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虹浑身抖得像受惊的雏鸟,忆起过往岁月,不堪回首的童年历历在目,冷得她心底发寒。
娄晟忙起身将她拥在怀中,轻抚她背:“想发泄便骂出来,不用再害怕,有我和公主在这。”
对啊,她不再是孤苦伶仃,不再受他人欺凌,娄晟便是她强大的后盾,公主也是她最体贴的支撑。灵虹攥紧娄晟衣裳,深吸几口气,将眼泪忍回去。
她抬起头,娄晟揩拭她眼角的泪,问道:“需要如何惩戒,你但说无妨。”
灵虹摇摇头:“不值得的人不用你动手,同他们断绝来往就好,我不愿再多看一眼。”
娄晟其实猜到了灵虹的决定,她总是容易心软。这可让他不好办,毕竟他心里的怒火正烧得旺。
不过,明着不惩,暗里可行。
娄晟转身已是冷面肃色:“妖后的话,你们可是听清楚了?”
到手的一步登云怎能就此放手!胡秲恭维恳求道:“虹儿,之前是爹爹不对,爹爹悔悟多年,就希望有朝一日寻到你,弥补过错,你给爹爹一个机会好吗?”
步莨冷冷讥笑:“你们当初可给过灵虹和她娘亲机会?此刻不过虚与委蛇,舔着脸来妄图攀亲附贵。灵虹让你们离开,没听到吗!”
“你是谁?”戋衽被她话语激怒,再忍不住,骂道:“这是我们家自个儿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指点点!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在这里盛气凌人,不知礼数!”
戋衽一股脑把方才所受之气全撒她身上,不过一个女童,嚣张至极!
“闭嘴!”胡秲忙扯住她,可别误了事!不管是谁,也定是妖帝的客人,得罪不得。
十来岁的女娃……
步莨目光乍冷如冰,她如今最厌恶别人说她是女娃!
“放肆!”伍峯怒色凝目,掌风即刻扫去。
嘭的一声,戋衽飞撞到门板,惨叫一声跌落下来。
伍峯不轻易饶过她,隔空虚握她喉咙,将她拎起来。横眉喝斥:“无知鼠辈!魔界公主岂能容你这刁妇出口胡言!想死便直说,本将送你去冥界!”
魔界公主?!
几人一听,惊呆,面色瞬间惨白……胡秲更是暗叫不好!
戋衽吓得身子发颤,被捏住喉咙说不出话,只得呜呜咽咽求饶。
“掌嘴!把她牙齿打光光!”步莨厉声下了命令。
伍峯领命,将戋衽吊在半空,掌风如无影之手,快似疾电,啪啪啪地连续不断清脆掌声在大堂上回荡。
胡秲跟孩儿们莫不敢出声劝阻。
最后,几人搀扶着早已晕厥过去,脸庞青肿紫瘀不成形的戋衽,灰头灰脸地被赶出了妖宫。
娄晟心里痛快,本来明面上放过他们,这是他们自找的,也怪不得谁。
***
回到下榻的殿屋,步莨问向傀首和伍峯:“这男人,一般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伍峯想了想,认真回道:“当是与心爱之人生死分离,亦或情断义绝。”
步莨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这只适合有情有义的男子。倘若像胡秲如此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之男子,又能有何事能让他们痛不欲生?”
傀首笑着道了两个字:“不举。”
两人听得一愣,伍峯横了他一眼,在公主面前岂能讲这等粗言秽语!
步莨两手拍掌,眉开眼笑:“甚好甚好!”吩咐傀首:“就由你去办这事吧!最好让胡秲这辈子都不举!哈哈哈哈!”
傀首摩拳擦掌挑着眉:“公主放心,这事我定办得妥妥当当。”说罢,他迫不及待,卷阵风就不见影了。
伍峯瞧着公主嫣然灿笑的脸,好似对于将胡秲害得不举颇为兴奋,他身子略略发紧。
不知怎的,蓦然想起多年前,在公主的魔君试炼场上,她的小手不经意往他腹那的一抓……
麦色面颊浮现两团暗红。
***
大婚前两日,灵虹将步莨悄悄带到自己屋子,再小心翼翼端出一暗红色坛子放在桌上。
看着像酒坛?步莨凑前瞧了瞧,又闻了闻。
灵虹解开缠裹的红绳子和布盖,一阵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四溢开来。
“真是酒啊!”步莨眼睛都亮了。
帝君禁止她饮酒,她许久未开荤,虽说她对酒没太大兴趣,可有好酒还是想尝尝味。
灵虹笑得贼:“这是我偷来的!”
“偷来的?”
“有两次我见娄晟抱着东西去小树林,神神秘秘的,不知做何。我就化蝶跟了去,谁知他背着我偷偷藏酒呢!这酒极香,我想着公主会来参加婚宴,就偷了一坛出来,咱们今晚尝尝?”
