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乱臣——若兰之华
时间:2019-05-14 08:01:36

  她其实最想知道的还是穆玄的消息。也不知,昨日他揍完宋引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正颓丧不已,海雪脚步轻快的从外面回来了,手中还握着张拜帖,道:“郡主,郑尚书府的大小姐递了帖子过来,说要约郡主出去街上转转呢。”
  夭夭大喜,展开帖子一看,原来是郑红玉要约她去云裳阁看首饰。她双目放光,立刻满血复活般,把机关鸟往海雪怀里一塞,去桑榆院找姜氏。
  姜氏也犹豫了。自打女儿出事后,昔日里曾和她交好的那些闺中好友都避之不及,恨不得绕着西平侯府走,这位郑小姐还肯主动上门递帖子,可见是个真心实意待女儿的性情中人。若拂了人家面子,岂不是要断送掉女儿最后一个好友。
  两相权衡,姜氏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只严厉的告诫女儿,在外不许乱跑,天黑前务必要回家,并指派了两个身手不错的家仆一路护送。
  夭夭迅速梳洗了一下,又换了身衣裳,便如出笼的鸟儿般,带着海雪往府门口奔去。
  郑红玉已带着采蓝在马车里等候,见夭夭出来,立刻掀开车帘同她打招呼,请她上车叙话。
  几日不见,郑红玉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稍微受一点凉风,便会咳嗽不止。见夭夭上来,她双颊因激动而透出些红晕,挽着夭夭双手道:“菖兰,其实我早就想过来找你了,可惜身子不争气,回来后病了一场,一直卧床养着,现在刚能出门。你不会怪我吧?”
  夭夭明媚一笑,道:“自然不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
  听她这么说,郑红玉面上瞬间绽放出一丝异样光彩,道:“听说云裳阁新进了一批胭脂首饰,颜色和款式都十分漂亮,连宫里的公主和娘娘们都抢着订购,咱们也去选几件应应景。”
  顿了顿,她颊上红晕褪去,笑道:“趁这机会,我也想挑件中意的,送你做新婚贺礼。”
 
  第35章 怪病
 
  云裳阁分三层, 一楼经营珠宝首饰,二楼主卖胭脂水粉, 三楼则是一间间以屏风隔开的雅室。雅室即可供休息,也可玩投壶射覆等小游戏, 一些贵女还会相约来此处开诗会。
  论做工,云裳阁的首饰并不算最好的,之所以引得众贵女趋之若鹜,一是因为款式新颖,二是因为楼中所有首饰都独一无二、绝不重样。
  夭夭与郑红玉各戴好帷帽,先在一楼挑了几样首饰,又去二楼买了些唇脂、面脂等物, 夭夭见郑红玉脸色有些不好,便提议先去三楼雅室休息一下再回府。郑红玉欣然点头。
  等二人到了三楼,才发现里面衣香鬓影, 聚满了穿着华丽的贵妇和绿鬓朱颜的女子,竟比下面两层还要热闹。
  这里的雅室皆是开放式的, 只要有空位都可以进去休息, 并不接受私人包厢。两人寻了间人少的, 摘下帷帽,刚坐下没多久,又有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菖兰妹妹。”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 似有惊喜和意外。
  夭夭循声一望,唤她的少女温柔娴静,容华照人, 竟是琼华。琼华旁边,则站着一个身穿大红襦裙的少女,丹凤眼,吊梢眉,一瞧见她,立刻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转过头去,咕哝了一句“灾星”。
  “……”
  夭夭听她一嘀咕,立刻想起来,这可不就是中元围猎时,在庆功宴上与她很不对付的那郑尚书府的庶女么。她母亲杨氏好像还是当今皇后的远房表亲。也难怪一个庶女竟能和琼华这样的人交好。
  “红桑,休要胡说。”琼华嗔怪的看了眼那少女,转眸朝夭夭友善的一笑,道:“菖兰妹妹也是来买胭脂首饰么?再过些时日,我就该改口叫你嫂嫂了呢。”
  最后一句,她有些俏皮的道。
  夭夭实在对变成琼华嫂嫂这件事提不起任何兴趣,礼节的笑了笑,也没接话。
  琼华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兴致勃勃的打量了一眼海雪捧在手里的那些胭脂盒子,忽然目光一亮,盯着其中一个小巧精致、宝蓝色嵌珊瑚珠的盒子笑道:“菖兰妹妹也买这波斯唇纸了。”
  这波斯唇纸据说是从大邺朝西边的波斯国传来的,用当地特产的石榴花蒸制而成,色泽鲜艳饱满,抹在唇上可三日不褪色。方才夭夭和郑红玉转到二楼时,见很多人都在抢购这种唇纸,一时好奇也各买了一盒。
  琼华又兴致勃勃的问:“我可否看看妹妹的盒子?”
