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秦含真给他准备的姜粉,还配了其他的药材,除了驱寒,也有振奋精神的作用,竟然在这种事情上派了用场。
  她有些啼笑皆非,忙道:“大堂哥好生休息两天吧,暂时不要忙功课了,先放松放松。这几天实在是辛苦你了,得好好恢复元气才行。”
  姚氏也说:“正是呢,我这就吩咐厨房给你炖补身的汤水。”
  秦锦华也非常积极地表示:“我学会了两道小菜,做给哥哥尝尝吧?”
  秦简不由得头皮发麻,忙道:“我还得去问问几位熟识的考生,不知他们考得如何呢,怕是会有应酬。好几个月没怎么见我那些朋友了,也得请他们喝酒吃饭,好赔个不是。”
  姚氏嗔道:“你是要正经参加乡试,去赔什么不是?别管你那些狐朋狗友了,好生在家里歇几天是正经!”
  秦仲海也微笑道:“我才派人去过唐家,他们家唐涵回家后,也是大睡了一觉,如今安好。唐大人看过唐涵的文章了,道是答得不错,今科有望。你若要寻朋友说话,就去找唐涵吧,也请唐大人帮你瞧瞧文章,看是否有把握得中。”
  姚氏转头看了丈夫一眼,没有吭声。
  秦简在全家人的劝说下,终究还是没能出门找朋友,只得留在家里好好歇上两天,再谈后续,不过他还是派了小厮去唐涵与蔡世子等几位比较亲近的朋友处打了招呼。至于赵陌?他用不着费这个事儿,出考场之后,他还是赵陌亲自送回家里来的呢。
  看到儿子安心在家休养了,姚氏总算安心了些,回到盛意居,便忙忙吩咐心腹玉兰,回姚家去寻母亲姚王氏要那份王家祖传下来的,专门给应试学子考后调养身体的补身方。若不是姚王氏乃王二老爷独女,还未必能得到这份补身方做陪嫁呢。姚氏从前对这方子不以为然,如今想起来,却有些后悔。不管那方子有没有用,为了儿子的身体,她什么都要试一试的。
  玉兰匆匆领命而去,与走进屋中的秦仲海擦身而过。
  姚氏见秦仲海回来了,忙微笑着起身相迎。秦仲海在她对面坐下,便问:“锦华与唐家孩子的八字可合过了?我那日嘱咐过,让你尽快去办的,你这几日也没出门,难不成还没办么?”
  姚氏愣了一愣,才醒过神来:“这些天我只顾着简哥儿考试的事儿了,哪里还想得起别的?”
  秦仲海也能理解,并不生气:“既如此,如今简哥儿也考完了,你尽快去把八字合一合吧。说好了乡试放榜后,便要给两个孩子正式定亲,不先合过八字,后头的事要怎么安排呢?”
  姚氏迟迟未应。秦仲海察觉到异状,抬头望过来:“怎么?你又想要给锦华另寻人家了?这回又是看上了谁?!”
  姚氏忙道:“没有没有,我何尝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她顿了一顿,“先前见着秦王妃那次,她夸了我们锦华几句,我也不知道秦王妃是什么意思。秦王府好象有几位王子,都尚未定亲……”
  秦仲海不耐烦地重重拍了一下桌面:“秦王妃怎会不夸锦华?她是唐涵外祖母,夸未来外孙媳妇几句,不是好事么?!秦王的儿子,与锦华错了辈份,如何能做亲?你别又犯了糊涂!我会搬回来,是为了儿子能安心考试。如今乡试已经考完了,我随时可以再搬出去。你若还不肯吸取教训,只管与我直说就是了!”