灵虹把茶杯翻转,将就做个酒杯,给满上。
“好啊!”步莨欣喜地端起盛满酒的杯子,迫不及待一饮而下。
舒服地喟叹:“唇齿留香,酒味浓郁,好酒!再来!我们应该用碗的。”
灵虹也喝了一杯,舔了舔唇,确实好酒。“碗吗?我这就去取来。”
趁着灵虹取碗的空档,步莨又给自己倒酒,这酒好似能上瘾,一杯下肚,还想添杯。
待灵虹将碗拿进屋来,步莨早已喝得面红耳赤,抱着酒坛子不撒手,瞅着就像个小酒鬼。
“碗来了。”灵虹坐过去把酒坛从她怀里拽出,这么个喝法怎么行,不得醉个三五天。
步莨嘟着嘴,依依不舍松了手:“这酒实在好,还有吗?到时候得再挖几坛子带回魔界去。娄晟忒小气,还把东西藏起来,这不行!你得管管他,调。教调。教才是。”
想来是醉了,说话颠三倒四的。灵虹一边盛酒一边顺着她的话:“好,婚后我就好好调。教一番。”
灵虹先敬了她一碗,诚挚感激:“遇见公主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娘亲走后,我哪有什么娘家,却没想魔界就是我娘家。公主和魔帝对我的恩情,灵虹该如何报答。”
步莨拍拍她肩头,碰了碰她碗:“说这些做甚?魔界本就是你娘家,你还担心没人给你撑腰吗?”
她仗义地拍拍胸,唔……软软的,一点都不硬实!她又拍拍锁骨,义正严辞:“放心!本公主罩着你,谁都休想欺负你,包括娄晟!”
灵虹泪花闪颤,着实动容,笑了笑:“昨日委实解气,其实我心底是真想揍他们一顿!哈哈!”
步莨凑在她耳边:“嘻嘻,我命傀首把胡秲弄了个一辈子不举,怎么样?解恨不?”
两人一碗接一碗,饮得是欢畅淋漓,聊得是眉飞色舞,好不痛快。
没多久,酒坛子见底,步莨捧着酒坛,仰头把最后一滴舔入舌尖。
说来奇怪,往常饮酒怎会如此上瘾?这酒像勾着胃,吊着喉,又像是给干渴之人的水,饮下顿时解渴,可不饮心里就痒痒难耐,浑身更是如火在烧。
“不够……呃……”步莨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指着门口:“再去给本公主挖一坛酒来!”
“遵命!”灵虹眯着眼起身,刚转身,脚被凳脚绊住,哎哟一声就栽地去。
步莨下意识拉住她,醉醺醺的身子不稳,被灵虹带着,两人嘭嘭全摔在了地上。
揉手臂的揉手臂,摸屁股的摸屁股,四眼相对,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索性顺势躺在地上。
步莨揉揉胸,想笑又想哭:“胸大就是好,肉多摔着也不疼!可帝君不喜欢,却是一点都不好!”
灵虹转过身看着她,听不太明白:“帝君怎会不喜欢?男人不喜欢玲珑有致的身材吗?”
“唉……”步莨愁苦一叹:“我这哪里叫玲珑有致,分明就是硕大如饼!他现在连抱都不抱我了!”
说着,步莨顿时悲从中来,竟借着酒劲哭了起来。灵虹见她哭,一时难过,也抱着她哭起来。
娄晟来到灵虹寝屋外,听得哭声,连忙推开门,就见到地上两女人抱着,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怎的这么热啊!着火了不成。”
他闻到酒味,皱眉望去,那桌上赧然歪扭的酒坛子惊得他瞪大眼。
显然酒坛已空,桌上边还摆着两只碗……
他又瞧了瞧地上酩酊大醉的两人,嘴角抽了抽,这酒是怎么挖过来的?!
这是他留到婚后,偶尔可以拿来促进夫妻和谐的酒。他藏起来,是因此酒不是普通的酒,名为——狐泪,添加了狐妖的眼泪酿制而成。
说白了,就是有催。情的功效。
若是夫妻相互小酌几杯,怡情升温。可若整个酒坛都灌了去……他也不知究竟会如何。
娄晟当机立断,眼下得赶紧把两人隔开。他将灵虹抱起来放入床榻,再扶着步莨落座窗边的椅子上。
娄晟赶忙去往伍峯一行人下榻的殿内,只说公主同灵虹两人醉了酒,喊他们将公主带回去。哪里敢提这酒的来意,倘若被帝君知晓,可是严重。
伍峯一听就慌,公主酒量历来很差,可别又闹出什么事来。
待他和傀首匆忙赶到时,见到步莨靠坐在椅子上,半垂着眼皮,酡颜醉色的模样,究竟喝了多少酒?
