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在帝心(穿越)——天天疯
时间:2018-07-06 09:40:09

  卫四:“譬如?”
  卫简;“就说木料吧。本可就近采伐,或利用水路从东南、岭南地区调运,但谢次辅坚持要用川滇的木料。”
  “川滇?!”卫六顿时拔高了嗓音,“川滇的木料的确是好,可山里伐的木怎么运出来,难不成还要先修路?”
  卫简默默地跟他四目相对,本就浓眉大眼的卫六眼睛越瞪越大,不可思议道:“不会吧,真修路?”
  这回就连卫四也淡定不能了。
  卫简叹了口气,“听起来很荒唐,但确是如此。”
  “这也太——”
  卫简当即打断卫六,“陛下亲批的。”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卫六张了张嘴,不甚甘心地埋头扫荡桌上的半碟点心。
  卫简转着手里的茶盏沉思了片刻,道:“皇上此举,恐怕意不全在木料……”
  挑了挑眉,卫简的目光从卫四哥脸上挪到了卫六哥茫然不解的脸上,眼里毫不掩饰的笑意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你和四哥的差距!
  比这些肚子里的弯弯绕,卫六自认比不得他们,虚心受教:“那还意在什么?”
  卫四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片刻后,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勾勒出大虞的疆域轮廓,还沾着茶水的手指在西南边境的地方点了点。
  意思再明白不过。
  卫六脸色一正,压低声音道:“皇上还是决定对西南用兵?”
  大虞西南最大的邻国威胁便是南安与南诏。如今南安已初定,莫非……
  “难怪赵朴升这次不惜得罪我爹也要拿到东线增援的诏令,这老小子,是闻到肉味了!”
  卫简的目光沉了沉,“肉是香,可吃相若是太难看,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噎死。跟三叔比,他还不够看。”
  大虞军队在鄯和城失利的消息卫四有所耳闻,现下听卫简这么说,心知南安必定是出了大状况。但多年的默契,他和卫六相视了一眼,就此打住,没有再多问。
  “诶,东园里的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看上眼了?”卫六凑近卫简两分,好奇心大起地问道。
  卫简瞥了他一眼,“什么那个小子,人家有名有姓有官职,刑部郎中沈舒南沈大人,正五品的京官。”
  卫六咧嘴,“嗬,这就护上啦!看来是真上心了。说说,多大年纪了,哪儿的人,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卫简抬手打断他,“打住,别想太多,八字还没一撇呢!”
  卫四低头饮茶,笑而不语。昨晚的动静虽然不大,却也瞒不过他。动用公主府的侍卫不说,还将人安置在家里的内院,没一撇?谁信!
  “这一撇咱可得想好了再划。”卫六浓眉微蹙,回想着刚才只匆匆打了个照面的有名有姓有官职的沈大人,品了又品,道:“皮相长得不错,是你好的那一口。可品行啊家世啊什么的,你也得多上上心,你的处境你自己也清楚,做决定前多想一想,日后少些麻烦。”
  他这个六哥向来如此,平时大大咧咧的,但细心起来,甚至比他自己考虑的还多。
  “我知道。”卫简难得明确地在人前表露出这么一点对沈舒南的特殊心迹,“他的身世有些复杂,现在又有些麻烦,不过,正好趁机我也能多了解一些他的情况。说起来,我正想这两天写封信劳烦三叔帮我查两个人。”
  卫六来了兴致,“谁?我在扬州认识几个当地的朋友,颇有些能耐,请他们帮忙,比我爹来得方便。”
  “那再好不过。一个是扬州最大的盐商冯乙伦,另一个,是已故扬州书院的先生邹之栋。”
  “冯乙伦?两淮首富的那个冯乙伦?”卫六纳闷,“你怎么想查他了?”
  卫简也不隐瞒,“这两人都和沈舒南有关。冯乙伦是他的亲生父亲,而邹老先生,则是他的外祖父。”
  卫六恍然,“原来传闻中冯乙伦未婚前与人生的儿子就是他啊!”
  卫四蹙眉,“怎么,这传闻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卫六点了点头,“冯乙伦身为两淮首富,富甲一方,本就被人关注,他又是个乐善好施之人,除架桥铺路、修缮庙宇、施粥送衣之外,每年都要捐赠一笔银子用于劳军,我在我爹那里见过他两次,私下里听说了一些他家的事,这才有些印象。真没想到啊,他竟然是沈舒南的爹。你放心,这事儿我帮你办,尽快给你消息。”
  “嗯,那就劳烦六哥你多费心了。”
  卫六瞪了她一眼,“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想谢我,来,再陪我过几招!”
