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烟柳重——秋不来
时间:2019-05-07 09:26:50

  三点多的时候,木烟进了房间,腿受寒抽筋,她撑不住了。她在木小六的房里,周桂芬已经睡着了。木烟打开抽屉,在木小六以前记账的本子里,竟然发现了遗书。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这件事的,或许是被砸的那天……
  木烟不敢喘大气,看着如同一年级小学生写的扭扭歪歪的字。
  “我虽然活着,但是不开心。看见女儿活的那个样子,我更不开心。五年前,帮我还债。五年后,又要拖累她离婚。我不是个好父亲,但是我想重新做个好父亲,不给她拖后腿。没有人可以再用我对付我女儿……老婆子也同意,答应我一起走,但是我知道她做不到,那我就先走吧。要是我没有办过那个厂多好。”
  纸有些皱,像是湿了又干后产生的波皱。
  木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一字一句撕的碎裂,她不能想象木小六是如何一笔一划写完这封信的,他约摸是抽着烟,边写边流泪,边写边叹息……
  木烟把信折好收进自己的包里,她抖抖嗖嗖走到周桂芬身边,用手指在她的鼻子下停留了一会。温热的呼吸……木烟一下跪倒在床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埋头在被子上默默流泪,是劫后余生的泪……
  周桂芬被她闹醒了,她因为木小六的去世变得很颓废,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烟烟……”
  木烟抬起头看她,语气近似哀求,“妈妈。”
  她成年之后很少叠音喊。
  “妈妈,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她像即将要被抛弃的小孩,完全没有安全感,“妈妈我很怕,我太害怕了,你别丢下我。”
  床上的女人哭了,满是心酸,她像小时候那样摸她的头,“别怕啊烟烟,别怕。”
  “你别像爸那样,我求你了,妈妈,我求你。”她在凌晨嚎啕大哭。
  周桂芬难受的闭上眼睛,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
  ……
  第二天,殡仪馆的车来了。木烟看着他们把棺材放到车底,里面还放了那两条香烟。邻居说,打捞上来的时候木小六手里还攥着塑料袋,袋子里面是木烟给他买的两条烟。
  木烟抱着遗像上了车,手不停的摩挲着照片里父亲的脸,往怀里紧了又紧,一直到火葬场。亲戚朋友没有让周桂芬跟去,怕她经不住打击出事,临走前她痛的直跳脚,木烟一眼都不忍看。
  没想到遗体告别的时候,赵清宁来参加了,一身黑衣,心疼地望着木烟。赵清宁是从校长那里得知的消息临时赶过来的。
  陈炤也在,刚刚开车跟过来的。
  木小六的尸体被推进去准备排队火化的时候,木烟瘫在地上昏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陈炤的副驾驶上。
  “我爸呢?”她一个激灵,连忙就要下车。
  “在火化,有其他人负责,你的状态很糟糕,睡会吧。”陈炤把水递给她。
  木烟喝了一口,一阵阵恶心让她头晕目眩,胃因为长时间不进食开始火灼般的疼痛。最终她还是没睡,推开车门去一旁候着了。
  ……
  木小六在八音队的哀乐中埋在了木家祖坟上,他以前说死了也要住大房子。木烟找了一个泥瓦匠,给他把坟砌成了长长的小屋子。
  “爸,我一有空就回来看你,等我。你烟少抽点儿,在那边别那么冲,好好的。”
  之后几天,木烟把家里拾掇了一下,亲戚朋友都不赞成一把年纪的周桂芬换生活环境,但是木烟无论如何也要带周桂芬回市里。她已经无法接受任何的意外的可能性。
  房租加上养母亲,在市里,其实开销是很大的。
  ……
  周桂芬搬到了木烟的租房里,她心知肚明,也没有多问什么。
  到市里的第一天,木烟就抱着木小六的遗像去了别墅。
  沈之言一脸的错愕,愤怒和震惊。
  “发什么疯?这什么东西?”
  木烟抱着遗像走到自己的房间,挂好。
  “我他妈问你在干什么?”沈之言一把扣住她手腕。
  木烟冷冷扫了他一眼,“认不得吗?你老丈人,活活被你逼得只能自杀的老丈人。”
  沈之言拧着眉,无法相信她说的,愣了很久。“自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突然抱个遗像来,你什么意思?”
