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瘠玫瑰——陈阿塔
时间:2019-04-18 09:50:40

  “你有什么办法?”
  “等我明天去了学校再告诉你!”
  “你还来学校?你好好在家养屁股吧。”
  傅语诺脸顿时热起来:“……尾椎骨!我是尾椎骨受伤!”
  “哦,对对对,尾椎骨,就是和屁股连着的那个地方嘛!”何筝取笑她,“伤到这个地方挺不方便的吧?你上厕所怎么办啊,不会要人把屎把尿吧?”
  ……你才要人把屎把尿呢!
  傅语诺气哼哼地挂断电话,谢西然正好热气腾腾地从浴室走出来,见她小脸绯红,擦着头发走过来问她:“怎么了,脸这么红。”他挟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靠近,捏了捏她脸颊软肉,“又想上厕所了?”
  傅语诺本没有尿意,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就有了,她偏过头,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我想自己去。”
  “不要我帮忙?”
  他好心好意地问,却被她怒瞪一眼,傅语诺红着脸吼:“我自己去!”
  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谢西然说:“那你自己去,我在门口等着,有困难叫我?”
  傅语诺掀开被子扶着腰,走三步缓两步,在他的目送中慢吞吞地进了卫生间。
  她莫名变得忸怩害羞,谢西然觉得好笑,别说是抱着她上厕所,就算是擦屁股这种极其私密的事,他也没少给她做过。
  在过去那漫长的十几年时光里,他既当爹又当妈,说是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丝毫不为过,以前他去开她的家长会,老师都以为他是单亲爸爸,不少人还为此夸赞他,有些老师出于同情还会热心地为他保媒拉纤,虽然他从来没有接受过。
  在养育她以前,他没谈过恋爱,对女性的认识极少,接触最多的女性除了他妈妈,就是她妈妈江如,更遑论独自教养一个小女孩,因此在养育傅语诺的这一路上,他遇到过不少困难。
  傅语诺十二岁来月事,她来月事的前一天恰好扁桃体发炎,脑袋昏昏沉沉的,有发烧的征兆,谢西然替她请了假,让她躺在家里休息,他的工作也搬回家里,便于照顾她。
  晚上,他在书房里和人开视频会议,她突然一脸慌张地推门冲进来,谢西然急忙关了视频会议问她怎么了,傅语诺抓着他的手哭道:“叔叔呜呜呜……叔叔……”
  哭腔太重听不清说了什么,谢西然抚着她胸口叫她不着急,慢慢说。
  傅语诺猛吸一吸鼻子,哭嚎:“叔叔,我生病了呜呜呜……我刚才尿血了!”
  谢西然也愣住,他没能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拿大衣裹着她连夜驱车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经医生一点拨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热心的小护士堵在门口取笑他这个“菜鸟爸爸”,牵着傅语诺的手去卫生间教她怎么用卫生棉,怎么给自己上一层保护。
  回家的路上,傅语诺窝在副驾驶座里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叔叔,医生伯伯说我没事了,那我是不是没生病?”
  黑夜给这个笨拙的叔叔打了掩护,她没能看到他脸上的羞惭。
  谢西然认真地对她说:“是,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大人了,以后都要自己睡觉,不可以再偷偷来我房间,知道吗?”
  傅语诺其实很早就自己睡了,但她还是很失望:“打雷下雨也不行?”
  “当然不行,阿诺是个女孩子,不能跟叔叔一起睡觉。”
  傅语诺不满意地嘟嘴:“可是小雨就可以跟她爸爸一起睡。”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谢西然有点无力招架:“……总之,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比我更重要的男人,他会代替我保护你,爱你,和你相伴一生。”
  “……那叔叔呢?”
  “我也爱你,我会永远爱你,”小女孩巨大的依赖是他甜蜜的负担,谢西然考虑着措辞,“但我和他的爱不一样,你以后会明白的。”
  傅语诺低着头,没有说话。
  在爱上她以前,谢西然都做好了未来会与她分离的准备,为了她,他没能在最美好的年华组建自己的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于是这一生最丰盛赤诚的爱都交付于她,那时他只知道奉献,还不懂占有。
  无论是前十多年的亲情,还是往后数十年的爱情,他像飞蛾扑火一样燃烧着自己全部的生命与热情,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二十载光阴,暮暮与朝朝,他只有一个她。
 
 
第11章 
  傅语诺一上午都在思索怎么让谢西然同意她出门,这人看她看得紧,下楼带着,工作带着,半步不能离开他左右,想到就要看一眼,她好似没有自由的禁脔。
  傍晚何筝打来电话:“阿诺,你什么时候来学校?过两天就要带妆彩排了!”
