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气焰嚣张的男人顿时失了声,躺在地上颤抖着。周围的人有的失声尖叫,有的捂住了眼睛。
眼看一条命就要魂断当场,旁边突然有个急促的女声响起:“等下!你们没有一进来就大开杀戒,说明你们的目标并不是在场的我们这些人,既然如此,就不要枉造杀孽多添一条无用的人命了!”
所有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蹲坐在角落的聂一雯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走过来几步。
聂一雯:“你看,他已经被你吓成这样,也算是吃到教训了,你就不要平白杀一个并不在你们计划中的人了。”
所有人又都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他的脸抖如筛糠,四肢抽搐,不多时竟连裤.裆都湿了。
黑衣刺客嗤笑一声,冷冷地看替人出头的聂一雯一眼,但终是收了刀。
周围所有人都齐齐舒出一口气来。
聂一雯微不可闻地舒了气,虚惊一场,一旁为她提着心吊着胆的焦仲钦也跟着松了口气。
焦仲钦已经关注她一个晚上了,自从前几天他在幽茗楼二楼窗边无意间看到她把一个突然昏死过去的老人救起来,他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她。
她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济世的仙子,否则怎会如此气质出尘、医术超绝,又有如此过人的胆魄劝说刺客刀下留人?
聂一雯侧过头,正对上焦仲钦的双眸。她疏离淡漠地点头示意,眼神似询问。
焦仲钦与她对视,顿觉烛火灯辉都逐渐远去,云虫花鸟也被浮尘凝固,此间万物苍然失色,万籁俱寂,耳目所及,只剩下她。
当他再回过神来时,已过去许久,原本都驻扎在外的侍卫们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涌了进来,而黑衣刺客们也都逃的逃,死的死。
聂一雯早已把视线移开,没有再看他,而是去抚慰受到惊吓的母亲赵氏了。
本已就寝的皇上也去而复返,得知发生的一切之后勃然大怒,势要彻查此事,本要连夜赶回宫中,太子劝说,更深露重赶山路危险,大家也都以精疲力竭,还是明日晨起再回宫。
于是皇上安慰了几句各位受惊了,便让所有人回自己的寝殿休息。
翌日一早,众人便纷纷回城,今年的春猎也只能不了了之。
此事,毕竟事关皇家尊严,没有人敢随意地往外传,所以京中百姓对此知悉甚少,他们最近所津津乐道的是另一件事。
三皇子亲自去将军府下聘,意欲三媒六聘迎娶将军府的庶小姐为侧妃!
众人皆惊叹,迎娶嫡妻尚且随意了之的三皇子,这才刚过去个把月,竟然如此隆重的下聘,要迎娶侧妃。侧妃侧妃,不过是贵妾,竟要三媒六聘如此大费周章,而且他要娶的还恰好是嫡妻的庶妹……
他那嫡妻委实可怜!
众人扼腕叹息的同时,又存了看好戏的心思,侧妃需向正室敬茶,得到正室认可,方能过门,也不知到时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当这个消息,从义愤填膺的今禧口中传到沉璎的耳朵的时候,沉璎只无声失笑。
她心道,这两人真不愧是命中注定要走到一起的大气运者,就算她这副身体没死,拦在了两人中间,也奈何不了他们要相识相爱的宿命。
今禧见自家主子神色淡淡,多半是把她方才说的全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今禧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主子,你听到我说的了没有,昨日殿下可是亲自去下聘的,说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庶小姐!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等着庶小姐给你敬茶,看你们笑话呢!”
“听到了。”沉璎漫不经心地回答。
她正对着铜镜梳着自己的鬓发,忽然注意到了什么,面色一板,满脸不悦。
今禧以为她家主子终于听进去了,一肚子的恶水刚要往外倒,就听见她说道——
“这个簪子也太丑了,丑得我要是再多看两眼今日都不想上妆了,拿走拿走,扔掉扔掉!”
今禧:“……”
叹口气,今禧认命地从她头上摘下了那个铁质蝴蝶簪。
也不丑啊。今禧嘟囔。
“你觉得不丑那就送你了。”沉璎凑近铜镜观察自己鼻尖的毛孔,眼皮也不抬地说道。
另一边,深深的宫阙之中,焦夙卿今日又被帝王“留了堂”。
“……捉到的刺客全部咬破牙后的毒.药自尽而死……京中养得起如此死士的氏族并不多……已经彻查得差不多了……身后另有指使……当作什么都没查出来,静观其变,钓出大鱼……”
焦夙卿很快便把事情都上报陈述完毕,从金銮殿快步走了出来,走到宫门附近蓦然发现还有几位大臣正拖拖拉拉走得慢悠悠。
焦夙卿本打算越过他们而去,刚略微靠近,就听到他们似乎在说什么“三皇子妃”如何如何。
是她?本欲径直离去的他顿时缓下步子竖起耳朵,跟在他们身后。
“上次三皇子搞成那样,我还以为他是看不起注定没落的将军府,现在竟然如此高调地迎娶将军府庶女,看来他是对人不对事。”
“也是奇怪了,我前几日在西郊行宫见过他那正妃,身形高挑仙姿玉色,也不知三皇子在嫌弃她些什么……”
“诶,这你还不知道吗?当初三皇子不是放言,明说她从军数年……怕是经手过不知多少次的破鞋……”
“……看三皇子这态度,莫非是真的?”