  木烟挂好了照片,淡淡说着,“他是因为你拿他作威胁筹码,不堪重负自杀的。这个照片我挂在这里,什么时候离婚我什么时候带走。”
  沈之言冷笑 ,“别装神弄鬼甩锅给我。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逼你父亲。木烟我跟我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卑劣手段,我劝你收收好。他死了来找我,我也还是那句话,不会离婚。遇鬼杀鬼,遇魔降魔,你大可试试看。”
  木烟懒得和他吵,挂完就直接离开了,不想多呆一秒。
  ……
  木烟最近的状态很渗人。
  她昨天下楼扔垃圾,左手把垃圾递给了右手,说,“扔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自己被自己吓愣。
  诸如此类,自言自语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再不找心理医生,就要出事了。
  预约了秦漾,她在国外,要下周才能回来。
 
 
第60章 迷茫
  周末,木烟在出租屋里帮周桂芬择菜,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按时下班,回来后也不出门,闲暇时就围着母亲转,陪她聊天,就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木烟的精神状态稍好了一些,只是每天仍然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眠。
  “妈,你来了之后我都长肉了,你看。”木烟捏捏自己的脸,笑道,“你不在,我也不想下厨,就点外卖。”
  周桂芬轻斥,“真正是懒的要命,说了多少遍外卖不干净,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我老了,操不动心。”
  木烟笑着由她数落。
  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木烟捏着两只干净的手指拎出,看了一眼是叶相宜打来的电话。木烟直觉不太好,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指指电话,然后退出客厅朝厨房走去。
  木烟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在厨房洗手。
  “相宜,怎么了?”
  “哎,你知道陈炤的事吗?”叶相宜语气很急。
  听到陈炤的名字,木烟内心咯噔一下,多半是她想的那件事,“你说吧。”
  “他和白富美明天订婚。”叶相宜在电话那头烦躁不安,“许睿说的时候,我简直要昏厥,上次你们不是和好了吗?这是闹哪一出?”
  木烟关了水龙头,消化着意料之中又难以接受的消息。
  “喂?宝贝?你还好吗?吱个声?”
  “在的,我没事。”木烟用毛巾擦干手,“相宜,你知道在哪个酒店办订婚宴?”
  “切曼思大酒店,一般。女方父亲是官员,不会太铺张高调。”
  木烟扶着水池,酒店名过分熟悉,熟悉到太阳穴突突的疼。大学热恋时,她和陈炤曾经就把一切计划过,连结婚的酒店都讨论了,就在切曼思。一方面是因为木烟觉得这家酒店的甜点很特别,另一方面是因为酒店价格适中,性价比相对高。
  人算不如天算。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的你俩又崩了。”叶相宜不死心地追问。
  “意外。”
  “啊?”
  “闻诗雅怀孕了。”
  叶相宜愣了好一会儿,“卧槽……我想骂脏话…你现在怎么想的?”
  木烟没有回答。
  ……
  晚上吃饭的时候,木烟心不在焉,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米粒,心事重重。
  “你多吃点儿。”周桂芬给她夹了几块排骨,“还有一个月,多补补。不管怎么样,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妈,”木烟拨着碗中的肉,问她,“假如有件事,不太好,做了的话别人会恨你,不做的话,自己又会恨自己,你说怎么办?”
  周桂芬搁下筷子,略带愁容地看她,“烟烟,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木烟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突然觉得,到现在都没有帮自己做过什么,活的稀里糊涂的。”
  周桂芬叹了一口气,“人在世上几十年,不会每件事都顺着本意,如果每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世界就乱套了。”
  “害怕了?你怕陈炤讨厌你?胆小鬼。”
  “我没有!”
