳朵吹出, 她大概能听到自己空荡荡的脑壳里发出悠长的回音。
  “呜……呜……”像一只在沙滩上风干了的海螺。
  距离——咳哼——七夕,已经过去整整八天,那晚的尴尬和搞砸事情的懊恼逐渐被日常琐事冲刷淡化;虽然一不小心想起,许艾还是会气得脸红, 气得拔头发, 但她开始试图从另一方面安慰自己:过完这个暑假,她都不一定还会再见到叶负雪——一个不会再见的人对自己的看法, 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对嘛, 再说他比自己还大上一轮, 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了,这点小风小浪小打小闹, 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说到底,她就只亲了下脸,还就只亲了那么半秒一秒的……
  就像……就像被远房表妹踹了一脚,他肯定早就抛到脑后了。
  又用这个思路自我安慰了一遍之后, 许艾认同地对自己点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 翻身。
  七月十五, 中元节, 诸事不宜。
  被叶负雪嘱咐了“中元节这天, 过了中午就不要出门”之后, 她已经在床上躺到现在了。
  原本是想午睡的,但怎么也没有睡意,于是她索性就睁着眼躺着,像一台断电的电视机。
  窗外的蝉声和其他时候相比并没有区别,花格窗里漏下的阳光也像寻常一样刺眼。许艾暂时还没发现这一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叶负雪让她回避,她就回避吧——毕竟,叶负雪当时说了,“他们”会躁动。
  她可不喜欢恐怖电影。
  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许艾伸手拿过来一看,是许荀的信息。
  哥哥:我一会儿就去看妈妈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的
  许艾:嗯,就说我过得挺好的
  哥哥:我确实准备说你仗着叶先生人好,就在别人家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
  许艾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不过叶先生……人确实好,对她也很好——哪怕只是为了“替长辈还人情”。
  许艾:我想下学期找个兼职做做,毕业了也能尽快投入工作
  许荀:?
  许荀:为啥
  许艾:别人家的钱都是要还的,少用一点是一点
  哥哥的回复过了一阵才来。
  许荀:工作哪有这么好找,你还是好好念书吧
  许荀:我实习马上结束了,可以赚钱供你上学
  许艾:[左哼哼]
  许艾:你还是攒你的老婆本吧
  哥哥没有再回复,也许是开车上路了。
  许艾又刷了刷朋友圈,关心了一下班上同学们的云旅游摄影比赛情况,日常叉掉了李扬的日常尬聊,就放下手机,躺回到原来的姿势。
  现在时间是下午2点,距离傍晚,距离天黑,还有漫长的几个小时。
  许艾正要再次尝试酝酿睡意,突然听见外面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步子很轻,走得很慢,也不是熟悉的人的声音。脚步声远远近近,周而复始,似乎是在围着什么绕圈。
  许艾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刚来的客人?可客人都是去了主屋的客厅,也不会来她这里。
  她稍微坐起来,竖起耳朵认真听去。
  绕着圈的脚步声,但也不是原地打转;脚步声一绕一绕的,离她的院子越来越近。
  脚步声绕到了院子门口,步子却渐渐放慢了,像是在院门口徘徊。
  “哒”,“哒”,“哒”。
  房间的花格窗突然被“咔哒”推动,许艾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朝窗口望去,天色不知何时已经转阴,院子里暗下来了,似乎是要下雨。
  桂花树在风里微微摇摆,枝叶“沙沙”轻响;除此之外,院子里没有别的动静。
  “哒哒”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可能脚步声本身也只是错觉。
  许艾放下心来,坐回到床上,然后措不及防,一阵倦意排山倒海地涌来。
  她突然觉得眼皮滞沉,四肢疲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紧接着脑袋一歪,她几乎是立刻倒下,睡着了。
  合上眼的瞬间,许艾分不清这到底是瞌睡,还是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许艾听到耳边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来来去去,远远近近,有轻有重,有男有女。
  那些脚步声像是从墙缝里钻出来,从天花板上流下来,从窗缝里挤进来的。空气里荡开一阵轻微的流动声,像是有薄薄的衣摆被吹起又落下,又好像有人站在一旁,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说话声也响起来了,一样的远远近近,有男有女,不同年龄,不同语言;好像在交谈,又好像只是无意义的喟叹。
  许艾觉得房间里似乎站满了人,那些人……那些人都看着自己。
  ……这里是叶家,她在朦胧中对自己说。
  这里是叶家,有什么动静都不奇怪……对,一定是“小朋友”又在闹了,不要管他们,继续睡,努力睡。
  许艾试图翻身——翻不动。
  她又试着抬起手指——抬不了。
  许艾下意识地张嘴要说“别闹”,然而她的嘴唇粘在一起,嗓子里似乎是一个黑洞——努力挤出的那一点点声音,都被黑洞吸收了。
  她动不了,也说不了了。
  许艾的瞌睡醒了大半。
  这大概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她有些慌。她听到更多的脚步声从外面涌进来。房间的墙壁好像不存在了,天花板也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就睡在暗沉的天幕下,那些叹息汇聚成阴风,从自己身上“呼呼”刮过,体温一点一点地降下来,心跳却越来越快。
  许艾又冷又害怕,但眼皮紧紧扣合,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对……今天是七月十五,叶负雪嘱咐过她,中午之后,不要出门。
  但她不过是在自己房间里躺着,为什么也会出现这样的事?
  许艾试着深呼吸——没有用,肺部律动的节奏也被控制,呼吸顿成一下一下。她在一呼一吸的间隙里试图挣扎醒来,然而每一次挣扎都只能让她越来越无措与恐惧。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没有生气的茧,意识被困在茧里。
  她又听到那阵绕着圈的脚步声了,这一次,很近,越来越近。
  “哒”,在院子里。
  “哒”,在前廊下。
  “哒”,在门外。
  “哒”,在客厅——
  许艾拼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恍惚一瞬间,有一幕幻象从她眼前掠过。
  房屋坍圮,荷塘干枯,院子里杂草丛生……这颓败的景象就像一帧错剪的画面,仅仅存在于视野清晰之前的刹那。
  许艾下意识地一眨眼,幻象消失了,她看到自己住的房间:写字台,电脑,衣架,紧闭的花格窗。
  刚才的脚步声叹息声,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通通在睁眼的刹那消失——也许本来也不曾存在过。
  许艾松了口气,然后感觉到上衣汗湿一片,紧紧贴在身上;再一抹额头,满手都是汗水。
  手机还放在床头。许艾拿过来看了眼时间:傍晚6点。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许艾又抹了一把汗,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从床上下来。
  她一瞥眼,发现卧室的门是半开的。
  敞开了一条拳头大的缝。
  ……但仔细想想,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进房前有没有把门关上;再或者可能是被风吹开了。于是许艾没有多想,直接去了浴室洗脸洗澡,又换了身衣服。
  客厅的桌上已经放了晚饭,大概是她睡觉的时候明叔送来的。这么一想,许艾又给自己梦中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找到了合理解释,可以安心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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