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幸亏玉姝母子性命无虞,否则,你们打算怎么赔偿?”
  “再者,”王巧珍黑着脸,一贯憋不住话,“今天是我婆婆寿辰,大喜的日子,玉姗死了,她的丫鬟也死了一个,这叫什么事儿嘛,忒晦气了!”
  许氏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姜明诚上前,躬身道歉:“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我们会全力善后的。”
  姜世森责无旁贷,沉痛说:“今日之事,既是家门不幸,又怪我教导无方,给亲家母添了一堆乱子,失礼愧疚至极。放心,正如犬子所言,我定会尽快善后,尽力不给亲家母添更多麻烦。”
  长媳责问时,王氏置若罔闻,但亲家回应时,她却不得不扭头,叹了口气,疲惫答:“玉姗已经死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善后事宜,你们看着办。”
  姜世森颔首,“马上办!”他略整理衣服,抬手扶了扶帽子,神态像是老了十岁,打起精神踱近,弯腰关切问:“伤势如何?”
  “我不要紧,但孩子流了不少血,伤得严重,而且被吓坏了。”姜玉姝左手搂着孩子,焦头烂额,心乱如麻。
  姜世森直起身,背佝偻,叹道:“好生照顾他。”
  姜玉姝眼眶通红,点点头。
  “事已至此,您老节哀。”郭弘磊从军多年,对金疮极熟悉,飞快给妻子包扎掌伤。他振作精神,审视一地狼藉,劝道:“您先坐会儿,喝杯茶定定神,稍后一起商量商量,看具体应该如何善后。”
  “好,好。”姜世森步履缓慢,颓然跌坐,老态毕现。
  姜玉姝望了一眼尸体,欲言又止,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
  “呜呜哇哇……”婴儿的哭声一直未停歇,嗓子早已哭哑了。奶妈曾尝试喂奶安抚,但孩子疼得喝不下,哇哇大哭。
  府里的大夫方胜,全神贯注,小心翼翼为郭烨处理伤口:
  婴儿左臂被剪刀划伤,长约寸余,皮开肉绽,血染湿了雪青褂子,脖子则被刀尖戳了几个小血口,并有几处淤伤。虽性命无虞,但十分疼。
  大夫低着头,仔细清理伤口,叮嘱道:“抱住,抱稳了,别让小公子挣扎。”
  姜玉姝不停安慰孩子,涩声问:“这伤口,需要缝合?”
  “必须缝,不然没法止血。”
  “缝就缝,赶紧包扎!”郭弘磊抚摸儿子脑袋,摸到一手汗,心里万分难受,低声说:“别哭,马上好了,男子汉,忍一忍就过去了。”
  王氏等人围着孩子,想方设法,七嘴八舌地哄慰。
  约莫两盏茶功夫,伤口包扎妥,淤伤亦上了药。
  “你妹妹死在这屋里,她临死前仍恨你娘儿俩,恨得咬牙切齿,所以,即日起,烨儿不宜住在此处!”王氏起身,不容置喙地吩咐:“收拾收拾、不,不必收拾了,衣服等物,全部重新置办!走,快走,先把孩子抱去我房里住一阵,日后另外给他安排屋子。”
  姜玉姝又看了一眼尸体,扫视地上的斑斑血迹,毛骨悚然,果断赞同,“老夫人言之有理,那就听您的!只是怕孩子夜里惊哭,影响您休息。”
  “无妨。”
  王氏叹道:“唉,不哭才奇怪了。刚才的危险,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也吓坏了。”语毕,她边走边吩咐:
  “弘磊,你协助善后,最好天亮前解决,免得左邻右舍议论纷纭。”
  “知道。”郭弘磊招呼弟弟,簇拥女眷离开,“母亲不用操心,歇息去,此处交给儿子。”
  当路过姜府一家三口时,姜玉姝止步,沉默片刻,劝道:“请父亲节哀顺变,千万保重身体。您是钦差,差事尚未办妥,家庭亦需要一家之主主持大局……振作些。”
  “唔,好,好孩子,玉姗太令人失望,险些害了外孙性命,为父必会设法补偿孩子!”姜世森内疚端详长女,郑重承诺,余光却瞥见继妻猛地扑来,他立刻站起,昂首质问: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还想怎么样?莫非想杀了我、给不孝女偿命?行!你干脆杀了我,今后,你自己带着儿子们过!”
  “你——”许氏一呆,瑟缩噤声。
  姜明诚无计可施,急得跪下了,仰脸恳求:“事情已经这样了,求求爹娘,消消气,再不齐心协力,恐怕家都要散了。”
  许氏愣了愣,浑身一抖,下意识暗忖:女儿是掌上明珠,丈夫是天。天,是万万不能塌的,孤儿寡母没法过日子。于是,她潸然泪下,强忍悲伤,提醒道:“诚儿说得对,你是一家之主,绝不能出事,坐,快坐下歇会儿,瞧你,脸色都变了。”
  “还不是被你们气的!咳咳、咳咳咳——”姜世森千愁万绪,咳得直不起腰。
  许氏母子吓一跳,慌忙凑近,“怎么了?”
