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逐心
时间:2019-03-10 09:47:10

  
  程矜点头,“医生说他暂时不能情绪激动,昨晚他让你查的事可以缓缓再办。”指的自然是亲子鉴定那一茬。
  
  吴江扶了扶眼镜,“……我明白了。”
  
  程矜颔首,没再多说径直走进了电梯,不料吴江却隔开了电梯,似有为难地说:“程矜小姐,我知道这话不该由我说,但除了我……如今也没人会讲。董事长他这不是第一次入院了,之前几次都是我在照顾,太太和雪安小姐那边也都不知情。”
  
  程厚寒和程矜关系不睦,不告诉她是正常的,可为什么连那对母女都没说过?
  
  见程矜虽然没开口,但也没急着要走,吴江接着说:“我和程小姐之前没有见过,但刚刚电梯门一开,就认出您。那是因为董事长的办公室桌上,一直放着您的相片,这么多年从来没断过。您从小到大,学校里的每一次演出,董事长都留着录像,时常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播放。”
  
  程矜手指停在楼层按键上,长眼冷淡,“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您知道,董事长虽然严厉,但他是真的一直默默在关心您,牵挂您。如今太太和雪安小姐出了那档子事,董事长身边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他身体又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多陪陪他,开解他,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可以吗?”
  
  吴江是个做公关的好料子,这番话说得让人很难反感。
  
  程矜微微低头,发丝遮了她的神色,“他是程厚寒,是你的老板,你不应该小瞧了他的抗压能力。”说着,按下了1层,随着电梯门的缓缓关闭,将那个秘书欲言又止的脸隔在了外面。
  
  吴江看见电梯的楼层降到了一层,这才匆匆走向病房。
  
  程厚寒坐在床沿,已经重新戴上了银框眼镜,“跟她说了?”
  
  “是,您吩咐的都说了。”吴江毕恭毕敬地答。
  
  “她什么表示?”
  
  吴江说:“程矜小姐说,让我不要小看了您的抗压能力。”
  
  程厚寒微怔,继而苦笑。
  
  “董事长,有句话我说了您或许会不高兴。”
  
  “说。”
  
  “如果您是真的希望程矜小姐能回您身边,需要做的或许只是敞开心扉,别再算计。”
  
  程厚寒抬头看向跟了自己多年的秘书,对方说完已经重新低下头去。
  
  都说当局者迷,程厚寒这一把年纪当真是老糊涂了?也不全是,不过是人人都有心结,而二十年前背他而去的女人,就是他解不开的结。
  
  *** ***
  
  程矜匆匆离开医院,一气走出老远,连头都没回。
  
  很小的时候,有人送给家里一袋铁盒装的进口曲奇,程矜想吃,但是知道这种单件的东西最后只可能归程雪安,所以干脆毫不在乎的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不想要,总好过爱而不得。
  
  年幼的程矜就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处世哲学,更何况现在?
  
  她需要一个父亲的时候,程厚寒缺席。
  
  如今他想重新回到这个坐席上,而她……已经不待见了。
  
  程矜仰头看向高耸的云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有种放下的感觉。
  
  她想跟惠姨分享这种解脱,于是决定提早过去找她,中午就赖在她那儿蹭顿吃喝,下午再一起去取窗帘。
  
  一切都计划好了,可电话却久拨不通。
  
  程矜连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不由心里发怵,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惠莲的小区赶。
  
  结果刚进小区大门没几步,她就听见迎面过来的住户交头接耳,说什么“大概是结了梁子,伺机报复”……
  
  惠莲出事平和,待人亲善,程矜压根没把这些议论往她身上联想。
  
  可是很快的,她就看见了惠莲家楼下拉起的黄色警戒线,那种飘忽不定的惶恐一下被落在了实地,重重地砸在她的心脏上。
  
  程矜往里走,被警察给拦下了。
  
  “……怎么了?我有亲戚住在楼上。”程矜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楼上有案件发生,正在勘察现场,许出不许进。”
  
  程矜唇颤,“哪一户?”
  
  对方看了她一眼,出于警惕,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楼梯道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个老太太,被子女扶着,手脚不停地打着哆嗦,嘴里零零碎碎地念着,“……淌了那么多血,人还能活吗?作孽哦,小惠这么好的人,怎么命就这么苦,没了丈夫没了儿子,现在连自己都遭了贼人……”
  
  程矜脑海里嗡的一声,像被抽了主心骨的木偶向后踉跄着,差点瘫坐在地。
 
 
 
第42章 平地惊雷(2) ...
 
  被守着警戒线的警察叫下来的警官, 盘问了程矜几句,听闻是认的亲也不想多透露,只说“送医院抢救了”。
  
  程矜追问哪个医院?对方一边将染血的手套戴上,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便透露。”
  
  一根黄色警戒线, 一群围观窃窃私语的住户。
  
  所有声音仿佛被给隔绝于耳,程矜麻木地一遍遍拨打着喻铮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是在训练没带手机,还是已经得到噩耗正在忙于奔走……
  
  她一向冷静,就连自己被挟持都没这么慌过。此刻终于明白了, 有时候人看起来无所畏惧, 不过是因为没被触到软肋。
  
  忽然, 有人把她拉到一边。
  
  程矜一看, 是惠莲的邻居。这些年她常来常往,跟惠莲的邻居比和自己的邻居都熟。
  
  对方压低声音说,“刚救护车来的,我瞧见了, 是二附院。惠姐被担架抬上车的, 一路都是血,多半得送ICU——”
  
  话没说完, 程矜已经转身就往院外跑去。
  
  *** ***
  
  二附院ICU手术室在二层, 走廊里弥散着药水和绝望的气息。
  
  程矜一间间地找过去,直到看见个穿警服的人守着,立刻过去, “你好,我是惠莲的女儿,请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警察打量她一眼,“她没有女儿,你是什么人?”
  
