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登基之后——挖坑要填坑
时间:2019-02-07 09:07:30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温暖、快活过了。
  快活到让她几近忘了入宫的初衷。
  ……
  第二日下朝后,皇帝又将舒芸的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见无何不妥之后,又装回信封里,叫人送去了华清殿盛姮手中。
  盛姮不知的是,温思齐带入宫的那个信封里,装着的实则是两封信。
  一封信,皇帝看好后,便大方交给了盛姮。
  还有一封,则在昨夜就被皇帝暗自扣下,藏在了龙案上的砚台下,时不时被他拿出来瞧,好睹物思人。
  盛姮一拿到信,便拆开来看,信上,舒芸先是报了平安,随后说了些府上近来的事,多是些人事调动,待盛姮读至展啸走投无路,跑来盛府投靠时,不由欣喜万分。
  她欣喜的自然不是展啸走投无路,而是欣喜他在走投无路之时,竟真能想到自己那日在咸亨酒铺对他说的一席话。
  咸亨酒铺一别,盛姮既关心展啸的前程,更担忧其现下的处境,如今知晓他平安无事,还同舒芸有个照应,当即长舒一口气,闭目轻声道:“阿澈,展啸之事了了,你在天之灵,也可多一份慰藉。”
  盛姮清楚自己现下的处境,虽一时风头无两,但终究不过是皇帝贪图新鲜下的产物,待新鲜劲一过,她在宫里头的日子,未必能比那几个小姑娘快活。
  唯有龙种,才可固宠。
  恩宠稳固后,盛姮也便有了底气,去向皇帝举荐人。
  像展啸这般的人物,怎可真流落民间,寂寂无闻,孤独终老?
  在月上时,盛姮便瞧出了舒芸与展啸间情分很是不一般,如今二人同在了一个屋檐下,说不准,过段时日,便能传来好事将近的消息。若展啸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那舒芸之后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舒芸对自己忠心耿耿,多年来不离不弃,若能见她有个好归宿,盛姮自是一万个高兴。
  盛姮未入宫前,盛府的开支全仗她从月上携来的金银珠宝和温思齐的接济。
  但待她入宫后,温思齐除却可至府慰问外,便再无义务,亦无资格掏银两来接济三个孩子了。
  按律法,和离后,妇人若未再嫁,前夫便应当按约赡养,盛姮现下已再嫁,这盛府的金主便理所当然成了皇帝。
  换而言之,盛姮将金主伺候好,不仅是为了复仇大计,亦是为了三个孩子能过上更好的日子,饿不着,穿得暖,逢年过节有新衣衫,能请好的教书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若两个儿子出息,日后兴许还能去考科举。
  至于澜儿,将来也便找个好人家,出嫁之时,她这个在深宫里的娘亲,也能为其备一套上好的嫁妆。
  盛姮知晓,这大楚女子出嫁,娘家皆要准备嫁妆的。
  三个孩子里,她最对不住的便是盛澜。两个儿子到了大楚这个男子为尊的国家,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可盛澜却因她这个当娘的不争气,丢了月上的储君之位。盛姮有时在想,若盛澜日后真能继位,定远胜自己百倍。
  储君之位,盛姮已然还不上,眼下唯有倍加努力伺候皇帝,日后才有底气在旁的地方补偿盛澜。
  ……
  今日下午,唐堂不当值,未在宫中,盛姮便也给自己放了一日假,不必去学做糕点。盛姮午憩过后,觉待在华清殿内有些闷,便欲出殿,在宫内闲逛一番,赏赏晚秋之景,此时不赏,再过几日立冬落雪,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按昭仪位分,华清殿内伺候的,有六内侍,四宫女。十个宫人里,盛姮瞧上眼的只有三人。两个宫女,一个叫姹紫,一个叫嫣红,剩下一位则是名叫赵吉祥的内侍。