  王氏早已带领小辈走远,压根不耐烦管闲事,若非看姜侍郎和次子夫妇的面子,她势必当场发作。
  但在“孝道大于天”的朝代,姜玉姝却不能冷漠一走了之,“父亲息怒,当心气坏了身体。稍等,我去找大夫来。”
  姜世森靠着椅背喘息,说不出话。
  须臾,郭弘磊安顿好母亲和孩子,夫妻一同返回,吩咐道:“方胜,快给看看。”
  “是。”方胜打开药箱,迅速给姜世森诊脉。
  姜世森缓了缓,催促道:“玉姝,你受伤了,孩子也遭了罪,有弘磊在此即可,你去照顾孩子。另外,记得,替娘家给亲家母赔罪,转告亲家母,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儿,再郑重道歉。”
  “我明白。明诚,好好照顾长辈。”
  “嗯!”
  夫妻俩耳语商议几句,姜玉姝便赶去上房陪伴孩子,步履匆匆,忧心如焚。
  次日晌午·县衙后衙
  “哼!”
  “今天真倒霉,一大清早的,就挨了一顿责骂。”魏旭脸色难看,进屋便脱外袍,狠狠朝地上一扔。
  “公子息怒。”小厮石头忙捡起袍子,宽慰道:“沈大人是户部官员,算是您的上峰,他决定考察,底下只能打起精神应对。”
  “废话!”
  “这道理,还用你教?”
  小厮讪讪赔笑,沏茶奉上,“小人是怕您气坏了身体。”
  魏旭喝茶,却被烫了一下嘴,愈发气恼,“咚”把茶杯掼在桌上,不忿地说:“岂有此理!那三百万斤粮种,分明是姜特使做主借出去的,上头责问,倒连累我挨骂!”
  “刚发生的事儿,她还不知道呢。”
  “呵,我看未必。”魏旭挨了骂,不仅脸上挂不住,更怕影响仕途,猜测道:“她父亲也是钦差,估计沈大人看着姜老大人的面子,徇私宽容她,只责问我。所以,她不早不晚,偏偏在节骨眼上告假,躲在家里避风头。”
  “如此推卸责任,简直小人行径,委实太过分了!”
  主仆荣损与共,小厮忧愁问:“那,现在该怎么办?沈大人吩咐了,下午还要进一步责问的。”
  魏旭越想越生气,怒火中烧,拍桌吩咐:“你立刻去郭府,告诉她,出事了!如果她借故不来衙门,就是心里有鬼,故意算计同僚。哼,她若不露面,我、我也装病,装病谁不会啊。”
  “大不了,一起丢乌纱帽!”
 
 
第166章 沮丧反省
  晌午, 郭府厨房内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菜肴飘香, 厨娘们正忙碌烹制午饭。
  日光亮堂堂,四处干净整洁,一切仿佛如常。
  但, 众下人虽未交头接耳,较往常却沉默许多,谨言慎行, 埋头忙活。
  昨晚, 府里出了大事,众仆或多或少清楚,二进院藏不住秘密。
  姜玉姗及其丫鬟的尸体,连夜装裹入棺,天蒙蒙亮时,郭弘磊便率领一队车马离开广昌巷, 城门一开, 立刻出城,悄悄善后, 力求不引起邻居议论,保住家人的清静与安宁。
  正房
  两个外人横死在自己家里, 自然人人觉得晦气, 王氏尤其忌讳。她连夜下令,把小孙子带回正房,暂安置在碧纱橱里, 做祖母的随时可探望孙儿。
  “弘磊怎么还没回来?”王氏坐在榻旁,忧心忡忡。
  姜玉姝弯腰,给熟睡中蹬腿踢开薄被的孩子掖了掖被角,耳语答:“他们要办的事儿多,难些时间。您别担心,估计也快回来了。”
  “唉,祸从天降,简直祸从天降!”王氏痛心疾首,心疼端详小孙子,压着嗓子说:“我可怜的孙儿,险些被疯子害了,胆子几乎吓破了,一晚上睡不安稳,梦里惊哭,醒了也哭,嗓子都哭哑了。”
  为了善后和照顾孩子,姜玉姝一宿未眠,脸色憔悴,右掌包扎着。娘家给婆家添了大乱子,她不仅颜面无光,更十分自责,凝重道:“怪我未能及时察觉玉姗的病症,若能及时察觉,我必定阻止她!”
  “算了,倒不能怪你。”
  “玉姗平日端庄文静,谁料到她说发疯就发疯?唉,连我也看走眼了。想当年,你继母带着她,几次赴侯府的宴,我暗中观察一阵子,竟觉得她不错,做主把她配给弘磊。”
  “现在回想,幸亏没成!假如真娶了她,不仅弘磊倒霉,更怕家无宁日。”王氏不由得庆幸,拉着脸,慢吞吞起身。
  姜玉姝使了个眼神,翠梅和奶妈立刻上前,寸步不离地守着婴儿。她则站起,单手搀扶婆婆,没心思感慨当年,而是唏嘘说:“从前我不太信‘天意’,渐渐却不得不信,‘天意’一说,有时确实存在。”
  “对,天意!”
