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苏琬儿习惯按照吕府的人的习惯称辛弈为辛爷,她没法像宫里其他人那样唤他辛大人。
  辛弈是什么官,她表示不知道,辛弈不爱功名利禄,啥事都不会去管,苏琬儿甚至经常困惑,辛弈究竟是为了什么入的宫。
  “辛爷可是要陪同陛下与太后娘娘一同去往庹山?”
  苏琬儿礼貌又不失恭谨地冲辛弈打招呼。
  “是的,太后娘娘召唤,弈岂敢不从?弈,是闲人,去哪儿都无所谓。”
  琬儿抬眼,看见辛弈眼底一层青色,她正要暗笑钱媛之不知节制,猛然发现辛弈竟然一身玉白的袍服,只在袍角绣了一支翠竹。再看向他的头顶,那颗温润柔和的南珠之下,束发纶巾居然也是玉白……
  一身素的辛弈看上去愈发绝世出尘了。
  辛弈扬起嘴角,冲苏琬儿笑得清冷。
  “苏姑娘是来寻太后娘娘的吧?太后娘娘正在暖阁里吃茶,姑娘自去便是。若无他事,弈先行告退……”
  “唔,辛爷请自便。”琬儿颔首。
  她望向辛弈离去的背影,飘然若仙,又孤傲不群……
 
 
第120章 龙腾
  琬儿刚进到偏殿, 便看见钱媛之铁青着脸, 招呼着宫人们搬走博古架上的文玩玉器。
  “苏琬儿见过太后娘娘。”
  琬儿伏地, 今日钱媛之传诏自己,不知所为何事。
  “琬儿……”
  钱媛之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朝琬儿走过来, 这让琬儿受宠若惊。琬儿惊愕地看着钱媛之拉起自己的手, 像自己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一般,亲亲热热地半拥半揽着走向窗边的茶桌。
  “琬儿, 咱们虽同住在这大明宫, 本宫却也许久未曾寻过你叙叙家常了。”
  钱媛之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琬儿心中猴荡秋千似的甩, 这钱媛之突然对自己如此热情,怕是要给自己挖坑。
  果不其然, 琬儿听见钱媛之那甜得发齁的声音传来:
  琬儿, 本宫要陪陛下一同去庹山小住几日,宫里就靠琬儿你替本宫照顾了。
  琬儿暗笑:太后娘娘放心,琬儿一定尽心尽力替您看顾好大明宫的。
  钱媛之笑得更欢了:本宫就知道琬儿一定会向着我们的。辛弈是太尉大人的表弟,所以……若是颍川王回了……琬儿你……
  琬儿默然,钱媛之这是在给她自己找后路呢——
  钱彪, 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李韧。若是李韧回到大明宫, 钱媛之需要自己为她说话, 所以,她搬出了辛弈。
  她也能看出,吕吉山这个名字对琬儿, 是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力吗?
  琬儿笑得温婉,不自觉地抬手抚向心口,那里曾经是那块血玉所在的位置,可是如今已经空空如也了。
  她把它摘了下来,预备送出宫去换银子……
  琬儿不缺银子,可是,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发泄出心底那莫可名状的怪异情绪。
  琬儿仰起脸,脸上的笑容,如三月温暖的风:太后娘娘放心,琬儿一定会劝说颍川王止戈。陛下是他的侄儿,他应该能清楚他不能违背文康皇帝的遗愿的。
  李砚的遗愿是什么,傻子都知道不能是让钱媛之做太后,当第二个吕皇吧!
  李砚曾经那么看重钱媛之,可临死前却拒绝皇后的靠近,说明他心里清楚,究竟是谁要取他的命。可刽子手竟然当着他的面还要再来“作秀”,拿他当猴子耍,自己却说不出话来,李砚的心中该有多绝望啊……
  琬儿知道,自己这一回是改命了。自己控制住了李韧的童年,也就控制住了自己的人生。如今连钱媛之也来巴结自己,希望自己替她说话了。
  琬儿笑着同钱媛之表态,让她放心去庹山,心中却是寒冰凛冽——毒妇,你们钱家的末日到了!
  离开长乐宫的琬儿马不停蹄地奔去了公主府。
  乐阳摇着罗帕,兴高采烈地邀请琬儿去瞧她新修的院子。
  琬儿对修院子不感兴趣,这让她想起那个带给她无尽“痛苦”与“悸动”的可怕夜晚。如今的她,只想把与那人有关的一切统统都忘掉!
  “公主与驸马,可都还好?”