  夭夭自然没理由拒绝。
  只见琼华把那盒子握在手中打量片刻,又从身后侍女手中拿出一个同款式的盒子,比对半晌,笑道:“果然一模一样。”
  她把盒子重新放回海雪手中,笑盈盈道:“看来,我与菖兰妹妹果然性情相投,那上百个唇纸盒子中,这镂着凤纹的盒子总共五个,咱们竟能选到同一个。”
  “郑红玉,你怎么也在这里!”终于瞥见夭夭身边还坐着道纤弱人影,郑红桑夸张的大叫了一声。
  红玉脸色一白,掩唇咳了两声,才由采蓝扶着缓缓站起来,细声唤了句“红桑。”
  郑红桑厌恶的皱起眉毛道:“不敢当。你郑大小姐身娇体贵,比公主都金贵,还是赶紧坐下吧,省得累出个三长两短,白费了我娘每天花那么多银子给你养病。”
  红玉又咳了一声,面色被肺腑间不适牵动的有些泛红,低眉笑道:“多谢二妹关心,我会当心身子,不让姨娘担忧。”
  看她这副逆来顺受、柔弱可欺的样子,郑红桑便觉如同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憋气的厉害。听闻动静,雅室内其他人都悄悄拿眼睛打量这边情况,交头私语。
  大庭广众之下,这郑红桑就敢如此出言不逊,背地里还不知要如何欺负郑红玉,夭夭看不下去,霍的站起来,皱眉道:“红玉,这里实在臭气熏天,令人作呕,咱们去别处转转如何?”
  郑红玉微怔,片刻后,笑着慢慢点头。
  眼瞧着两人真的要离开,郑红桑一跺脚,指着夭夭,气急败坏的道:“小灾星!你说谁臭气熏天?!”
  夭夭本不愿再搭理她,可又忍不住想再给郑红玉出口恶气,便眼睛一弯,笑嘻嘻道:“这个嘛,自然是某些嘴巴比茅坑还臭的人。郑小姐,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你分明就是在说我!”郑红桑急得大叫,凤目中怒火喷烧。
  夭夭皱了皱鼻子,一脸无奈的道:“你若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郑红桑简直要气晕过去了,可又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又愤愤跺了几脚,脸色忽转委屈道:“琼华,你看她!”
  琼华道:“菖兰妹妹说的没错,红桑,怕是你多心了。”
  “怎么连你也向着她说话!”郑红桑气呼呼的甩下一句,声音几乎带了哭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竟转身往外面跑了。
  夭夭与郑红玉便与琼华告辞,离开了那间雅室。两人刚走出没几步,一个长相甚清秀的小丫头忽追了上来,福了一礼,笑道:“我家小姐独饮无趣,想与两位贵人交个朋友,贵人可愿移驾一叙?”
  夭夭暗暗讶异,转头看郑红玉,后者也目露困惑,便笑盈盈问:“不知你家小姐又是哪位贵人?”
  那小丫头道:“我家小姐乃太学博士乔之安大人的孙女,乔兰。”
  时隔这么多年,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夭夭怔愣了好一会儿,眼睛一酸,笑道:“久闻乔姐姐蕙质兰心,才逾苏小,能得她相邀,岂敢推辞。”
  郑红玉不安的道:“听闻这位乔小姐性情孤傲,极少与京中贵女结交,也不知为何会邀请你我过去叙话?”
  夭夭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乔兰所在的雅室,就和刚才夭夭所在的那间隔着扇屏风。
  夭夭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缓步走进去一看,这间雅室极清净,一个衣裳素淡的少女正立在一张书案前,悬腕写字。虽粉黛未施,难掩天姿国色。
  “乔姐姐。”
  夭夭极轻的呢喃了一声。
  乔兰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待写完那一联,才转过头,落落大方的笑道:“这位就是菖兰妹妹吧。”又望着郑红玉道:“这位应是红玉妹妹。”
  夭夭意识到失态,忙轻施一礼,道:“久慕乔小姐才名,方才一见,实在动情,忍不住以「姐姐」相称,小姐勿怪。”
  “无妨。”乔兰搁下笔,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道:“方才听妹妹为好友仗义直言,实在大快人心,令人解气,想着应是个敢爱敢恨、性情爽快的人,怎么到我面前反而拘束了?”
  夭夭双颊微醺,忍不住挠了挠耳朵尖。
  乔兰看见她的小动作,微微一出神,道:“我以前曾有个小妹,和妹妹性情极像,也总爱缠着我叫姐姐。若还活着,也和妹妹差不多大了。”
  夭夭手一僵。只闻乔兰笑道:“日后相见,妹妹只管以「姐姐」称我便是,我听着也欢喜。”
  夭夭咬了咬唇,忽问:“以后,我可以经常去乔府找姐姐玩耍么?”