  求之不得。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卫简发挥了十二分的功力让他六哥体会到了他真诚的谢意。
  在卫家兄弟享受难得相聚时光之际,沈舒南在东园的日子也格外舒心惬意,甚至出乎他自己的意料。每日除了抄书和休息,他余下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了狼房看卫简驯狼。每每这么看着,就对卫简之前的经历生起了好奇之心,想要了解得更多。
  而好奇心每重一分,内心所受的煎熬也随之加深一分。
  这一步,并不好迈。
  随着沈舒南内心的天人交战,时间向前滑动了三天,秘审杜芸娘的时候终是到了。
  卫简和沈舒南如期来到宗正府,出于他们意料的是,阳武侯杜琨与杜府的老夫人和大爷竟然也在堂上。
  见过礼,卫简和沈舒南在堂中左侧的客位入座。虽说顶着协办的名头,但在宗正府和庆王爷面前,他们和坐在对面的阳武侯等人差不多,都是旁听的。
  “来啊,带人犯!”
  随着庆王爷一声令下,一身素服的杜芸娘和身着囚服的陆明冲被押了上来。
  在此之前,卫简已经提审过陆明冲,故而,他已经知道了杜芸娘怀有身孕,此时相见,只消一眼,眼底的情绪就浓重得化不开。
  “芸娘,你这又是何必!”
  似怜,似叹,似悲,似悔,似怨……
  在衣袖的遮掩下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杜芸娘跪在躺下垂首不语。陆明冲低低的一句话,轻松击碎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幻想。
  是啊,又何必。
  与人私通暗结珠胎,毒杀亲子南安王。
  面对宗正府的两大指控,前有她肚子里的铁证,后有辛嬷嬷等一干人证物证,杜芸娘自知没有回旋余地,于是当场认罪。
  在她认罪的刹那,卫简看到对面的阳武侯脸色一白,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庆王爷:“你为何要杀害南安王,陆明冲是否事先知情,他可是与你同谋?”
  陆明冲的目光紧紧盯着跪在他身侧的杜芸娘,见她面如死灰心如死水的模样,竟不管不顾地抢着答道:“王爷明鉴,学生事先并不知情,更不是同谋!”
  “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来人,掌嘴!”庆王爷双眼一瞪,话音未落,打两旁就各闪出一名差役,手起掌落,实打实地掴打着到肉,只这么两下,陆明冲的脸颊就明显红肿了。这要是再多几下,恐怕大牙都能给打落两颗。
  陆老夫人手指抖了抖,虽心中不忍,却未置一词。
  “杜氏,说吧。”庆王爷瞥了眼老实下来的陆明冲,对杜芸娘道。
  陆明冲被掌掴,由始至终杜芸娘都很平静,听到庆王爷这句话,她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开口道:“因为我从未将他认作是我的亲生儿子。他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筹码和工具而已,没了用处,还要坏我好事,我自然就要除了他。”
  听到杜芸娘用凉薄的声音说出如此无情的话,堂上众人皆顿觉心寒。
  庆王爷:“你有何目的,南安王又怎么坏了你的好事?”
  杜芸娘忽的莞尔一笑,眼角余光扫了眼身侧的陆明冲,“我的目的,自然是回归故土,与心爱之人双宿双栖。当年,只因为南安王看上了我,结果所有人都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强行嫁给他了。我恨我父亲,恨我大哥,恨六郎,但更恨南安王。我视他如仇敌,又怎么会承认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的孩子!”
  “可是,深深的宫墙内,没有恩宠的日子是那么的难熬。”杜芸娘低垂的视线看着衣襟上精致的暗纹,幽幽道:“我已经没了家,没了爱的人,总不能活得连个人的样子也没了。那些欺辱我的,辜负我的,抛弃我的,再也不能欺辱我、辜负我、抛弃我!我的温柔顺从以及予潼,就是最好的筹码和工具。我让南安王专宠我,让他立予潼为太子,我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我不稀罕。南安王的正妻,从来不是我想要的,那甚至是我最痛恨的。只要一想到死了也要与他同穴,我就觉得,死,是那么可怕。所以,我不能死,只能他死了。”
  庆王爷神情一肃,“是你杀了南安王?”