  琬儿笑意盈盈地问,她心底深处有一种诡异的期盼,她希望乐阳与吕俊青能琴瑟和鸣。
  琬儿知晓乐阳会在不久的将来,对李韧入京产生什么影响。他们都是李家的人,如今乐阳嫁给了吕俊青,虽然琬儿拒绝承认,可是她依然不可控地,大老远的奔来公主府,只为亲眼确认一下乐阳与吕俊青的关系,究竟是不是她曾经设想的那样。
  “驸马去了江南,替陛下采办贡锦。”
  琬儿颔首,她知晓此事,江南织锦向来都是最出挑的,吕俊青受了皇命要去江南选定皇商。
  乐阳的脸上有红晕泛起,“俊青入户部后,杂事一直挺多,时常不能归家。本说这段时间抓紧时间要个孩子,如今看来,又落空了……”
  心中有莫名的雀跃泛起,她第一次为差一点给她带来祸事的,吕皇的高超手段喝彩。今日的琬儿真正深切体会到了,将吕家融入李家,竟是如此的重要。
  ……
  颍川王李韧“再度”杀回了大明宫,钱彪压根无法阻挡李韧行进的脚步。李韧带来的陌刀军从来都是横扫大漠,区区钱彪,怎能入眼?
  是夜,巍巍大明宫火光四起,沸反盈天。南衙禁军“叛变”了,他们在乐阳与沛国公章侗的合力领导下大开城门,将颍川王李韧给迎进了皇城。
  禁中的龙武卫是钱彪的人,然而大势已去,他们就算奋力守住大明宫这方寸之地,对李韧来说也无异于蚍蜉撼树。
  钱氏一族掌控内廷多年,随钱媛之离开大明宫的人数毕竟有限,在李韧攻入禁中的这一晚,宫里依旧乱成了一锅粥。
  “苏姑娘。”
  身后传来玳瑁的轻声呼唤。
  “您不随他们一同离开吗?”
  宫里人都在逃命,只有自己家姑娘稳如泰山。虽然她也隐隐听说过琬儿姑娘是如何耐心陪伴颍川王长大的,但是现在宫里趁火打劫的人也不少,还有人纵火烧殿,呆宫里依旧很危险。
  “不必了,玳瑁,你去确认一下何将军替咱们把瑶华宫宫门守牢实了便好,骚乱很快就会过去的。”
  烛光下的琬儿,苍白的脸上因着激动,透出奇异的酡红,玳瑁有些不放心。
  “五盛丸还有十粒,姑娘有没有何处不舒服,要不要再服点?”
  玳瑁关切地向琬儿建议,琬儿不喜吃药,只要能坚持,她就拒绝服药。琬儿说她再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了,所以停药许久了,可是玳瑁看她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好转多少。
  “玳瑁勿忧,我很好,你替我唤佩兰进来,我要更衣。”
  琬儿笑意盈盈,似乎心情大好。玳瑁颔首,转身就要出门,却又被琬儿唤住。
  “让半夏也进来,佩兰只更衣,不梳头。这妮子老给我选炫花人眼的头面,活脱脱一个盛宠贵妃了……”
  端方如玳瑁,也忍不住笑了,“是,姑娘,您就请好了吧!”
  玳瑁扭身出了房门,留下琬儿独坐镜前,她望向镜中自己的脸。苍白凄苦,巴掌大,如同未成年的羸弱少女……
  她顿时有些气馁,虽然用不着靠这张脸去吸引一个在她看来依旧是“半大小子”的李韧。但是自己这弱不经风的样子也的确太拿不上台面了,要知道以往的自己可是风韵婉转、艳气逼人的代言人!
  琬儿打开自己的妆盒,开始为自己挑选胭脂水粉。长久不出门,连打扮的心思都没了,所以才会越来越丑。如今火烧眉毛了,再不拾掇拾掇,就没法见人了!
  唔,这盒西域水粉太白,自己已经够凄惨了,这种苍白系的绝对不能用。
  这盒琉宝堂的粉是李砚送给自己的,宫里的娘娘们爱用。里面加了闪亮亮的珠光粉,提亮人的妆面与气色,绝对夺人眼球!可是琬儿不喜欢,那么招摇,一看就是后宫妃嫔争宠的专用利器。
  妆盒的一角,静静地躺着一只玉雕妆盒。青玉的盖板,配合一圈鎏金的封边,是那么的温润又内敛。
  琬儿探手将它轻轻拾起,盒底,庆丰楼三个字飘逸俊秀。这是吕吉山送给她的,曾经是琬儿最爱的水粉。
  庆丰楼的水粉水漾触感,轻薄丝滑,贴合肌肤,持妆久,不易脱。更重要的是,庆丰楼的水粉如同它的青玉雕盒一样,温润,又内敛。
  不得不承认,吕吉山真的很懂自己的心思,他深知琬儿喜欢什么,也深知琬儿适合什么。他送给琬儿的全套庆丰楼的胭脂水粉、黛粉、与口脂,都是琬儿日日会用的,它们让琬儿温婉,内敛,却又艳光四射。
  挑拣了半天,琬儿终于选好了呆会儿要用的妆粉、胭脂,黛粉、与口脂,定睛一看,果然一水儿的庆丰楼。
  琬儿摇头,自嘲地笑,不纠结了,不就几盒妆粉吗,干嘛非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待到琬儿盖上妆盒,将它们推至桌角时,有东西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琬儿低头,那团鲜艳的血红倏然入眼。
  是她预备拿去换银子的血玉佛牌。
  斯人已逝,言犹在耳——
  琬儿,我若再也回不来,你要记得我。
  这是他临走时送的玉佛,送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坚定,生怕送不出去,人死了反倒千里迢迢专门派个人回来问自己讨要这块玉佛。
  吕吉山要这块石头只是为了给他陪葬,这话乍一听起来实在招人怨恨,但如今细细想来,琬儿却发现了诸多反常。
  吕吉山抠门是不假,穷惯了的小子一旦翻身了,对金钱的酷爱会超乎寻常一点实属正常。但平心而论,吕吉山对琬儿向来都以慷慨著称。这玉佛究竟有什么特别,竟引得他如此行动反常?
