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听了越发不高兴,哼一声扭过头,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受伤。
江晟年哈哈大笑:“小灼是世子,将来又不用考状元,那么早学这些做什么?等他哪天想学了自然会学,是不是?”
江灼用力点头:“如果娘亲不逼小灼整天待在书房听先生讲课,小灼一定会好好看书练字的。”
江晟年十分认同似的说:“没错,学习就要劳逸结合,成天待在屋子里会长出毛来,爹今天带你去骑马,等你骑完马回来就听你娘的话乖乖做功课,如何?”
江灼眼睛一亮,兴奋不已。
“骑马?我想骑马!我要和爹爹一样威风!”
前年江晟年领兵出征,大胜而归,京城天街挤满了老百姓,只为看一眼战神的绝世风姿,明玉带着江灼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没想到江灼竟记到了现在。
江晟年朗声一笑,“将来你定比爹还威风百倍!”
说完,就带着明玉和江灼来到王府的马厩。
第21章 摄政王的白月光
江晟年一把扛起江灼让他坐在自己脖子上,江灼有些害怕地抱住江晟年的脑袋,只是没一会儿就大着胆子放开手,左顾右盼起来。
明玉似悲似喜地说:“你怎么能让小灼骑在你脖子上?让人见了成何体统。”
这些天江晟年的举动让她有种不真实感,难道真是被那一顿板子打醒了吗?可她还是无法完全相信江晟年哄她的话。
那天她回到自己院子以后,就开始琢磨自己过去的怀疑到底是疑心病还是有根有据,想了整整一晚上,明玉终究觉得那些因痛苦而辗转难眠的夜不是假的,他提起秦雁玉的眼神也不是假的。
虽然有些恼怒自己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可心底缓缓升起的那份喜悦却像在嘲讽她,她对他还抱有一点期待。
接连这么多天下来,江晟年并不曾对她说像那天一样肉麻却让她恐慌的话,性格依旧沉稳内敛,但他们的日常相处中多了几分寻常夫妻的烟火气,越平淡越真实。
每每看着他陪小灼玩游戏,玩到兴处父子俩笑作一团,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轮廓露出同样的笑容,这幅画面让明玉终究屈服。
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以前爱江晟年爱得不可自拔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向他宣告自己的倾慕,婚后亦从不吝啬示爱的话,到如今在她知道自己对他还有舍不得,小灼也需要他的爱的情况下,她想,既然内心已经替她决定再接纳他一次,即便她不会再主动求他施舍他的爱,但也不会刻意逃避,如果他能让她信任,她也会消除心里的芥蒂,与他好好地度过余生。
江晟年的话让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这是摄政王府,在自个儿家还讲什么体统,再说寻常人家家里不也都这样么,是不是小灼?”
江灼偷偷看明玉一眼,点点头小声说:“是。”
明玉没好气地看着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可看到江灼小脸上满足的表情,眼里那种外人都能感受得到的快乐,她又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说不过你们俩父子,可是小灼还太小了,让他在马上坐一会儿过过瘾,骑马肯定不行。”
江灼顿时哭丧着脸,在江晟年身上像只小猪似的难过地哼哼。
江晟年笑着对他说:“小灼,你娘说得对,所以你得听你娘的,是不是?”
江灼哭唧唧地点头,朝明玉道:“娘说得对,小灼听娘的话。”
然后闷头闷脑地把脸埋进江晟年头顶,显然还是很伤心。
江晟年伸手拍拍他小屁股:“男子汉大丈夫,打起精神来,想让你娘答应让你骑马,你就好好表现给她看,你若是骑得好,爹下回带你去更大的马场兜风。”
江灼一听,立马挺直小小的身体,眼神透着稚嫩的坚定:“我要让娘觉得我骑马很厉害,还要爹带我去兜风!”
江晟年哈哈大笑,明玉也一脸欣慰感动。
到了马厩,专门负责养马的马夫正在喂马,他七岁的儿子与他一样一身粗布短褐,脚上套着小了一号的马靴,像模像样地学着他父亲扎干草。
江灼看见一匹匹神气凛凛的高头大马,立刻“哇”了一声。
随即,他就看到那个喂马的小马夫,眼睛眨了眨。
马夫见自己儿子直愣愣地盯着主子们,忙推了他一把,按着他的肩给江晟年他们行礼,同时心里惊讶地想,王爷竟让小世子骑在自己脖子上,倒是从来没在王府里见过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江晟年道:“只是过来挑一匹小马给小灼,不必拘礼。”
马夫立刻说:“有一匹性情温顺的小母马,我这就牵出来。”说完就去马厩牵马。
小马夫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骑在自己亲爹身上的江灼,心里有些羡慕。
江灼被小马夫看得不好意思,小声在江晟年耳边道:“爹,小灼想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小马夫好像因为他的缘故看起来有点伤心,他下意识就想从江晟年身上下来,不然那感觉太奇怪了。
江晟年笑着蹲下来,让江灼从他背上自己滑下来,明玉连忙稳住江灼有些摇晃的身体。
江灼啪嗒啪嗒走到江晟年身前,歪头看那个小马夫,然后啪嗒啪嗒走过去,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会骑马吗?”