  周桂芬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没有就没有,喊什么。”
  木烟没有说话,敲了敲隐隐作痛的脑袋。
  她刚才好像听到第三个人说话了,又好像是她自己说的,不对,她没有说,是另一个自己。
  “妈,我去睡一会,有点累。”木烟放下碗筷。
  “那你先洗个澡,洗完再睡,我帮你去倒杯牛奶。”
  ……
  木烟在花洒下静静蹲着,看着水匀速流向出水口,氤氲的水汽瞬间包围了小浴室,营造了莫名的安全感。沐浴乳淡淡的茉莉香,温热的水流,抚慰着脆弱的神经。刚刚是幻听了吗?木烟难受的闭上眼,有点接受不了神经质的自己。想回到正常的生活,想恢复最初的样子,却越来越偏离正常轨道,面目全非。
  她已经不想过违心憋屈的生活,也不想为了谁去屈就。如果只剩被打击的境遇,那她还不如豁出去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一天,哪怕一小时。
  她不知道陈炤为什么把酒店定在切曼思,也许是闻诗雅的想法,也许他也就随便一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沉溺在大学那段幼稚拮据的岁月里。
  可是,她不敢确定。
  她内心一直有个非常可怕的声音在提醒她,一遍一遍提醒她……
  陈炤……是在赌。
  赌她的底线在哪。
  如果她受不了刺激去闹订婚宴,这场订婚可以合情合理的被闹黄。
  他除了能看到她自我证明有多爱他,还可以顺水推舟地解决一个奉子成婚的订婚。
  搞不好,有头有脸的局长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一气之下彻底断了女儿的念头也未可知。
  陈炤,你到底想做什么。
  ……
  周桂芬把牛奶端给她的时候,木烟拧着眉在查资料。
  “你不是要睡了吗?”
  木烟应付着说马上睡,手指敲击着键盘却没有停下来。
  “烟烟,过两天我想回去。”周桂芬把牛奶放在她床头,“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还是家里好,有人唠嗑,有亲戚朋友,有自己的菜地。”
  木烟抬眸,为难的看着母亲,她不是不知道老人的故土情结,也不是不心疼她想家,只是,她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妈,”木烟笑着拉她坐在床边,“你想家里人,你可以视频啊,每天让她们给你看看家里的情况,跟在老家一样。”
  周桂芬依旧眉头忧郁不散。
  “我教你呀,”木烟登录微信打开了三姨的微信头像,视频通话。周桂琴和周桂芬都在一个村,木烟家在村中间,她家在村口。
  “三姨,晚上好。”木烟拿着手机打招呼,“您吃了吗?”
  “吃了吃了,你们呢?和你妈妈吃了吗?”
  “嗯,我们刚吃完。我妈在这。”
  木烟把手机递给周桂芬,老姐妹俩开始唠嗑。
  木烟看着母亲渐渐舒展的眉头,心里好受了很多。
  ……
  “唉,你还是别回来了,回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看着熟悉的环境反而白白更伤心。”三姨劝慰母亲,“我现在路过村口的河都忍不住落泪。”
  木烟气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想她来唠唠嗑解解闷,结果把周桂芬的脸都说白了。
  三姨还是继续叭叭叭地没完,“钱力跟我说,前段时间还看见小六坐在河边和人聊天,结果过了几天就跳进去了。”
  木烟一怔,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一边敲键盘一边忍不住追问 ,“和谁聊天?”
  “啊?不知道,这要问钱力。”三姨扭头问旁边正在看电视的儿子,“小力,你好几天前看见大姨夫和谁在村口聊天?”
  “谁?大姨夫?哦,就和姐以前的男朋友啊,妈你去年过年在街上不是也见过吗?瘦瘦高高的。他人还蛮好的。”
  木烟的瞳孔倏而放大,停止打字的手,全身汗毛孔都舒张开了。
  她木木地拿过手机,“三姨,你把手机给力力。”
  “姐,怎么了?”
  “你看清了?”木烟努力控制住表情 ,“哪天看到的?”
  “哦,就是大姨家被砸的后两天还是后三天,他可能是想关心姨父又不想你知道尴尬。”
  ……
  木烟指尖麻麻的。
  她按了回车键。
  媒新社,白氏财团旗下。
 
 
第61章 订婚
  木烟右手捂着心脏,尽量顺着自己的呼吸,周桂芬拿着手机继续和姊妹聊着,但是木烟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她把笔记本合上,一口气喝完了牛奶。煞白着脸,抱膝坐在床头,等周桂芬手里的手机,她得马上联系一个人。
  周桂芬离开之后,木烟在微信上找了白绅。
  “白老板,我离婚说不定要发个稿子,媒新社能帮我搞个头条吗?”
  三分钟后,白绅回复,“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价格怎么说?”
  “随意。”
  呵,陈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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