  她身上有伤,何筝也不好意思逼太紧,可校庆晚会马上就要到了,实在是时间紧迫。
  傅语诺抬眼瞧着书桌后正在和人开电话会议的谢西然,小声道:“叔叔不让我出门,我估计我今天去不了学校。”
  对哦,她有一个控制欲超强的叔叔,何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那怎么办?不然……我还是把这个情况跟老师汇报一下吧?”
  可这样的话,这个节目很可能被取消,大家辛苦排练这么久都白费了。
  “老师会同意我们换曲目吗?”
  临时换曲目的话又不太现实,编曲和排练都需要时间,乐团成员大都是大三的学生,正是考学、实习紧张的时候。
  何筝叹气:“……算了,我们取消表演吧。”
  “别着急,”傅语诺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有办法了……你一个小时后来接我!”
  傅语诺趁谢西然不注意,爬下沙发在茶几的下层翻找东西,谢西然电话会议开到一半,不见她身影,于是暂停了会议起身去找人,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毛毯上。
  “怎么了?”他担心她是摔下来的,蹲下去检查她手脚。
  “叔叔,你过来。”傅语诺拉他坐在沙发上,她跪起来撑在他腿面上,圆白的膝盖在地毯上磨得发粉,她皱着眉头不高兴地撒娇,“这两天药吃太多了,嘴巴发苦。”
  “叫陈姨给你加点糖?”
  她玩着他的手掌,仍是不高兴地摇头。
  “那你想怎么办。”
  她抻直了身体,揪着他的领口将他带过来:“不想吃药……唔,不吃药了好不好,医生明明说静养就可以了,骨头自己会愈合的。”
  “不行。”他态度坚决,揉开她鬓角的碎发,轻轻抚摸。
  “那你亲亲我……”微微发红的脸凑上去,软热的身体腻人地蹭他,她撒娇般请求,“亲亲我,亲亲我嘛,总是我主动……”
  “又发什么骚。”男人笑着擒住她的唇,温暖湿润地包裹,舌尖探进去,傅语诺的热情地环住了他的脖颈,或许是这两天吃的药有点多,她嘴里确实有淡淡的苦味,感觉到有什么细碎的颗粒被推进口腔,他想放开她却被她揪得很紧,滚烫的呼吸搅做一团:“唔叔叔……舔舔我……舔……舔我……”
  谢西然被她一腔热情弄昏了头,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直到眼睛发晕,四肢发软地倒进沙发里才察觉不对劲:“阿诺……你、你给我下了药……?”
  傅语诺这一招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脑袋也昏沉,趴在他身上颤颤巍巍地给何筝发短信通知她上来。
  何筝收到消息跑上楼,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有没有搞错,只是出个门而已,要不要这么拼!
  何筝急忙把准备好的淡盐水往傅语诺嘴里灌,又扛着她去卫生间给她冲凉水,傅语诺被她搞得又痛又冷,一时间半点困倦的迹象都没了。
  脸颊和头发还滴着水,傅语诺撑在水台打了个哆嗦,对她无语道:“你可不可以温柔一点啊,我可是病人……”
  “怎么温柔啊?你吞什么安眠药,吓死我了!”
  “我没屯。”
  吞的那个在睡觉,她刚才哄着谢西然服了半片安眠药,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傅语诺扶住自己的残腰,对何筝说,“快点,带我去学校。”
  临下楼前又使唤她去房间里拿了她的气垫圈,何筝好奇地把玩:“垫屁股的?”
  “套脖子的!”傅语诺抢过来,示意她扶她,何筝急忙狗腿地搀住她,好朋友为了她连自己叔叔都能迷晕,她可太感动了!
  “阿诺,谢谢你……”
  “干什么,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你骑的这是什么?”
  庭院门前停着一辆奶黄色小电驴,小电驴的后座夸张地装置着一对堪比“天使的翅膀”的不明物体。
  何筝知道她屁股不能坐,所以特地开了这辆小电驴,还特地给后座安上了很大很碍眼的踏脚:“这样你就可以扶着我站在后面了,屁股一点也不会痛。”她自觉很体贴。
  傅语诺再次无语:“……你以为是玩印度飞车吗?”
  吵吵闹闹终于出发,虽然屁股垫了气垫圈,但耐不住何筝技术实在太差,两个人磕磕绊绊地乘小电驴到达学校,傅语诺怀疑自己可能要二次受伤。
  “不、不会吧,我真的已经很小心了!”何筝心里也没底,“不然……我们去卫生间,我帮你看看?”
