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皎对两人的互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向思雀示意了下手上的食盒,“二小姐派人来送了些她做的小糕点。”
咦?
思雀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女主送来的那个食盒上了,被人捏着的小爪爪也忘了抽回来。
她和女主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只给我送了?”
阿皎摇头,“大公子那里也有。”
这才对嘛。
思雀点点头,“那便收下,下次阿皎做的点心也给二姐姐送些去。”
“是,小姐现在吃吗?”阿皎说的是季栀瑶送来的东西。
思雀中午吃得饱饱的,现在没什么胃口,看向兮鸠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对阿皎摇了摇头,“不吃了。”
阿皎这才拿着食盒又出去了。
见阿皎出去了,思雀才对兮鸠怒目而视。
她的手还在他手里呢!
“你、你还不放开!”气的她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兮鸠丝毫不动摇,甚至还笑眯眯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小嫩爪,“沾沾小姐这手的仙气,指不定属下明天也能画出这般好看的画来呢。”
思雀表示她才不会被彩虹屁给糊弄过去!
要沾也是沾右手的,可他特喵拉的是左手!
第十章
窗外墙边,攀爬在墙上、探出头来的白色的如星一般形状的花朵随着风摇曳,色彩斑斓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偶尔落在花瓣上,花儿跟着颤巍两下,仿佛花朵上另叠了一朵颜色鲜亮的花儿。
春风丝丝缕缕的从半开的窗户中溢入,挟裹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的清新味道,又带了几分露水的清冷,萦绕在鼻尖,吸入腹中,几个轮回便清醒了过来。
思雀睁开眼,从被子中伸出小手揉了揉眼,方才坐起身来。
“小姐你醒了。”
一个未见过的婢女端着洗漱的铜盆走了进来。
思雀这才想起今日阿皎有事要办,要出去一整日,于是去桑绕门要了一个婢女过来照顾她。
女孩脸红扑扑的,一头乌发松散,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瞧着她,婢女觉得这其他人躲避不及的差事,好似也不是那么吓人。
——因着前段时间三小姐在厨房那边发了一顿脾气,二小姐一个贴身侍候的婢女消失了,另外两个婢女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是以听说是到三小姐院子里做事,哪怕是一天,她们也是躲之不及的,生怕来了惹恼了这位,也会落得那几个人那般的下场。
思雀坐在床边,乖乖的伸手让她给自己穿衣服,睡音朦胧,“你叫什么名字呀?”
婢女正在专心致志的为她穿衣服,怕让她感觉到不适,冷不防听到她的问话,顿了一下,“奴婢名为素秋。”
素秋觉着外面那些传闻怕是不完全是真的,三小姐这样软糯团子一般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威风呢?瞧现在乖乖的坐在这儿也不乱动,活似个年画娃娃,可爱的紧。那三个被罚的婢女定是忘了自己本分才会落的那么个下场。
思及此,素秋也放松不少,更加专心的侍候思雀洗漱。
梳好头发又洗漱完,思雀看着镜子里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晃了两下腿蹦跶下凳子出了房门。
时辰还早,清晨的凉风带来几分清爽,院中百花齐放,各自争鸣,偶尔从不远处的山林中还传来高低起伏各有不同的鸟儿鸣叫。
一片祥和安宁。
但是太过安静了。
思雀站在门口,望着空旷的院子,抬头问身边的素秋,“素秋你今早看见兮兮了吗?”
素秋是昨夜就到了泉如院的,也知道思雀口中的兮兮是谁,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似乎没有。”
她起来之后就准备早膳,烧上热水,直到思雀醒来,都没有见过那位传闻中三小姐从越朝门领回来的“小厮”。
思雀小眉头一拧,若是平日,这时候兮鸠早该醒了,甚至已经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长|枪了才是,可今日,他竟然还没起床?是病了吗?
想着,思雀朝着兮鸠所住的房间走去。
她这院子虽然在庄子最靠边的地方,但却是挺大的,足足有别的院子两三个的大,房间许多,她和兮鸠的房间隔了一个厨房,还得走过一个回廊才能到。
院子、回廊中满是绿植,养眼护眼,迎面而来的一阵晨风更是清甜无比,但思雀此时都无心去欣赏了,眼皮一直在跳,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心里也跟着急躁起来。
思雀迈着一双小短腿,走的快极了,看得跟在她身后的素秋一阵胆战心惊,连连叮嘱,“小姐你慢着些,小心摔了。”
同时,她也在暗暗咂舌,看来三小姐对这个“小厮”可不是一般的重视。
终于到了兮鸠所住的房间前,思雀扫了一眼,房门紧闭着的,就连窗户都管得严严实实的,屋内不时发出声响,像是撞到桌椅的声音。
思雀心里咯噔一下,这剧情,不会吧?