小马夫脸红了,手足无措地摆摆手:“我、我不会,爹说只有主子们才能骑马,我只会喂马,给马治病。”
江灼本来想问为什么只有主子能骑马,然后就被小马夫后面的话吸引过去了。
他张大嘴,惊奇道:“马也会像人一样生病哇,可是它又不会说话,你怎么知道它哪里不舒服呢?”
小马夫说到自己擅长的东西,一下子自信了很多:“我知道啊,马生病了就像人生病了一样,会不想吃东西,身上漂亮的皮毛会脱落……”
他细细地向江灼解释,江灼听得小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
江晟年和明玉就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相视一笑。
……
等江灼犹不满足地从矮脚小母马的马鞍上下来,已然接近中午了。
“以后那匹马就是你的了,你要好好照顾它,可以做到吗?”江晟年对才到他大腿高的江灼道。
江灼有一瞬间的震惊,随即是狂喜:“真的吗?小红是我的?那我可以每天来看它,给它喂东西吃吗?”
那匹小母马是枣红色的,江灼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虽然小红看起来不是很乐意被这么叫。
“当然可以。”
江灼从原地蹦起三尺高:“太好了!我有自己的小马了,我一定会照顾好它,等我长大了,我要骑着它去战场,像爹一样保卫大豫的疆土,不让坏人侵犯我们的国家!”
江晟年摸摸江灼脑袋:“小灼,保卫国家不仅要会骑马,还得用脑子,靠谋略和心胸征服敌人,所以,你是不是该跟着先生念书了?”
江灼虽然还一知半解,但回答得十分干脆:“好!小灼一定乖乖听先生讲课,好好练字,变厉害了以后就能跟爹一起去边关制服敌人!”
江晟年笑了,他知道江灼长大以后是个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的人物,如果不是被原主牵连流放,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这不仅仅是靠努力能得到的,更是一种天赋。
所以上午的时候他并不急着逼江灼读书,他才四岁,不该压抑他爱新鲜事物的孩童心性,只要稍加引导,他天性中的聪慧通透与坚定自制就会显现出来,主动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用过午饭,明玉带着江灼回房午睡,江晟年则去了书房处理朝中事务。
书桌上堆着几封密信,皆是他的亲信大臣派死士从全国各地策马加鞭、日夜兼程地送过来恳请他过目。
里面的内容称得上大逆不道,若被人发现,必然要人头落地,株连九族。
江晟年无波无澜地将这些信丢到火盆里,看着火舌舔舐雪白的信纸,将其彻底化为灰烬。
原来他忍得住,那些从一开始就全力支持他取代小皇帝登基即位的底下众人却忍不住了。
当年这时候原身力排众议,坚持一心辅佐小皇帝,甚至为此疏远了几位跟着他出生入死、赤胆忠心追随于他的文臣良将,令他们失望之下愤而倒戈,为秦雁玉所用,就是因为秦雁玉做了一件让原身彻彻底底地相信小皇帝是他的血脉的事,可惜这回,秦雁玉不仅打错了算盘,还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翌日,江晟年没什么理由再不去上朝,天际刚出现一抹霞光,他已经出现在宫门,众大臣们纷纷上前示意寒暄,江晟年从容应对,等卯时钟响,众人随领路太监排成两排鱼贯而入,进入金銮殿。
不少人注意着江晟年的反应,心想等小皇帝一来,不知道会不会再起冲突,但更多人内心担心的却是,江晟年会不会因为上次的事起了反心,逼小皇帝退位让贤。
朝中有几位已是三朝元老,对当年摄政王与先帝那些事心知肚明,也隐隐害怕江晟年会突然逼宫。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如今的皇帝是江允玠,如果江晟年非反不可,那就是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江晟年从容不迫地任那些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亦明白支持他的人虽多,但那些对先帝忠心耿耿的辅政大臣,以及刚正不阿只忠于皇帝的老顽固数量也不少,朝堂风云变幻,人人心怀鬼胎,江晟年心中直叹气,还是在王府做个闲散王爷好啊……
“皇上驾到——!”