  这段时日,盛姮多是由他们三人贴身伺候,这三人虽不及舒芸贴心可靠,但用着也尚可。昨日下午,去知秋亭时,盛姮便是让姹紫嫣红跟着的,只是昨日之事一过,盛姮便不敢再用这两人了。
  昨日下午,她一遇温思齐,身后的姹紫嫣红便跟约好一般,未得盛姮令,便双双退去,不见影踪,由是如此,使得盛姮同温思齐有了独处之机,也为贵贤二妃捉奸留了便利。
  若说无人暗中指使这两丫头,盛姮是百般不信。这两丫头不便再留,就算再留,也决不可再委以重任。
  今日出殿,盛姮便换了另两位宫女跟着,一位名唤雪水,另一位名唤秋露,名唤雪水的,生得并不白,名唤秋露的,眼中波光也不似盈盈露水惹人怜。盛姮是个看容貌的人,故而,初时,盛姮见这二人容貌平平,便未重用,重用了两个容貌清秀的。
  现下一用,才悔自己过往委实以貌取人,这二人容貌虽平平,心思却颇为灵巧。
  大楚皇宫地界太大,盛姮逛了几日,仍有些去处,还不曾到过。盛姮向来是个喜新好奇之人,年轻时尤是如此,每到一处,恨不得将之逛个遍,现下年岁大了,性子稳重了些,但好奇之心仍存不减。
  盛姮虽不知路,但身后的雪水和秋露皆是熟悉路的,有她们在身后跟着,盛姮便也可放心大胆地走着。
  大楚皇宫处处是景,步步富贵,殿宇之阔,宫墙之高,绝非月上王宫可比。
  她一路走,一路看,不觉中,走到了西苑那边,西苑这边背靠宫墙,地方偏僻,宫殿寥寥,景致稀少,盛姮本觉此地无甚可看,正欲离开,便瞧见了西方不远处竟有一座楼宇。
  盛姮朝那处走了过去,楼宇果在,观其外,修建精巧,雕筑雅致,察其内,大门紧锁,混无人气,凄清异常,寂寥至极。楼有两层,盛姮估算了半晌,若登高而观,应能西见宫外街景,南望远山连绵,北见巍峨殿宇,抬头仰望,星绕玉盘,低头俯瞰,宫影月华。
  由此可见,此楼不失为一观景佳处。
  只是如此佳楼,何以会成一处废地?
  盛姮抬眼再看,这才瞧见此楼匾额,上书三个大字“东月楼”。
  她又多瞧了此楼几眼,这才发觉古怪之处,这楼虽修筑在大楚皇宫,是典型的大楚楼宇,但在一些雕刻式样上,却似有几分月上建筑之风。
  盛姮回头问道:“此楼何以会成废楼?”
  雪水和秋露入宫也只六七年,对此楼来历,也不甚清楚,一被问到,皆是摇头。
  半晌后,雪水道:“只是奴婢听宫里面老人说,此楼不祥,昭仪娘娘还是少近之为妙。”
  盛姮更感古怪:“莫非此楼里出过命案?”
  秋露想了片刻,答道:“奴婢听说,此楼里好似曾住过一位先帝宠妃。”
  盛姮一听这东月楼涉及前朝后宫秘辛,更添兴致,又问道:“你还知何,道来便是。”
  这时,盛姮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先一步道:“说来也巧,楼里住的那位宠妃也来自月上。”
 
 
第52章 宠妃
  盛姮闻声回首, 只见身后款款走来一位蓝衫宫妃,堕马髻上斜插一支碧蝶戏宝钗,端丽娴雅, 目含柔情, 眉藏浅愁, 面容苍白,不见血色,也是个瞧着未满二十的姑娘。
  盛姮忆了半晌,也未忆起在何处见过眼前这位佳人。
  “臣妾参见昭仪娘娘。”佳人倒先把她认了出来。
  盛姮一听其自称“臣妾”,又观其如斯打扮, 便明白, 此女应当也是后妃之一。她见此女如斯礼遇自己, 又料想, 眼前这位应当是位分比她低的两位中的一位。
  也不知是许婕妤,还是姚美人。
  盛姮入宫虽晚,但要叫她厚着脸皮,称呼眼前这位佳人一句“姐姐”, 那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于是她便微笑道:“美人如何称呼?”