原著中,越朝门研制出了一种能够把活人变成只会杀戮的活死人的药物,在药物制作出来之后,经常拿药奴们做实验,兮鸠因为得罪了相烛,成为了其中一个,许多药奴受不了猛烈的药性,没变成活死人,而是直接变成了死人,只有兮鸠没有变成死人也没有变成活死人。
但活了下来也有后遗症,他每月都会有那么一天发病,六亲不认,见到活物就杀,手段残忍,反正见过那场景的人要么成了畏惧他的手下,要么就被他杀了,当然早期他还没有那么丧病,一度与其抗争,发病时就将自己绑起来关在屋子里一整天。
跟现在这个场景,莫名重合。
可现在那种活死人药还未被研制出来,甚至连季犹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难道相烛拿着半成品也给兮鸠吃了?
是了,这也有可能是兮鸠后来吃了完成品可以活下来的原因。
该死,这可怎么办。
要就这样不管他吗?可剧情到她这里早就偏到爪哇国去了,她不知道其中细节,兮鸠到底是自己熬过去的,还是相烛有法子结束他这种状态,也就是说,放任不管,他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去求相烛也不现实,一来她不确定相烛究竟是什么时候喂他吃的药,知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到底有没有解决的办法,这样贸贸然前去,不就是往人家手里塞把柄吗?二来相烛就算可以帮上忙,他也未必肯帮忙。
如果被她便宜老爹发现了,兮鸠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她现在人小做不了什么,可能到时候根本保不下他。
怎么办怎么办!
思雀急的直打转。
与此同时,房间内的兮鸠也很绝望。
房间里的桌椅都七零八落的倒在了地上,茶杯茶壶更是碎了一地。
少年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住,蜷成一个小虾米一样的躺在地上,躺在那些碎了的陶瓷渣上。
他的脸朝向墙壁,不时用头撞着墙壁,发出闷响声,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无休止的、狠狠地朝着墙上撞去,脸上、手上都是被划破了的血痕,额头上汗涔涔的,冒起青筋,咬着腮帮子不发出声音,偶尔逸出一两声闷哼,几不可闻,过于殷红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
他一睁眼,满目都是血雾,脑袋里好像有千万把剑在不断地刺捅,疼痛如潮涌一般覆盖着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耳边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每一寸血液都好像岩浆一般的滚烫,流遍全身,疼痛和灼热让他有一种要毁了一切的冲动。
即使如此难捱,他却还十分清醒,清醒的感知着这一切的痛苦和折磨。
第十一章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般了,自从相烛喂了他那种不知名的药后,或是一个月,或是半个月,他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相烛第一次还被他伤了,但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后来的几次,相烛都是站在门外看着他痛苦,像个困兽一样挣扎,但终究因为年幼而筋疲力尽毫无作为,最后他才会施舍一般的缓解他的状况。
今天天还未亮他就醒了,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不对,找来了绳子,将门窗封的死死的,又将自己绑了起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所以他格外的熟练,如若不把他绑起来,他连自己都会伤害。
他衣衫凌乱,披头散发,侧躺在地上,面色苍白,那沾了血的唇如鬼魅一般,唇角扯了扯,像是笑了一下,但这笑,却充满了绝望。
这或许是他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了。
他这样的人,注定是不配拥有安稳日子的。
兮鸠现在只希望那个天真的三小姐不要坚持破门而入,毕竟届时他看见活物,这绳子都不一定能够捆得住他。
他当然不是担心会伤害到她,而是如果伤害到了她,自己怕是下场会更为凄惨。
——没有人教过他应该感恩如何报恩,他不知道救命恩人是什么,对他来说,思雀不过是一个能够利用的,稍微聪明一些的天真的小姑娘罢了。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今天他如果幸运,活了下来,如无意外,他会被送回越朝门,过着跟以前一样的日子。
季犹不会让他这么个隐患留在他的女儿身边的,兮鸠深知这点。
可他不甘啊!
明明知道可以有另一种活法,只需要哄着脾气并不坏的小姑娘,只需要陪她玩,就可以学得本事,就可以有所依仗,可以每晚安然入睡,不需要遭受那些尖锐的、痛苦的折磨,他又怎么甘心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当做是牲畜一样的对待?!