  程矜咬唇,她是什么人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这里最关心惠莲死活的人啊。
  
  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了她的肩。
  
  程矜心头一突,飞快回头,却见一身黑衣的黎易冬正向警察出示记者证和特别通行证,“她是我的助理。”
  
  两人这才得以进了这扇门,两人并肩。
  
  黎易冬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会没事的,你放松点。”
  
  程矜却死死地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手术灯还亮着,守在门口的女警见黎易冬过来,亲近地招呼,“黎记者,你怎么来了?”
  
  “里面的是我发小的妈妈。”
  
  女警一愣,继而不确定地说:“喻——”
  
  “对,”黎易冬打断她,向来嬉笑的脸上难得正经,“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对方摇头,“多处刀伤,失血过多引起休克,送进手术室的时候说是……凶多吉少。”
  
  程矜眼前一黑,扶住墙才勉强站稳。
  
  黎易冬咬牙切齿,“凶手呢?”
  
  “还在追查,我这里不是很清楚进展。我这儿接到的任务是在案件侦破之前保护好惠女士。”
  
  黎易冬极尽恶毒地骂了几句脏话,可仍旧于事无补,心里仍堵着口恶气,恨不得照着什么人脸上轰几拳才解气。
  
  三人等着,安静得连走廊日光灯噼啪的闪烁都听得清晰。
  
  “黎易冬,”女声轻微,“你为什么会来?”
  
  黎易冬侧脸对上程矜那双黑得发沉的眸子,一愣,知道自己瞒不过她,只好承认,“铮哥不放心。”
  
  果然。
  
  程矜眼神更黯。喻铮不是没接到电话,而是故意没接。
  
  至于原因……
  
  如今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惠姨,就是原因。
  
  “你别怪铮哥,他是想保护你。”黎易冬在裤兜里摸烟盒,“现在背后凶手是谁还不知道,冲着他还是阿姨去的也不确定,你又跟他俩都最熟——”
  
  “我知道,你别说了。”程矜打断他的开解。
  
  黎易冬说的她都想到了,她手指抠在墙缝里,借着指尖的那点疼痛来维持镇静。
  
  黎易冬递了根烟,“抽一根?”
  
  一旁的女警说了句,“这里禁烟。”
  
  黎易冬念着“再不抽一根他|妈的我要疯了”,就夹着烟出门去露台了。
  
  女警看向离魂一样的程矜,问:“你是喻队的……朋友?”本想问女朋友,觉得不合适这么打听,只能委婉点。
  
  程矜却答非所问:“案发之后你见过喻铮吗?”
  
  女警想了想,决定告诉她:“见过一面,跟刑侦队的人在一起,去抓凶手了。”
  
  程矜一直黑漆漆的眸子终于一亮,“有眉目了?”
  
  “这我真不清楚,”对方摇头,“但你放心吧!有喻队在,受害人又是他母亲……这次太岁头上动土的犯人绝对逃不掉。”
  
  程矜低下头。她相信犯人逃不掉,但比起那个,她更加担心的是手术室里的惠莲,能不能从鬼门关里逃回来……
  
  突然,手术室灯一跳,门开了。
  
  程矜立刻上前问,“怎么样了?”
  
  “外伤已经处理好了,但颅内有瘀血需要手术,得家属签字。”小护士问,“你是病人什么人?”
  
  女儿,媳妇,学生……什么都可以。
  
  可医院不认。
  
  护士看了眼从医院系统里调出来的病人资料,“病人不是有儿子吗?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还不搁这儿守着?”
  
  女警不悦,“她儿子正在抓捕凶手。护士同志,对不了解的事请不要随意评论。”
  
  护士愣了下,看了眼从医院系统里调出的病患资料,“一个去抓人了,另一个呢?病人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女警被她问住了,看向程矜,“喻队有兄弟?”从来没听说过啊。
  
  黎易冬刚好抽完烟进来,淡淡地说,“有,但是已经死了。”
  
  护士叹了口气,“等着,我去请示一下。”
  
  “不用请示了,”手术室内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先手术,责任我来担!”
  
  “可是主任……病人她情况复杂,万一——”
  
  “没有万一,病人的丈夫儿子都是英雄。进来,这字我来签。”
  
  于是,手术室的门再度重重地合上了。
  
  女警问:“黎记者,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黎易冬将烟头吐进垃圾桶,挠了挠已成鸡窝的头,“他|妈的,为什么好人就是没好报?”
  
  “系统表彰的时候只听说喻队长的爸爸是反黑英雄,为什么没提过还有兄弟。”
  
  黎易冬不想答,随口搪塞了几句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然后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一回头才发现程矜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矜矜,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认识玉侨?”
  
  “你怎么会知道玉侨?”
  
  程矜是十八岁那年认识黎易冬的,那会距离玉侨的事儿过去已经四五年。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逢人就诉苦,所以黎易冬虽然对程老爷子的独断专行有所耳闻,却不知道被赶走的家庭教师就是他铮哥的哥哥玉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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