太监掐着嗓子高喊,众大臣连忙恭迎圣驾,低头不敢直视皇帝的圣光。
等江允玠坐上皇位,众人才直起腰,开始轮流向小皇帝禀告全国各地最近发生的事。
江允玠至今还记得那天秦雁玉恐吓他的话,对江晟年多了几分畏惧,全程不敢直视江晟年的眼睛,直到早朝结束,两方相安无事。
看热闹的人索然而归,江晟年步出大殿,却被永寿宫的小太监叫住了。
第22章 摄政王的白月光
这个太监叫小德子,对江晟年而言并不陌生,只因他是秦雁玉的亲信,每每她有事找他,都是派他来与他接洽。
当初他进宫和秦雁玉私会,也是小德子从中牵线。
江晟年跟着他一路来到永寿宫。
他站在待客的偏殿,背对着门口,直到秦雁玉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知道你会来的。”
江晟年嘴角带着一丝讽刺,在极短的时间内隐了下去。
“太后就请直说,这次叫我来又有何事?”
秦雁玉笑容微收,垂下眼皮:“难道没什么事,就不能叫你来了吗?”
原本是极好的心情,却因为江晟年冷淡的态度转瞬消失无踪,秦雁玉恼怒万分,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她,何况她已经忍了他一次,还要她如何?难道必须低声下气地求他,才能让他不再与她置气?
江晟年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嘴唇抿得紧紧的,不打算跟她无意义地纠缠。
秦雁玉深深地吸气,也不想耽误时间。
她直视江晟年的眼睛,“我找你的确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不会后悔来这里一趟。”
江晟年似乎来了兴致:“是吗,本王洗耳恭听。”
“你跟我过来。”
秦雁玉往内室走,江晟年亦跟在她身后。
里面是一间卧房,没想到书柜后面却另有乾坤,里面有一个地下室,空间并不大,一张桌一张椅,桌上一盏油灯,再无其他物什。
“这地方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只能委屈你到里面待一炷香的时辰,我会给你信号,你再出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了。”
秦雁玉说完,率先往里走,走了几步却不曾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不禁皱眉回头看他。
江晟年似笑非笑:“太后,这机关可能从室内打开?”
秦雁玉一愣,她也是聪明人,猜出江晟年是怀疑她会使计趁机害他。他身为摄政王,四周暗处隐藏着各种危险,这般敏感谨慎也是应该的,可对象是她,她却无法高兴起来。
从何时开始,他对她竟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
秦雁玉暗自心惊,更加坚定了自己今天要做的事,她顾不上纠结儿女情长的问题,沉声道:“自然可以,摄政王若连这点都要怀疑,也不必跟我进来,就当今日我什么都没说。”
江晟年思索片刻,跟着秦雁玉走进地下室。
秦雁玉心中暗喜,到底他不曾追问她到底是什么事,到底他跟她进来了,只要接下来的安排顺利进行,她不信江晟年不回心转意,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在江晟年知道玠儿是他“儿子”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等江晟年安然在椅子上坐下,秦雁玉笑意浓浓地看着他:“我先出去了,你不必着急,不会让你在这儿等太久的。”
江晟年轻点下头,随即闭目养神,不想再说话。
秦雁玉也不想自讨没趣,独自走出地下室,转动机关让书柜移回到原地,一切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场景只是一个错觉。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江晟年看不到也听不到,直到秦雁玉把机关打开,引他走到床边,他才发现上面躺了一个孩子,除了江允玠还有谁?
江晟年沉了脸色,秦雁玉立刻解释道:“皇上只是中了迷药,暂时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你究竟想做什么?!”江晟年忍不住质问她。
秦雁玉却不慌不忙地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叫小德子进来,江晟年见那太监手上还有一碗水,小心翼翼地不让它洒出来。
秦雁玉见江晟年一脸不解,笃定地笑笑:“小德子,按我吩咐你的做。”
小德子“喏”一声,偷偷瞅了江晟年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把那碗水放到江允玠身边,一手抬起江允玠细弱的手腕,另一手捏了一根针,对着江允玠的手指,却哆哆嗦嗦迟迟下不去手。
这可是龙体!即便他是奉了主子的命,真出了事儿主子可不会帮他顶,这是他在宫里这么多年的血泪教训。
而江晟年看到的就是小德子白眼一翻,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他心里好笑,这奴才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在宫里要想活得久,知道的东西越少越好,在适当的时候晕过去,不失为一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