  “何阿筝,你好猥琐——!”傅语诺将气垫圈摔进何筝的怀里,何筝急忙接住,然后跟着她走上去。
  “你不用跟着我了,去楼下帮我买点吃的吧,我肚子还是有点不舒服。”傅语诺站在楼梯上方,娇气地拧着秀眉。
  “好啊,你想吃什么?”
  “菠萝包,记得黄油多加一点,再买一瓶水吧。”
  何筝转身准备下楼,听到她说水要温的,还要加冰糖,匪夷所思地转过来:“冰糖可以去超市买,温开水去哪里买?”
  傅语诺也不知道,她习惯了提要求,反正谢西然都会办到。
  何筝对这个被宠坏的大小姐挥了挥手:“你先上去吧,我想想办法,”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朝她喊,“屁股小心点,不要给人碰到!”
  傅语诺被她这不害臊的话吓了一跳,往左右瞧瞧确定无人,才一手托着残腰一手撑着扶手上楼去了。
  走廊里静谧无声,往日常有的钢琴声无影无踪,傅语诺本以为今天要扑空,没想到许知凡在琴房里。
  他立在窗边发呆,风卷起刘海,露出额头上红色的疮疤,听到开门的声音,许知凡浑身一凛转过来,见是傅语诺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身体随即又紧绷起来。
  她扶着后腰走路,动作迟缓笨拙,还十分滑稽。
  许知凡没有像平常一样转身就跑,而是僵硬地站着,僵硬地看着她慢慢靠近。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到钢琴边。
  “你怎么又偷跑进琴房?”傅语诺停住后,突然对他发难,许知凡始料不及。
  “我的伤是你推的,你知道吧?”她又冷冷地问他。
  许知凡的视线僵硬地落在她腰上,脸色变得难看,他舔了舔嘴唇,不敢看她地低下头,垂在腿边的双手慢慢地攒成一团。
  “这下好了,我明天不能上台了,乐团的表演也要泡汤了,你打算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他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赔、赔偿?”
  “怎么,装傻?还是你以为我打算放过你?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傅语诺学着电视剧里的坏女人,勾起单边嘴角狠狠地冷笑,“许知凡,你叫许知凡对吧?我已经查到你的身份了,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对面的人无措地瞪着眼睛,没有接她的戏。
  傅语诺再接再厉,抽出一叠单据摔在地上:“这些是我的缴费单,你必须照价赔偿给我,还有我这几天天天受病痛折磨,晚上睡不着觉,害我的家人也跟着担惊受怕,你连精神损失费一起赔给我吧!”
  傅语诺卖力地瞪着一双盼目,全然一副美丽坏女人的模样。
  许知凡终于有所反应,他涨红着脸蛋,结结巴巴地反驳:“……你、你骗人,你明明好好的!”
  “我骗人?我哪有骗人,我来之前还差点吞了一颗安眠药,要不是我好朋友及时发现,我现在可能已经在医院里洗胃了!”傅语诺越演越入戏,“我尾椎骨现在还痛着,不信你自己看?”
  如果说许知凡刚才的脸还只是一颗红苹果,那么现在就已经是一颗燃烧的番茄了,他羞愤道:“我、我不看!”
  傅语诺愣了一下,这才察觉自己脱离剧本了,忙往回找补,冷艳地哼道:“不看也可以,那你就直接照价赔偿吧,收据都在这里了。”
  许知凡犹豫地瞥了几眼躺在地上的纸张。
  傅语诺借机说:“听说你家里很穷,你是不是没钱赔我啊?”
  许知凡刚踏出的脚立刻缩回来,他像被刺伤的蜗牛,躲进自己脆弱的保护壳里。
  她傲慢道:“这样吧,你替我上台,我就放你一马,怎么样。”
  许知凡愣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演出很快就要到了,我又受了伤,这个时间乐团来不及找其他人,你不是跟过我们的排练吗,你替我上吧。”
  刚才那股瑟缩渐渐退去,他抬头看向她,那清澈又疑惑的眼神仿佛要刺穿她的心虚和不安。
  傅语诺催促:“怎么样啊,给一句话!”
  “……我不要……”
  “不要?”她立刻就破了功,大眼睛凶凶地瞪起来,“你还敢跟我说不要,我是因为谁受伤的?要不是受伤我需要在这里求你吗?我没给要你赔偿就很好了,你居然还敢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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