  佳人温声道了一句,盛姮这才知, 眼前这佳人乃是宫中的许婕妤。
  若盛姮未记错, 这位许婕妤好似是太后的一位远房侄女,府上没落,爹不出息, 未做大官,只是因着同太后有些许血缘关系,加之年岁合适,容貌秀美,于是便得了入宫之机。
  入宫后,许婕妤一无家世,二无宠爱,过得很是凄清,就连位分最低的姚美人也比之日子好过一些。姚美人好歹有一技傍身,能唱几首小曲,有时会被皇帝传召去,唱上两曲,消乏解闷。
  许婕妤没宠爱便罢了,还是个病秧子,成日里躺在床上,靠各种汤水续着。
  盛姮观其面色,便知传闻不假,是个恶疾缠身的样子。上回赏菊宴,妃嫔皆至,但她却因身子不爽,下不得床,故而未至,也由是这般,今日便成了盛姮第一回 见这位许婕妤。
  许婕妤道:“前段时日,臣妾身子委实不争气,未能来贺昭仪大喜,失礼至极。”
  盛姮微笑道:“小事一桩,何足道哉?身子是第一紧要事,今日见婕妤能出殿闲逛,本宫便知你身子应当是好上了不少。”
  许婕妤勉强一笑,轻咳一声,道:“不过是苟延残喘、回光返照罢了。”
  盛姮想着,若按年岁,自己在这婕妤面前,也算半个长辈,既是长辈,便还是该小劝一番。
  “你年岁还轻着,不可如此悲观。”
  许婕妤目含愁情,望着身前的东月楼,淡笑道:“事为天定,半点不由人。”
  盛姮又略劝了几句,许婕妤只是听着,脸挂浅笑,末了只来一句“昭仪娘娘心善”。盛姮知,若是再劝,估摸着也是无果,轻叹一声,将话头牵到了这东月楼上。
  “方才本宫听你说,这东月楼里曾住过一位月上宠妃,也不知是如何一回事?”
  许婕妤闻后有些惊,道:“昭仪娘娘曾是月上君主,竟也不知此事?”
  盛姮隐约想到了些什么,年幼时,记忆中那张本已模糊的绝美面孔,好似清楚了不少。
  但半晌后,她仍是轻摇头。
  许婕妤道:“此事,臣妾也是年幼时,听娘亲当故事讲的。”
  盛姮道:“愿闻其详。”
  许婕妤开口前,先施了一礼,道:“先恕臣妾失礼一问,昭仪娘娘认为,中原天子何以会让月上这一女儿国长存于世?”
  这个问题确然很是犀利,难怪这小姑娘先施了一礼。
  礼已至,盛姮自也不会怪责。半晌后,她先对着紫宸殿那头,施了一礼,以示尊敬,道:“自是因中原天子心怀广阔,胸纳百川,能许这世上有片与众不同之地。”
  盛姮所言自然是面上的恭维话,实情如何,她这个当过月上国君的人还是知晓的。
  中原王朝不是不敢打月上,更不是打不下月上,而是懒得打。
  小小海岛之国,偏远贫瘠之地,就算真打下来了,耗费出去的军饷,以及随之而来的安置、教化、治理之费,也远多于该地以后所能收取的税钱。
  除非皇帝是个傻子,亦或是个国库丰盈的好大喜功之徒,怕才会做这笔赔钱买卖。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皇帝都明白,对于这等无多大利可图的地方,与其设州置县,倒不如收归为臣属国,每年坐享举国供奉,还能彰显天、朝上国风范,既赚实惠,又取名声,何乐而不为?