说着,几人相视一眼,都知晓了对方在想什么,猥琐地笑了起来。
他们身后的焦夙卿听着,黑了脸,轻咳一声。
几人俱是浑身一震,转过头见是太子殿下,赶忙行礼。
焦夙卿冷道:“你们在说什么?”
几人擦汗,颤声道:“这不是……这不是听说三皇子昨日前去将军府三媒六聘,说要明媒正娶他们的庶小姐,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吗?我们也就是随口讨论几句……”
焦夙卿轻哼:“背后还是莫要嚼人口舌。”说罢就越过他们,自顾自走了。
留下那几人一阵后怕,被他冰冷的语气震慑,好一会儿才继续上路。
焦夙卿心头不屑,心想他那三弟真是什么事都要闹得满城风雨,跳的很。
既然他这么喜欢出风头,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风头大盛。
半月后,三皇子迎娶侧妃当日,全城瞩目。
焦仲钦亲自骑马前去将军府,迎接他未来的侧妃。
一路上都已张灯结彩,百姓八方来贺,满城都充斥着喜庆氛围。
焦仲钦身着火红的喜服,骑着戴有大红花的黑棕骏马,不时地回头望去,他的心上人正坐在喜轿上,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一点一点,跟他回府。
他满心都是悸动与喜悦,几乎抑制不住,兴奋到双手微微颤抖。
很快,蜿蜒的迎亲队伍悠悠地到达三皇子府的附近,只需拐个弯,便可到达正门。
骑着马的焦仲钦,与骑着马的焦夙卿,狭路相逢。
两人俱身着红衣,一人骑着黑马,一人骑着白马,身后,俱是跟着横亘漫长的队伍,绵绵延延,连堵了好几条街。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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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我满城结彩,十里红妆,亲自登门,迎娶我心爱之人。
太子:我满城结彩,二十里红妆,亲自登门,迎……答谢我弟妹救命之恩。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精彩!(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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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璎:emmmm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两只弱鸡竟然都会骑马??
第21章 喜怒无常的病弱太子(9)
两人在这个路口僵持片刻,焦仲钦率先打破沉默。
“皇兄,你这是要去……?”
焦仲钦不解,他可从没听说过太子今日也要娶妻的传言,况且太子虽然着装隆重,身后的仪仗队声势浩大,运载宝箱的马车绵延不绝,但也不像是要迎亲娶妻。
焦夙卿淡笑:“无事,只是随君命去送些礼罢了。”
跟在太子马后的侍从听了,撇撇嘴,这些不都是太子亲自准备的礼吗?这些日子太子破天荒地到处打听女子喜爱什么物件,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今日晨起,太子还早早就特意去御前请了一份圣旨。
焦仲钦心里巴不得立马回府抱得美人归,脸上却不得不装出颇有兴致的模样,问道:“哦?是谁这么大的面子,竟能让皇兄你亲自登门送礼?”
当然是你的皇子妃啊。
焦夙卿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雍荣闲雅的淡笑不语。
他不说话,焦仲钦只得跟着笑,可惜笑得脸都僵了,也没等到他的回答,于是试探地问道:“……今日是皇弟大喜的日子,不知皇兄可否容皇弟先行?”
焦夙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焦仲钦这才真心实意地笑开了:“多谢皇兄!”说罢就招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出发。
迎亲队拐过角,陆续到达三皇子府的正门,焦仲钦甚至下马亲自从轿中牵引出他的心上人,温柔地牵进府里。
太子马后的侍从远远看着他们,疑惑问:“太子殿下,我们不过去吗?”