  乔兰一笑,道:“自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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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章龙之事,一直过了午后,穆玄才回到帐中。
  那件被他随意丢在榻上的襕袍,此刻叠的整整齐齐,不仅洗净了血迹,连裂开的几道口子也都用针脚密密缝了起来。缝制之人针功了得,极用心,若不仔细看,竟瞧不出缝补痕迹。
  殷泽甚是心虚的解释道:“将军,末将看这件袍子坏了怪可惜的,就擅自做主,让浣洗处的刘婆婆帮着补了下。”
  就在约莫一盏茶功夫前,吴美人将晾干并缝补好的袍子送回来时,殷泽也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吴美人是想私吞这件袍子,好日后拿来威胁他或将军,没想到她竟还挺有良心。但思来想去,他终究不敢告诉穆玄真相,才谎称是刘嬷补的。
  穆玄无暇疑他,便脱掉沉重的铠甲,重新换上这件便袍,正要坐到案后处理新送来的几桩军务,忽闻到帐中飘浮着一股甜腻的脂粉味儿,黑眸骤然一沉,拧眉问:“今日谁进过我的帐中?”
  殷泽吓得噗通跪了下去,道:“是……是吴美人。”
  穆玄一张俊脸瞬间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忙完时,日头已经西斜。穆玄把阮筝和从护城河探查归来的沈其华叫到帐中,又布置一番,才离营返回穆王府。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天来回奔波、后背又添新伤的缘故,行了一路,他头脑竟渐渐觉得有些发沉,身上也冷得厉害,等强忍着不适进了城,竟已汗透深衣,深感虚脱乏力。
  因而,陡然听到一声女子尖叫声传来,穆玄悚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一时神思昏聩撞到了人。他揉了揉额角,看清倒在马前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女,手边散落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
  立刻有一群人围了过来,朝这边指指点点,大约是在指责他纵马伤人。
  穆玄忙翻身下马,把人扶了起来,又将那些盒子一一捡起来,重新递还给那少女,同她致歉。那少女心疼的握着一个宝蓝色的精巧盒子道:“怎么办,唇纸都沾上灰了。”
  “海雪,出了何事?”一道明媚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穆玄疑是听错,转身一望,一个曼丽身影撞入眼帘,明眸皓齿,娇美动人,正是夭夭。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容色清冷的素衣女子和一个苍白柔弱的病态少女。
  他蓦地一回头,夭夭也大吃一惊,道:“穆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之色,穆玄心里暖融融的,只觉连身上的不适也减轻了许多,道:“方才着急赶路,一时失察撞到了你的婢女,似乎还撞坏你一些东西,实在惭愧。”
  夭夭嘻嘻笑道:“没关系,东西坏了再买就是。”又去看了看海雪情况,确定她安然无恙,方道:“世子看着脸色不大好,是生病了么?”
  穆玄摇头,只道:“多谢郡主挂怀。我无事,大约是赶路太急了。”
  夭夭还想再和他多说几句话,身旁的乔兰忽然挽住了她手臂,道:“菖兰妹妹,天色已晚,该回家了,不然伯母要担心的。”
  也不等夭夭回应,她便冷淡的同穆玄施了一礼,道:“穆世子,告辞。”
  穆玄回礼,让开道,目送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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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之后,穆玄就发起了高烧。
  宁嬷嬷看他面色惨白,情况十分不好,一边急命人去请大夫,一边要遣人去回禀穆王。
  穆玄却皱了皱眉,道:“不必惊动王爷。只遣人去九华院说一声,我今夜有军务要忙,不过去问安了。”
  见宁嬷嬷面露犹豫,他淡淡道:“我又非大哥,一点小病而已,何必闹得阖府皆知。”
  此刻,他身体乏力,头痛欲裂,只想自己安静的呆一会儿,实在不想再耗费精力去敷衍应付那些不相干的人。也只有在病中,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如此任性。
  宁嬷嬷神色一黯,道:“奴婢遵命。”便亲自拧了块凉毛巾,先给他敷在额上降热。
  大夫很快过来。把完脉,开了些退热的方子,临走时忽问宁嬷嬷道:“世子最近可沾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宁嬷嬷听得心惊胆战,急问:“大夫何意?”这郎中姓刘,家中世代行医,因幼时身体不好,曾被家人送去道观里寄养,因而修习了不少驱鬼辟邪的方术,在长安城颇有些名气。连很多权贵都不惜花费重金请他去府中驱邪除祟。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刘郎中神色一凝,又笑道:“大约是我多虑了。穆氏一族术法高深,世子又有灵力护体,寻常邪祟岂能近他的身?除非——”
  他似想起了什么,道:“我看世子后背衣袍凝血,似有外伤。嬷嬷若实在不放心,不如去查查最近是否有可疑之人触碰过世子的衣袍。”
  这下,宁嬷嬷是真的不安了。她虽不懂术法,可大约也明白了那刘郎中的意思。寻常邪祟虽不能靠近穆玄,可若是有人在衣袍上做手脚,那脏东西很可能会沿着伤口渗进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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