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二档头带着人寻来了。
这下,李安歌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二档头没看李安歌,也没有询问李安歌为什么和督主在一起,这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回府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洗漱沐浴。
吃饱喝足的李安歌顶着溜圆的肚子,惬意的躺在床上,一截白生生的脚丫子垂在床边,被粉色鸳鸯锦被衬得越发勾人。
督主一进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如夫人能吃能喝,看起来精神好得很。”他意味不明的说道。
“督主?”李安歌猛地坐起来,“您怎么来了?”
“我查出了那个,帮你出府的人。”
督主的视线自那只脚丫上移开,自顾自的坐在桌边饮茶。
他丢下一句话,全然不顾李安歌是什么样的反应,丝毫没有半点要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你……”
李安歌一惊,条件反射的想要开口询问。
可她微微一想,还是决定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万一督主是在诈她,她一开口,岂不就是不打自招?
“督主说笑了。”李安歌定了定心神,“菩提本无树,明镜本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督主一愣,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这么有文化的话语,是从李安歌嘴巴里说出来的。
“倒是本座小看了你。”
他放下杯子,也没有继续追问,道:“我这次来,是想要告诉你,皇帝宣你我二人进宫。”
“皇帝宣我进宫做什么?”李安歌不解道。
论身份,她只是个小妾,连侧夫人都算不上。
小妾在被辰国的地位极其低下,地位就比普通的下人高上一点。若是遇上个不好的郎君,拿小妾当物品一样换来换去也是常有的事。
如此低贱的身份,照理来说是没有资格面见圣上的。
“你还没死,自然要物尽其用。”督主冷笑道。
“李安歌,倘若皇帝到时候问起我的事情,你该怎么办?”督主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安歌,藏于面具后的眼睛,还带着一分认真的探究。
“我不会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的。”
李安歌脊背一凉,忙说道。
督主在文武百官的印象中,是个阴阳怪气的弱气娘娘腔,要不是李安歌亲自见了督主的轻功,她也不知道原来督主还有这么一面。
“对了……你的袍子……”
李安歌想起那条沾了月事的外袍,脸上顿时有些发热。
她一抬头,见督主神情古怪,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我……”
话一出口,就被督主快速打断:“我再找人订做一条便是,你快些去准备进宫的事项。”
说罢,他便急匆匆的离开了李安歌的房间。
李安歌一脸莫名其妙。
果然,督主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自己弄脏了他的袍子,其实心里还是恼她的吧?
李安歌看着消失在转角处的督主,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
*
皇帝是在御书房里接待他们的。
虽然皇帝传召的是二人,但李安歌一直站在督主的身后,北辰帝没有半点要搭理她的意思。
李安歌只觉得自己仿佛站了一个世纪,脚都有些发麻了。
她动了动脚,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朕竟然忘了,还有如夫人在。督主,你为何不提醒朕?”
北辰帝装作刚看到李安歌的样子,歉意道:“听闻督主对如夫人宠爱有加,督主会因此责怪朕吗?”
“陛下说笑了。”督主轻抚金丝面具,姿态妖娆,“身为臣子,岂有责怪君王的道理。”
他语气阴柔,又变回了那个带着浓郁女气的样子。
“如夫人进府多日,督主对你可好?”
太玄帝目光一转,意味深长的问道。
北辰帝想问什么?李安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谨慎说道:“督主与妾身相敬如宾。”
北辰帝眸色微沉,看着李安歌的目光更为幽深,“听闻其余的二十七房小妾都被督主做成了人彘,如夫人能和督主相敬如宾,也是有几分本事。”
李安歌神色不变,道:“督主想要的,不过是一颗真心而已。”
她眼神流转,看向督主,“而妾身,愿意将这颗真心交给督主。”
督主的脸藏在金丝面具上,李安歌看不见督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前二十七房小妾皆是北辰帝派来的探子,所以才被督主做成了人彘。而她因为穿越的缘故,并未对督主起过祸心,因此也幸运的活到了现在。
她今日这番话,就等于明晃晃的打北辰帝的脸,就好像直接对北辰帝说:我不干了,我被督主策反了,以后做间谍这种事情不要找我。
北辰帝以后不弄死她才怪!
果然,北辰帝听完后眉间染上一抹狠厉之色。
“督主和如夫人恩爱有加,朕甚是欣慰。”
北辰帝看着李安歌,道:“赏黄金两箱,白银一箱,东海红珊瑚一株。”
“国师谈完了,朕就不打扰你们了,小卓子,送客!”
他明明是在笑,却让李安歌不寒而栗。
督主微微侧身挡在李安歌面前,隔绝掉了一些来自于北辰帝的渗人视线。
“多谢陛下。”
他心情颇好的弯起嘴角,行礼谢道。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御书房。
直至出了宫门,李安歌才弱弱的扯了扯督主的衣角。
“嗯?”督主眉毛微扬。
“夫君,您以后可要罩着妾身。”李安歌可怜巴巴的说道。
她以后是不敢一个人出门了,此番见面过后,她绝对已经成为了北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可是皇帝派来的探子,杂家为什么要罩着你?”督主似笑非笑的打趣道。
都把李安歌逼着叫自己夫君了,由此可见,这小妮子是真的害怕了。
“督主大人,您怎么能这样子?”李安歌满脸受伤,振振有词道,“您这样自若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投靠你?”
“传出去?谁知道你刚才是不是和皇帝一起演了场戏?”
督主蓦的靠近李安歌,语气很是认真的说道:“那杂家把你杀了灭口,岂不是干干净净?”
李安歌僵住了。
在这一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意。
难道自己选错了?