焦夙卿回答:“再等等罢。”
毕竟,总是要晚点出现,才能有神兵天降的效果啊。虽然他已经忍不住想象,见到他之后,她会露出怎么样的神情了。
府内。
宾客盈屋,座无虚席。
他们大多是焦仲钦在幽茗楼或别的风雅之所结交的朋友,其中既有达官显贵,也有庶民文才。也正是因为焦仲钦社交活跃,广结善缘,贵庶通吃,所以才每次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闹得满城沸扬,人尽皆知。
站在中央的一对新人,在周围人们的一片祝贺声中,拜了天地,而且是极为繁琐又隆重的三跪,九叩首,六升拜,以表焦仲钦对新婚侧妃的喜爱和尊重。
一处角落,沉璎和今禧主仆二人正远远望着。
“纳侧妃的花轿只能从侧门,她却是从正门入;不能拜天地父母,他们却隆重地三跪九叩;嫁衣只能着粉红,他们却大红鲜艳……主子,他们这是坏了规矩,摆明了不把你放在眼里!”今禧起先还是喃喃,说着说着愈来愈愤慨起来。
“我不被放在眼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第一天跟着我吗?”沉璎漫条斯理道。
今禧语塞。
沉璎原本只是闲来无事,想到前面来看个热闹就打道回府,不料今禧方才愤懑地抱怨声太大了,引来了几个人的注意。
“侧室是不是得向正室敬茶,得到正室认可,方能过门啊。”一个不解风情的客人见到沉璎后高呼。
寂静一瞬后,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连连附和。
焦仲钦原先喜悦的神情看到角落站着的两个人后沉下了大半,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瞪领头起哄的狐朋狗友,想着以后再也不与此人往来了。
他一手握住聂一雯的那双纤纤玉手,另一只手抚慰地抬起罩在她的手背上,朝她安慰地一笑,然后朝沉璎的方向冷道:“你既然来了,也好,过来吧。”
沉璎看他神情冷淡中透着几分厌烦,便知道他叫她过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瑟缩了一下就缓缓走了过去,将一个毫无尊严可言的可怜正室演得活灵活现。
焦仲钦扶着聂一雯在屋内正中央的高椅上坐下,那原本应该是当家主母也就是正室的位置。
焦仲钦:“来人,上茶。”
一旁候着的侍女连忙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随即站定,愣愣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三皇子和皇子妃,还有坐着的侧妃,她不知道手中的茶该递给谁。
焦仲钦一皱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茶给她?”说着指了指沉璎的方向。
此语一出,一室哗然,他、他的意思竟然是让正妃给侧妃敬茶?这可真是空前绝后,史无前例!
沉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他先前百般折辱她还不够吗?今日她也没有为难任何人,就这么仍由他以娶妻的礼纳贵妾,他竟然还要她一个正妻给贵妾敬茶?
聂一雯也是惊诧,看向焦仲钦。
焦仲钦轻抚她的后背,笑得千般温雅万般柔情:“我先前许诺过你,定会让你有尊严的活下去,谁都不能折辱了你。”
聂一雯感动得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没想到一个平日养尊处优眼高于顶的皇子也会如此重诺。先前他来下聘的时候,她忍受够了自己这一世低贱的庶出身份和这尊卑分明的封建社会,清冷地道自己想要过上有尊严的生活,问他可以给吗,他笑着便郑重地点头允诺了。
其实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当是男人站不住脚的甜言蜜语。反正她只是一个庶女,嫁给一个样貌俊俏举止娴雅的皇子做侧妃,总比嫁给那些老态龙钟臃肿好色的老头做妾好。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践行自己的承诺,从明媒正娶,到三跪九叩的拜堂,从让她着大红喜服,到让她从大门进府,每一处细节,都体现着他对她的尊重,现在他甚至让正室反给她敬茶……
聂一雯想着,反手握住了焦仲钦的手,十指相扣。
沉璎看着,差点冷笑出声。她这副身体的原主的死,就是为了衬托这两人的相濡以沫鹣鲽情深,现在她代替原主活了下来,却还是要继续陪衬他们的感情?
他尊重心上之人的方式就是践踏别人的尊严?
未免也太可笑了。
沉璎接过侍女手中的茶,面色凄苦又悲愤,走到聂一雯身前,递上手中的热茶。
聂一雯刚要接,就被焦仲钦拦住了。
焦仲钦对沉璎皱眉道:“你娘没教过你,敬茶要跪着敬吗?”
简直……欺人太甚。
沉璎气极反笑,微不可闻地微微勾起唇角,脑内问道:“小东西,我记得,只要任务目标能代替大气运者做好应做的事,让任务目标取而代之也是可以的吧?就像上个世界,虽然主角死了,但是只要让反派成为一代明君,代替主角施政仁德励精图治,世界就会继续稳定秩序地运行下去,对吧?”
器灵迟疑,回答道:“是……是的,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宿主,你要干嘛,你这个世界的任务是阻止反派黑化屠城,你不要做任务以外的奇奇怪怪的事啊!”它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上次宿主像这样勾起唇角问它问题,就用金手指把自己全身的液体都变为灵泉了,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