伍峯快速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公主还能走吗?我扶你回屋歇息。”
步莨点点头,靠在他臂弯,摇摇晃晃随他走着。
傀首见他能搞定,默然陪在一旁,便没插手。
走出屋不远,步莨突然停了脚步,抬起头静静睇看伍峯。
“怎么了?”伍峯不解。
步莨忽而伸出一手抚捧伍峯的脸,眼睛都眯成线了,却仍瞅不清,三四五张脸,还散着光晕。
她又眨了数下,渐渐在她眼前幻成她最爱的那人模样。
步莨两手搂着他脖子,莞尔一笑,娇声唤道:“夫君哪!”
伍峯骤然愣怔,心口一顿。
就连平日嬉皮笑脸的傀首也是呆眼愣住。
第八十章
靠过来的绵软身子加之娇声娇气的音调, 惹得伍峯耳根子发烧,一阵酥麻。
伍峯将她贴靠的身子推了推:“公主清醒些,我不是你夫君。”
他瞟了眼旁边的傀首:“过来搭个手把公主拉开。”她缠得太紧, 他根本不敢太用力。
傀首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男女授受不亲啊!何况公主非要粘着将军, 将军不如使点力把公主推地上,然后咱们拿根绳子将她绑回去。”
公主尊贵之躯, 岂能推到地上!绑住身子!伍峯瞪他, 问你有何用!
恰时, 步莨两腿盘了上来, 整个人攀附在伍峯身上,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
她皱了皱眉,气味好似不太对。
可酒劲过猛,酒里的狐泪已入了体, 渐渐驱散她的神志。
步莨嘟嘴不满:“我如今身子也长大了些, 你怎就一点动静也没?整夜抱着我睡也无动于衷!看着我身子没兴致了不是?”
伍峯僵着身子, 她这是在控诉帝君?
傀首在旁边饶有兴致摸摸下巴, 小声道:“公主如此伤心,将军还不赶紧安抚两句?”
安抚……
怎么安抚?以帝君的身份?
伍峯清了清喉头, 柔声说道:“我并未对你身子没兴致,莫要瞎担心。”
步莨倏然抬起头,眼里啜着泪,可怜委屈地问道:“既然有兴致,又为何一而再不同我合欢!”
“这……”伍峯听着这话, 羞窘又为难,口舌都打成了结,咽了咽,含糊一句:“你太美,怕控制不住……”
“噗!”傀首捂嘴笑出声。
伍峯恼瞪过去,有本事你来接话劝啊!脸却被步莨扳正过去。
她眼波蕴光,面容嫣红,小唇像沾露的花瓣,微微启开。“既是控制不住,又何必压抑?不如今晚就尽享云雨,放纵一番。”
伍峯呼吸一滞,好似被她吸了魂魄,怔怔看着她。
她眉眼虽未完全长开,却已然是美艳至极的模样,勾魂慑魄。她不是仙,不是魔,根本就是只妖孽!
享受云雨,放纵一番……
若是多年前,他多渴望她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如今却不再合适。
伍峯正要开口劝阻,忽见步莨冁然一笑,眉眼媚媚生春:“走吧。”
一阵红雾猛地爆开,眨眼间,红雾将两人卷离,犹如疾风掠荡,消失无踪迹。
傀首笑容霎时僵在脸上,懵了眼……这是来真的啊?!
***
正当傀首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下榻的殿宇,好不巧合,见到从屋中行色匆匆走出来的白色身影。
“阿莨呢?”殿内殿外没寻到妻子的帝君急切问道。
别说笑着行礼了,傀首这下连哭着回话都不利索。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那红雾咻地眨眼就把人卷没了,他连方向都没辨认出。
“他们?!”
帝君抓住关键词,忽眉头一皱:“伍峯?”方才魔兵说伍峯和傀首出去了,这会只见到傀首,那就该是伍峯不见了。
傀首也知事情瞒不住,帝君法力强大,当能寻到两人,早些制止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思及此,他便将实情道明。
帝君每听一句,脸色渐沉一分。最后那脸就跟天寒地冻结了冰似的,把傀首慑得声音越发小。
帝君听完,一句话没说,白光一闪,瞬间消失原地。
傀首长长呼出一口气,帝君怎的偏偏来得这么合时宜……
今晚恐得出人命啊?
***
伍峯挣了挣手臂,却动弹不得。
两手手腕,双脚脚腕皆被红雾缠绕,禁锢在地上。任凭他拼劲挣扎,丝毫不动。
听着外边哗啦啦的水声,借着透过水幕倾洒而入的月光,依稀辨认,这是个瀑布内的水帘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