他这样的人,最会看人脸色也最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小时候就经常靠着这张脸,扮作人畜无害的模样欺骗那些同情心过剩的女人,利用她们那一文钱不值的善心让自己吃的好一些,虽然每次被发现都逃不了一顿毒打,但他尝到甜头后就明白伪装的重要性。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所有人都开心,也可以永远不被别人识破自己的真面目。
更遑论是三小姐这样年纪小又单纯的小姑娘了,但她毕竟年纪小,很多事情都无法决定,更何况他可能只是她一时兴起带回来的这么一个小可怜罢了,小孩子多是三分钟热度,他们才相处这么点时间,或许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新鲜的玩具,他不确定她会多在乎他。
若是、若是再给他一点时间!等他将小姑娘哄得服服帖帖,他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可偏偏是现在!为什么是现在呢!
兮鸠低低的笑了一声,表情因为疼痛而显得狰狞。
若是她再大点就好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哄得她非他不可,陷入愚昧的爱情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他的处境自然也会比现在好得多。
但这一切都是枉然,只能放在脑子里想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啊,这世间万事万物,没有如果。
他咳了一声,一滩血落在嘴边,嘴唇覆上一层温热的、他自己的血。
他艰难的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看着房梁,疼痛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不断地被撕扯,眼前充斥着血色,全是重影,他依旧笑了。
死,或是生不如死呢?
他问自己。
素秋看思雀愁眉不展,站在门口思索,脸上满是她这个年纪不会有的凝重神情,心下一惊,小心翼翼问道,“小姐,要奴婢去开门看看吗?”
思雀这会儿哪还顾得上维持自己小孩子的人设,听她说要去开门,连连摆手,“不不不。”
开了门还得了!也不想想,活死人感觉不到痛,也不会有体力流失的感觉,只知道听从命令进行无休止的杀戮,就算只剩下半截身子,他们也会拿起刀的。
季犹在位期间,活死人还没有被完全制造出来,那些活死人可是后期兮鸠手里的王牌,也是其他门派不敢轻易动魔教的原因。
就算是半成品,怕也是药性极为霸道,威力惊人,兮鸠此时此刻还是否存有理智她都不清楚,开门那就等于是给饿了三天三夜的老虎开了笼门,她们两人恐怕不死则伤。
她可不是那些只要给发狂的男主角一个吻或是一个拥抱就可以抑制住他们的女主角。
但在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别说屋里是跟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美少年了,就算是个陌生人,她也没办法这样看着他去死。
不管了,赌一赌。
“素秋,你去厨房要一只活鸡,捆好带过来给我。”
素秋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不要多问,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要的,快去快回。”
素秋见她一脸凝重,神色不掩焦急,忙点头应是,快步离开了。
兮鸠听到窗户响的声音,微眯着眼努力朝着声响发出的方向看去,同时心里也涌上一股疲惫和绝望。
该死的,发现了不对劲不是应该去找大人帮忙吗?!非得进来做什么,寻死吗?
兮鸠咬着牙,血腥味充斥在他的口腔之中,额头一跳一跳的发疼,带着一股自己都不清楚的怒气。
窗户果然被打开了,但只一瞬,一个大约是红色的东西被丢了进来,落地砰的一声,同时窗户也被关上了,速度之快,像是往火炉里丢烫手的山芋,生怕晚松手那么一下,手就会被烫伤。
还没等兮鸠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挣脱了绳子,丝毫不顾被绳子勒出了血痕的手腕脚腕,宛如一只饿坏了的野兽,连滚带爬的扑上前,攥住活鸡,对着它的喉咙便咬了下去。
咕噜咕噜。
是吞噬液体的声音。
素秋听得屋内发出的鸡的惨叫声,即使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心里那几分猜测也足以让她胆战心惊。
想起看过的那些精怪的话本,三小姐院子里这小厮,莫不是什么妖精变的?
思雀确实是在赌,活死人是靠新鲜的血养着的,她猜兮鸠会发狂可能是因为没有吸食新鲜的血液,但也不敢确定他究竟是要猎杀活物还是要血,是以她丢了一只鸡进去。
她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无论如何,她已经尽力了。
第十二章
清风拂过,葱茏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浅金色的阳光寸寸弥散,笼罩在坠着露珠的草尖,铺洒在郁郁葱葱的大树之上,飘散在逐渐消散的雾气之中。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又好似只过了一会儿,屋内没有任何响动。
“你站在这里,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