  姚氏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赔礼:“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是我错了,二爷别生气,我再也不违你的意了。要给锦华与唐涵合八字是吧?我明儿就去……”
 
 
第三百零九章 丧报
  姚氏这回是真的不敢再有异议了。虽然如今婆婆许氏已经把丈夫秦仲海劝回了盛意居,看起来秦仲海似乎已经原谅了自己,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想要再发一次火,再搬出去,也不过是抬抬脚的事儿。而这一回,她是否还能得到婆婆的帮助以及儿女们的谅解,就真的说不准了。
  姚氏其实也看得出来,秦锦华心里对这门婚事已经渐渐接受了,连秦简都跟唐涵加深了交情,俨然已经把对方当成是妹夫一般。只有她还不肯死心,总觉得女儿嫁给唐涵吃了亏,眼见着秦王妃似乎对秦锦华很是欣赏,便又忍不住打起了秦王府诸王子的主意来。秦王圣眷正隆,他王妃嫡出的几位公子,稳稳当当的便有一个郡王到手。若是秦锦华嫁过去,好歹也是位郡王妃,不比秦含真未来的前程差。
  姚氏并不是一时糊涂,忘了秦王府与唐家的关系,只是内心觉得,唐夫人永寿郡君乃是侧妃所出,秦王妃不可能真把她当成亲女一般亲近,会因为她的儿子正与秦锦华议亲,便爱屋及乌地夸秦锦华。从来嫡庶有别,秦王妃怎么可能看庶长女顺眼呢?说不定有意搅和这门亲事,给永寿郡君添堵呢。以秦王府与永嘉侯府的交情,秦王妃还不至于忽悠秦锦华,多半是真的看中了她。若是秦锦华能与秦王妃之子促成好事,岂不是皆大欢喜?到得那时,唐家也不好说什么,唐夫人毕竟是庶出,肯定要让步的。承恩侯府也不会因为这门婚事变了卦,就受到唐家人的报复……
  姚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一点用处都没有。秦仲海根本不听她分析,就发了火,她生怕真把他气走了,只得放弃。
  但姚氏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秦王妃与永寿郡君不可能和睦得象是亲母女一样,这门亲事原是做得过的。之所以不能成,只是因为秦仲海早早就看中了唐涵,又与唐家人有了默契而已。秦仲海为什么会看中唐涵?全是拜许家所赐!若不是许家人在暗中捣鬼,连累得秦锦华迟迟未能定亲,又总是破坏她与人相看,在人前乱传谣言,又怎会让许多高门大户误会秦锦华曾经与许峥定过亲,不知为何被退了婚,说不定有什么毛病,因此无意联姻?秦仲海最终只能找到还算是知根知底的唐家,加上唐家女儿唐素与秦锦华交好,听说过秦锦华的冤屈,唐涵条件又还可以,才成就了这段姻缘。若没有许家,秦锦华定能找到更好的姻缘,亲王府也是攀得上的,又怎会只能屈就一个大理寺卿之子?!
  姚氏心中对许家的怨怼更深了。
  秦简考完乡试,许家那边来人问候,打听他考得如何,姚氏都没让来人去见儿子一面,就直接冷笑着把人挡了回去:“不劳许家表兄表嫂费心了,我们家孩子自然比不得府上的大少爷才华横溢,连宗室贵女都为之倾心,不过是胡乱应付考试罢了。因着考得艰难,累得不轻,如今还在休养呢,就不上门去聆听府上大少爷的教诲了,让府上大少爷管好自己吧!人人都觉得他明年春闱定能高中,可别阴沟里翻了船才好。”
  来人瞠目结舌,心里恼火,却又不敢发出来,便直接被姚氏打发了。她出得盛意居,心里委屈,便去寻许氏告状。
  许氏皱了皱眉,淡淡地道:“家里人如今都在为简哥儿的乡试担忧,简哥儿他娘也只是一时急躁罢了,并不是有心的。你回去了也不必照实说,只道简哥儿这几日累着了,需得在家休养些时日才好。替我谢过峥哥儿的好意,可桂榜还未出来呢,我们如何能知道简哥儿考得如何?等放了榜,自然就有消息了。”
  那人只觉得许氏好象对娘家人冷淡了些,明明最讨厌儿媳妇对许家的轻视,怎的今儿竟会轻轻放过?她忍不住对许氏说:“可是,姑太太,表二奶奶方才那些话,实在是说得太难听!她不把小的放在眼里,便是不把许家放在眼里,姑太太难道就不生气?”