  许婕妤不知盛姮心中所想,只当她说的是心里话,便道:“天子胸怀广阔,自是一个说法。但在臣妾娘亲的故事里,还有另一种说法。”
  盛姮目中好奇之意更甚。
  “提及月上,世人脑海中皆会浮现出两事,一是女子掌权,二是美人如云。而月上王室中的女子,更是个个生得倾国倾城、容颜绝色。”
  还有一句“媚骨天成”,许婕妤未好意思说出。
  盛姮听后,谦虚道:“是世人谬赞了。”
  许婕妤轻摇头道:“今日臣妾幸见昭仪娘娘真容,便知那话不是谬赞,而是实言。”
  盛姮已被夸惯了容貌,听这许婕妤变着法子夸自己容貌,也只是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便足以摄人心魂。
  饶是许婕妤为女儿身,也不由看得痴愣,半晌后道:“正因如此,相传在多年前,每至新帝登基,月上便会献美,以求天、朝庇护。”
  “献美?”盛姮秀眉轻皱。
  她曾为月上君王,竟从未听过此事,也从未在哪本月上史书中读到过。
  半晌后,盛姮问道:“这所献之美,不知是男还是女?”
  若是旁人,定不会有此问,皆知所献之美,定然是女子。
  但盛姮是月上人,现下虽已入乡随俗,但骨子里有些观念,还是轻易转变不得。
  在月上,女子是做主的,又岂会被当成礼物送给大国天子?倒是月上男子,在许多月上女子眼中,不过是件可轻贱的东西,自然能随意相送,甚至还可用银钱买卖。
  许婕妤微笑道:“昭仪娘娘说笑了,中原天子是男人,月上所献之美,那自然便只能是女子了。”
  盛姮心下暗道:若中原天子恰有龙阳之癖,那所献是男是女,恐怕便未可知了。
  但她面上忙点头称是,以遮尴尬。
  许婕妤接着道:“且月上为显敬意,所献女子,绝非平民,而是月上王室中最美的一位公主。”
  盛姮目中已露惊意,心头一紧,问道:“若这最美的公主恰巧是月上储君,又当如何?”
  许婕妤念及盛姮曾经的身份,不好直言,便又向紫宸殿那边,拜了一拜。
  不过一拜,盛姮便瞧明白了。
  这是在言,万事自以中原天子为先,管你是不是储君,只要容颜第一,又遭逢新皇登基,便须得被当成礼物献上去。
  许婕妤道:“若非如此,恐犯欺君之罪。”
  天子要的是最美,哪怕献了个第二美上去,那也是罪犯欺君。
  欺君之罪,可大可小。
  因心存一时侥幸,而将中原天子蒙在鼓里,若遇东窗事发,天子一怒,使得月上亡国,那便真是悔之晚矣,愧对子民,无颜见先祖了。
  又过好半晌,盛姮才从惊诧中回神,心想,此女之话不可尽信,若月上真有献女之事,那何以月上史书上只字未提,母亲也从不曾对自己言及此事?
  思及此,盛姮又好奇地瞧了一眼东月楼,展露笑颜,道:“听了这么多故事,还不知这东月楼同月上又有何干系?”
  许婕妤又咳了两声,缓缓道:“二十年前,先帝继位,月上国按祖制,挑了王室里最美的公主,献给了先帝。”
  二十年前,盛姮还是个七岁女童,当时她的母亲尚未继位,月上还是其祖母掌权。想到此,脑海中那张绝美的面孔又清楚了不少。
  “这位公主一至御前,便先面蒙轻纱,献了一舞。一舞毕后,摘下面纱,直叫满殿惊叹,惊叹于世间竟有如此绝色。而御座上的先帝更是看呆多时,不过一瞬,就为之神魂颠倒,情难自拔。一时之间,三千粉黛,再无颜色。那时先帝已过而立,可仍如少年人般,为这位公主发疯发狂,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捞起水中的月,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悉数献到她的眼前,只求她对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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