  杜芸娘缓缓抬起头,视线接触到堂上众人惊讶意外的表情,莞尔一笑,“没错,就在宫里大乱的时候,我亲手杀了他。”
  这下子,就连庆王爷也被她的“壮举”震惊到了。
  “夏侯跖能成功发动宫变篡权,想必您也出了不少力吧?”卫简问道。
  杜芸娘挑眉看向卫简,“没错,不愧是陛下器重之人,卫千户果真机敏过人。”
  卫简拱了拱手,“不敢当。你请继续。”
  “南安王已死,夏侯一党虽被清肃,但予潼年幼,地方军侯势强,国君的宝座坐不坐得稳,朝中大臣谁也不敢确信。就在这个时候,我又遇到了六郎。于是,我听取了他的提议,趁机游说几大权臣,促成南安投属大虞。就这样,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再次回到了京城。而且,我再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杜家女,而是圣上钦封的封君,从今而后,我要顺着我自己的意愿活着。”
  “你的意愿?你的意愿就是枉顾伦常人性,杀夫杀子悖德私通?!”阳武侯拍案而起,双目微红地叱道。转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拱手向堂上的庆王爷告罪。
  庆王爷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杜芸娘讪讪冷笑,“我的夫本应是六郎,我的子本该是我们的孩子,你们当初逼我嫁给南安王的时候又何尝顾过亲情人性?!我倾尽一切,终于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主了,予潼却在这个时候私下里见了南安的密探,还发现了我怀孕的事,他竟然让左常带着传位手谕和传国玉玺偷偷返回南安。我不能让他毁了这一切。既然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那我就只能提前送他一程。”
  阳武侯见她到了此时仍执迷不悔,眼中既恨又痛,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卫简却被她话里的信息吸引到,与沈舒南相视一眼后,冲着堂上的庆王爷拱了拱手,开口问道:“当日截杀左常的神秘人,是你派去的?”
  “没错,是我。”到了此时,杜芸娘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卫简:“你可知你派去的是何人?”
  杜芸娘:“以防万一失败泄露身份,我让辛嬷嬷从外面花银子雇的江湖人。”
  江湖人?卫简心中暗暗冷笑,青莲教的这空子,当真是钻得好。
  “南安王的事,予潼的事,所有这些事六郎他并不知晓。而且,我们的关系也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般不堪,事实上,那一夜也是我故意在他的酒中做了手脚,过后酒醒时他便已经后悔不迭,若非我以此为要挟,他恐怕早就远远避开我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只求王爷秉公直断!”
  “芸娘……”
  陆明冲哀哀地喊了一句,杜芸娘却连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就着跪姿转过身,深深地给面无血色的阳武侯叩了个头,“大哥,求你看在我们兄妹一场的情分,答应小妹最后一个请求。”
  杜芸娘所犯之罪,任一条拎出来都是难逃一死,且死有余辜。然而,即便她在别人眼中再如何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在阳武侯这里,却是他嫡亲的胞妹。
  堂上的庆王爷微微颔首,权当给他们兄妹一个最后话别的机会。
  阳武侯眼底一热,心里却如同破了个大洞,寒风呼啸而过。
  “你,尽管说。”
  “小妹想请大哥在我死后将我火化,骨灰随着予潼葬在一处。”
  阳武侯瘦削的手掌紧紧扣抓着圈椅扶手,好一会儿后才堪堪开口一字一句道:“好,我答应你。”
  杜芸娘再度伏身,还没来得及道谢,只听得头顶传来她大哥悲切的声音,道:“你可知,若非父亲有意纵容,当日你怎能那般轻松就逃出家门去与陆明冲私奔。”
  杜芸娘心口一阵闷痛,腰身一沉,险些趴在地上。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你自小聪慧,当年之事,我只当你是一时情窦初开被迷了双眼,经历些教训总能看透陆六郎并非你可托付终身之人。哪想你竟是瞎了双眼,始终看不透,你身边的这男人,当初没有勇气陪你生,今日更没有勇气陪你死。”阳武侯站起身,稳了稳身形,垂眸深深看了眼伏在地上的小妹,“这一回,我先走了。下次,我再送你走。”
  今次生离,下次便是死别了。
  阳武侯作别堂上诸人,先行一步离开,步履蹒跚,背影凄楚。
  在他身后,杜芸娘伏在地上低声恸哭。
 
 
第67章 
  当日秘审后,卫简并没有与沈舒南一同回广阳公主府, 而是与庆王爷一起进了宫, 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圣心如何裁断,沈舒南不知, 也自知不必深知。
  七日后,南安王府老封君暴病而亡, 据查,乃慢性毒药累积发作而致,凶手正是易容成辛嬷嬷潜伏在老封君身边的青莲教邪孽方盛玫。而胁迫奶娘方氏毒杀安南王的背后主谋亦是她,目的在于挑起南安与大虞的矛盾。
  备受关注的南安王命案随着方盛玫的斩立决结束, 然而,南安的战火却并未随之熄灭。
  大朝会上, 弘景帝当庭宣布,废大虞南安王封号,复南安国君,着大将军左常护送南安国君及太后杜氏的灵柩归国安葬。与此同时,派使团随行, 开启西南和谈。
  杜芸娘的灵柩启程那日, 沈舒南在随行的队伍中看到了阳武侯, 较上次见到时明显清减了,但气色却已恢复如初见, 视线相对时, 还冲着他拱了拱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