  许氏瞥了她一眼:“那你待如何?想要我为了你一个下人出气?你以为你是谁?!”
  那人脸一红,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了。
  许氏不客气地数落她道:“我知道你在你们大夫人面前素来有脸面,但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你这是想要挑拨我与儿媳的关系?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你是许家的人,跑来我们秦家摆什么架子?你回去了,也给我小心些说话,倘若胆敢在你们家主子面前胡言乱语,以后也别到我们府里来了。我们承恩侯府招惹不起!”
  那婆子吓得连连赔罪,磕了几个头,直到许氏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命她“滚吧”,她才敢小心地退了出去。至于回到许家后怎么说,她自然心里有数。如今许家大不如前,还要巴望着秦家呢。许大夫人是个有气性的,万一真把她气着了,要与秦家闹起来,许家其他人岂不是尴尬?更何况,许大夫人的身体也不好,哪怕是为了她的病情着想,自己这个心腹也不该多说什么。顶多是私下里与许大奶奶含蓄地提一提,可不敢真的将姚氏的话照实转述。那话分明是在咒许峥明春落榜呢,许大奶奶知道了,是要出大事的!
  许氏虽然把许家的婆子给斥退了,但心里对姚氏的话其实并不是不膈应的。许峥是她最欣赏最疼爱的侄孙,姚氏怎能咒他春闱落榜呢?但她如今正需要修复与儿孙们的关系,再拉拢儿媳,好让姚氏、闵氏等人在许岫与卢初明的婚事上,给她做个帮手,配合她行事。否则她光是想把许岫接到家里来小住,就很难成事了,更别说还要安排许岫去接近卢家兄弟。她心里觉得许家的婆子多事,但对姚氏的态度,也挺不满的。
  她明明才帮了儿媳一个大忙,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姚氏如今恩将仇报,算什么意思?!
  她把儿子秦仲海叫了过来,提了提方才许家婆子的话,道:“我已经教训过那婆子,让她回许家后不要乱说话了。只是你媳妇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便是她从前对峥哥儿有些不满意,如今也事过境迁了,看在两家亲戚的份上,她好歹要做到礼数周全吧?明明知道许家最在意的就是峥哥儿的前程,她还非要在这种事上咒人家,到底是想做什么?!你去问问她,是不是非要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向她赔不是,她才能消了气,继续与许家做亲戚往来?若是如此,我大不了舍掉这张老脸就是了。”
  秦仲海心中隐隐能猜到,姚氏估计只是因为秦锦华的婚事迁怒许家而已。他也没有多说,便道:“姚氏对许家素来有心结,如今许家行事,更是没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她孝顺您,才会为您抱不平的。若是您觉得这么做不好,儿子回头告诉她一声,让她别再给许家人脸子瞧就是了。您也别误会了她,她怎会要您给她赔罪呢?她没有这样的胆子。”
  许氏只觉得儿子的话简直就是在颠倒黑白,但也明白这就是他的态度了。她无可奈何:“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这回就算了吧。日后你们两口子即便是对许家有什么不满,也须得记得,那是你亲娘舅家呢。血浓于水,怎能说疏远就疏远呢?如今你大舅舅有了难处,你二舅舅和表兄弟们也受了连累。只要是你力所能及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亲戚间往来,不就是讲究个互相扶持么?”