  王氏往外走,严肃说:“无论姻缘还是寿命,一切都是上苍的安排咳、咳咳咳——”
  姜玉姝吓一跳,“怎么了?快,快坐下歇会儿。”
  王氏顾不上回答,忙拿帕子捂住嘴,生怕吵醒熟睡不久的婴儿,挪到外间才继续闷咳,歪在矮塌上半晌,吁了口气,“无妨,多半是着急上火,叫方胜开两剂药调理调理、疏散疏散,就好了。”
  婆婆年迈体弱,姜玉姝不敢大意,立即吩咐仆妇:“立刻请方大夫来,给老夫人看一看。”
  “是。”仆妇疾步退了出去。
  姜玉姝有官职在身,常外出奔波忙公务,孩子由婆婆等人关照着,她既感激又内疚,劝道:“我今天告假了,专心照顾孩子。为了烨儿,您一宿没歇好,实在辛苦了,午觉多睡会儿,千万保重身体,否则,婆婆要是操劳累坏身体,做媳妇的无地自容了。”
  “我不累,只是急。”
  王氏靠着引枕闭目养神,心有余悸,后怕之余,絮絮叨叨:“你们年轻人不懂,人呐,一旦上了年纪,吃喝玩乐的心,往往逐渐淡了,只有子女争气、儿孙满堂,才是真正欣慰,真正高兴。眼下,我统共才两个孙子,昨晚,眼睁睁看着烨儿受折磨,我心里、心里……嗳哟,难受啊!急得不行,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郭家的亲友远在都城,婆婆大嫂曾是贵妇,惯居后院,一年到头出不了几趟门,平日如果没有孩子活泼欢笑,她们该何等寂寞?
  姜玉姝宽慰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且烨儿深受祖母疼爱,料想他的福气在后头呢。您不要伤心了。”
  “但愿如此。”
  王氏继续絮叨,“万万没料到,玉姗居然是那种忤逆暴戾的性子,与你截然不同,幸亏你们不是一个娘生的!”
  “……咳,其实‘我’那两个弟弟,还算是孝顺懂事的。”姜玉姝无奈暗忖:娘家的脸,就是女儿的脸,撇不开。
  王氏顿了顿,笃定说:“多亏儿子随了父亲,要是都像母亲,亲家公该愁坏了!”
  姜玉姝无言以对,恰此时,方胜来了,便正色告知:“方大夫,老夫人刚才忽然咳嗽了一阵,你快瞧瞧是什么缘故。”
  “是。”方胜诊脉时,王巧珍进来了,请示问:“老夫人,午饭好了,摆哪儿——哟?您这是怎么啦?”
  姜玉姝解释了一通。
  “唉,八成是又急又累,担惊受怕,昨晚乱糟糟的,老人怎禁得住那等打击!”王巧珍唉声叹气,斜瞥一眼,幸灾乐祸于对方娘家丢光了脸,旋即落座,亲昵依偎着婆婆,“求您老放宽心,赶快好起来。”
  王氏含笑拍了拍长媳胳膊,“哪里就病倒了?我歇两天便好。”
  从昨晚至今,姜玉姝挨了嫂子几次明里暗里的埋怨与怜悯、奚落等等,因罪魁祸首是妹妹,毕竟是娘家,她无法辩驳,亦无心辩驳,一概装作听不懂,微笑说:“我去叫厨房做些清粥小菜给老夫人,顺便看看烨儿的羹和药。”
  “唔,去。”王氏一挥手。
  不久
  姜玉姝迈出厨房,因为困得慌,准备回房洗把脸、喝杯浓茶提提神,谁知一进屋,便见潘嬷嬷跪在地上,淌眼抹泪,小桃杵在旁边。
  “夫人,”小桃忙禀告:“嬷嬷因为昨晚没照顾好小公子,主动请罪,已经跪了挺久了,您看是……?”
  “夫人,老奴有罪!”潘嬷嬷膝行凑近,愧疚且惶恐,懊悔表明:“昨晚的事儿,都怪老奴粗心大意,本不应该把小公子一个人留在房里的。如果、如果老奴一直守着,小公子就不会受伤。”
  “求夫人惩罚!”
  姜玉姝愣了愣,左手搀她,叹道:“嬷嬷快起来,起来说话,小桃,快搀一搀。”
  “哎。”小桃使尽全力,潘嬷嬷却执意不起,哭着说:“老奴自知有罪,求夫人惩罚,但惩罚之后,还求夫人宽宏饶恕一回,别撵老奴走。”
  “谁说要撵人了?你和邱奶妈,一向尽职尽责,齐心协力,把烨儿养得白白胖胖。种种我都心里有数,已经在老夫人面前保下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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