  琬儿久居深宫,向来敏锐,于是她重又捡起这块差一点被她拿去卖掉的玉佛仔细瞧了起来:
  玉佛冰凉又沉滞,因脱离自己身体有些日子了,往日那轻扬其间的缥缈晕色真的重又消失不见了,这块“活石”再一次变成了一块死物。
  琬儿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除了颜色特别,它与其他玉石有什么不同。
  终于,琬儿放弃了,她将玉佛用绢布细细包了,放进了妆台的底部。这是吕吉山的东西,她要留着。
 
 
第121章 归来
  李韧终于回到了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大明宫, 当他策马走上御桥那熟悉无比的青石路时, 他仰望御桥尽头巍峨的含元殿, 心内波涛翻涌。
  我李韧终于回来了!
  他是回来夺自己侄儿李修泽的权的。
  自己的那个侄子,说是皇帝,但是实际上谁是皇帝, 明眼人一瞧便知。他们杀死了自己的兄长, 当朝真正的文康皇帝李砚,钱氏一族, 万死难辞其咎!
  方清扬带陌刀军去了庹山, 那所谓的钱太后与她那不知廉耻的男宠藏身的地方。一个男人, 靠自己的身下之物秽乱后宫, 引诱当朝皇后,窃国重器, 辛弈犯下这弥天大罪, 当灭九族!
  御桥的尽头跪立着乌泱泱的一大片侍卫与朝廷命官,众人皆严阵以待,乌纱整肃,朝服严谨,紫绯绿青各自按级别整齐列阵。
  李韧心情激荡, 他转头看了看紧跟身后的部众, 一个个金革凛凛, 威仪非凡。
  李韧一紧缰绳,勒住了马,他唤来自己的副将, 要他把队伍最后的,自己的乳母康嬷嬷与锦瑟给唤到自己身边来。
  康嬷嬷与锦瑟陪伴自己渡过了最难过的年月,她们有资格与自己一道享用这一刻最无上的尊荣。
  李韧没有銮驾,也不可能走路,他就这样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披坚执锐的重甲军士直通通地朝大明宫深处走去。
  还不及走过御桥,来到百官身边,远远地他便听见了他最熟悉,也曾最思念的、悦耳动听的山呼:
  “颍川王殿下万安!”
  李韧的唇角勾起,他知道,过不了多久,百官们的奏唱便会改成他期盼的那个模样。
  李韧转过身,询问康嬷嬷是否还能坚持。因为征战,康嬷嬷与锦瑟在行路过程中也同样是骑马,并无车可坐。
  康嬷嬷不及四十,因久居北地,原本细腻的肌肤也变得粗糙又苍老起来。活脱脱似那半百之人。
  她知晓今日是李韧进宫的日子,所以她特意穿上了以往她曾在宫里穿着的宫装:
  绯红斜领长夹袄,翠绿撒花裙。她那饱经北地风雪刻画过的脸上,细纹全然展开,在大红宫装的衬托下竟也显得精神奕奕。
  “殿下莫要担心奴婢,奴婢好得很啊……能看见殿下再度回到这大明宫,奴婢这心里……”
  康嬷嬷凝噎,因为激动,连眼角都湿湿的。
  “殿下苦了这么久,终于……”
  康嬷嬷说不出话来,只揪着缰绳,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李韧。
  李韧笑得开怀:“嬷嬷都如此年纪了,怎地还跟韧儿时一样,动不动就掉金豆子……”
  他伸出手,示意康嬷嬷离自己近一些。
  “嬷嬷且跟紧一些,韧,要让你与本王一道,承接嬷嬷您应有的尊荣。”
  李韧身着明光甲,兽面革带,腰间青峰剑,昂藏七尺,仪表不凡。
  锦瑟也禁不住红了眼,她紧赶几步,催马来到康嬷嬷身边,轻言劝慰:
  “嬷嬷,您激动也得分时候,您看百官都等着小王爷呢,您老就别再误了小王爷入殿了……”
  “啐!小蹄子说话怎的没大没小?小心本王治你的罪。”
  李韧笑,拿手中的钢鞭朝锦瑟轻点,“还不快随本王来!”
  眼波流转间,有无限亲呢。
  锦瑟心下喜悦,愈发靠近李韧,与康嬷嬷一道,缓步向御桥尽头走去……
  迎接李韧的皆李氏老臣,乐阳跪立百官之首,满眼热泪的望向自己的兄弟。
  李韧翻身下马,疾走几步来到自己长姐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阿姊……”
  乐阳情难自禁,涕泪四下。她伸手将李韧揽入怀中,可劲地拍击着他的肩背:“韧儿你长大了……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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