  秦仲海扯了扯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儿子明白。”
  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但姚氏对许家,还是始终和气不起来,顶多是听了秦仲海的劝,不再嘲讽得那么明显而已。不过听说了许家遇到什么祸事,她嘴上会说些担忧的套话,心里还是幸灾乐祸居多的。
  在七月初许峥与鲁大姑娘定亲时,还表现得十分精神健硕、容光焕发的许大夫人,不知为何,好象忽然失去了精气神一般,在八月中秋过后,便一路衰弱下去。许家人原本还封锁消息,到得后来,都有些慌了,只能告知亲友,又去求许氏,帮忙请个太医来家,给许大夫人看诊。
  前后来了两位太医,诊断的结果都是不容乐观。许大夫人久病多时,怕是早已油尽灯枯。长孙定亲那时的健硕,多半是回光返照而已。其中一位太医还劝许家人,尽快做些准备,说不定还能冲一冲。
  许家人惊慌失措。许大夫人虽说病了小一年,但一直以来精神都还过得去,期间还时不时有所好转,谁能想到她忽然说病重,就病重了呢?家里人都没预料到有这种事,因此什么都没准备,还是许氏带了秦仲海与秦叔涛过府,让两个儿子出面去帮忙操持,才买到了一副不错的棺木,又备下了些其他物事。
  过得两日,许大夫人依然没有好转,甚至都失去意识了。还没有离京的鲁家人已经开始哭。秦简、秦锦华与秦锦容、秦端等几个孩子也顾不得曾经的禁忌,亲自到许家来看望这位舅祖母。
  乡试放榜那日,喜报与丧报几乎是同时到达了承恩侯府。秦简与唐涵两人都榜上有名,得中举人。同时,许大夫人的丧信也被送到了许氏手中。
  秦简与唐涵都决定了明年春天要下场一试。然而许峥却因为要守祖母的孝,注定了无法参加这一科春闱了。
 
 
第三百一十章 晦气
  收到消息的姚氏,在自己屋里先暗暗幸灾乐祸了一回。
  瞧吧,当初许大夫人拿自己的病情来威胁丈夫儿女同意许峥与鲁大姑娘的婚事,说得好象她快要死了一样。如今她真的死了,焉知不是老天爷看不过去她无端害人,所以就把她收了去呢?若不是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又不好好约束儿媳妇,放任许大奶奶在外头胡乱说嘴,秦简与秦锦华的婚事也不会如此艰难,如今前者的姻缘迟迟未有着落,后者只能屈就一个大理寺卿之子,都是拜许家所赐!
  姚氏忿忿不平了一回,又乐了一回,心想许大夫人成天把娘家的侄孙女儿鲁大姑娘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好象鲁大姑娘真的比秦锦华强许多一般,如今婚事才定下,鲁大姑娘就把她这个太婆婆给克死了,这算不算是许大夫人自找的呢?
  她接着又想到了许峥与许岫。虽然孝期只有一年,但对许峥而言,这一年孝期可不仅仅是一年而已,明春的会试,他是绝对无法参加的了,再等上三年半,他才有机会去考进士,到时候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呢?
  姚氏有些坏心地想,许大老爷如今已经中了风,都说他的病情比许大夫人更凶险些,至今却还好好地活着。若是他活得长一点,等到孙子下一科再考时,他再死,许峥被耽搁的可就不是一科两科了。到时候只怕秦简都做了官,兴许还做完一任了,预备着要升迁。就算许峥从小到大都以才华出名又如何?考不中进士,做不了官,一切都是空的。
  还有许岫,也有一年的功夫无法议亲了。她得抓紧时间,在这一年里把儿子秦简的婚事给定下来,省得婆婆许氏又生出什么念头来。
  姚氏冷哼两声,又忍不住暗乐一回,却瞥见丈夫秦仲海进门,忙收了笑脸,故意装出难过的模样,迎了上去:“二爷,你都听说了吧?这可怎么好呢?我还以为舅太太终究会熬过去的,没想到她就这样……”
  秦仲海分明瞧见姚氏眼中没有半点悲戚,全是装出来的。他心中暗叹一声,淡淡地道:“给我收拾件素服出来,我要到许家去吊唁。”
  姚氏顿了一顿,便吩咐了丫头去取素服,然后问秦仲海:“二爷今日就要过去?可是……”她咬咬唇,“方才来了喜报,我们简哥儿中了举,这样的喜事,家里怎么也该好好庆贺一番,哪怕是摆家宴呢?!二爷这时候去吊唁,难道就不觉得……有些晦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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