早知道她就选北辰帝了!
督主盯了李安歌一会儿,见她面上青红交加,忽然又笑了出来。
“杂家逗你玩儿的,你居然还真的相信?”
他一面笑着,一面从从李安歌的身边离开。
“呵呵……”李安歌僵硬的扯了下嘴角,笑的很是勉强。
鬼才相信督主刚才是在开玩笑。
他刚才……绝对是真的想要杀掉她的。
李安歌有些后怕,她的掌心粘粘的,不知不觉出了很多汗。
*
“李安歌果然叛变了。”
北辰帝看着鲜艳如血的夕阳,神情愈发狠厉。
“陛下……”二档头神色复杂,“安歌或许是受那阉人胁迫,所以才……还请陛下三思。”
虽是求情,可这话连二档头自己都不相信。
李安歌是李阁老的独女,脾气也遗传了李阁老几分倔强。从小时候起,只要是李安歌不想做的的事情,就没人能够逼迫她。
“三思?”北辰帝嘲笑道:“你可忘了?李卿原是想将李安歌许给你的,如今李安歌却枉顾父母之命,和一个阉人眉来眼去。”
“她已是不洁之人,这样肮脏的女子,你还要吗?”
北辰的话如同一把把的尖刀,捅着二档头的心。
“婚姻是小时候定下的,或许安歌忘记了……”
二档头发解释越发苍白无力。
“二档头,难道你也想像李安歌那样背叛朕吗?”
北辰帝脸上的神情早已是冰冷至极。
“臣……不敢。”他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这一切的忍耐,都是为了替李阁老报仇,都是为了扳倒督主。
他自我催眠道。
“好,那你……”北辰帝的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那你,就杀了李安歌。”
*
是夜,秋季的夜空格外清澈,漫天的星子都如同宝石般闪烁,美的令人窒息。
李安歌一个人坐在廊上,看着树影婆娑,枯叶飞舞。
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神色很是困惑。
事后,她仔细的想了想,下午的事情的确是她欠考虑了。
站在督主的角度,杀了自己以绝后患,的确是上上之策。
可是,为什么督主又反悔了呢?
李安歌托腮沉思,还是没能够想明白。
枯叶摩擦的轻微声响传来,李安歌调整好面部表情,回头笑道:
“督主,您来了……嗯?二档头?”
李安歌的心中有股莫名的失落,“你怎么来了?”
“你不欢迎我吗?”二档头苦笑道。
他忽的想起北辰帝说的话,微微的抿了抿唇。
小时候,安歌最讨厌阉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上督主的。
“不……”李安歌的神色有些困惑,“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适当的保持距离。”
“自从上次我逃跑后,督主就一直在调查,究竟是谁帮了我。”
“你最近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李安歌摇头道。
“……安歌,你真的将真心交付给了督主吗?”
二档头低着头,夜色昏暗,李安歌看不清他的脸色。
“嗯。”李安歌点头。
北辰帝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弃子,虽然这次没有死,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两弊相衡取其轻,两者相衡取其重。
她想了很久,还是选择站在督主这边。
“督主虽然喜怒无常。但他其实并没有伤害过我。”
李安歌的眼神很认真。
显然,这话在二档头的耳朵里就变了味。
“你居然真的爱上了一个阉人。”
他神色仓皇,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
“……嗯?”李安歌还没搞清楚状况。
“安歌,你可知我们从小就有婚约,你本该是我的妻子!”
二档头情绪激动的想去触碰李安歌的手。却被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冻得浑身僵硬。
——“二档头,杂家怎么不知道,安歌本该是你的妻子?”
凉薄的话语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勒在二档头的心脏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督、督主”
第34章 督主,夫人有喜了(七)
“督、督主?”
这下子, 不只是二档头,连李安歌也一并傻掉了。
督主究竟听到了多少?
督主……该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杀了吧?
李安歌面色泛白, 不敢去看督主的脸。
“你先回屋。”
督主阴晴不定的看着李安歌,蓦的来了一句。
李安歌竟一时吃不准督主的意思。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啊, 不要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好吗?
李安歌苦着脸,一步一挪的回到房中。
“杂家带你不薄,二档头,你为什么偏就这么想不开呢?”
督主的步态轻盈,话语间颇有几分惋惜之意。
“我从未真心投靠过你,又何谈背叛?”二档头见自己暴露,索性也不再遮掩。
“只是可惜了安歌, 年纪轻轻,竟然跟了你这条阉狗!”他恨恨的说道。
督主的的脚步微微一滞,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发丝自耳畔滑落,落在金丝面具上。
衣袂翻飞, 仿佛暗夜中的鬼魅。
督主笑够了, 这才幽幽的说道:“二档头, 杂家是阉狗不假,可你也是自己口中的那条阉狗啊。”
“我为皇上办事,为了辰国的安宁铲除你, 休要将我与你相提并论。”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又有什么分别呢?”督主似是在嘲讽二档头,又像是在怜悯,“只不过, 你为皇帝办事,杂家则为自己办事。”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杂家会和安歌一起回来吗?”督主的嘴角忽然扬起。
“我怎会知道你这阉狗的心思?”二档头怒骂道。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他也就不再掩饰对督主的厌恶了。
“说起来,这还要多多感谢你。”
白皙的双手一拍,几乎是瞬间,山石后头就涌上前了一队士兵。
督主气定神闲,眼眸比夜色还要深沉几分。
“皇帝疑心病极重,见李安歌在行刺失败后反被我娶进府,就对她生了疑心。而你竟然还傻傻的告诉皇帝,你将李安歌放走了……”
督主的语气越发恶劣,“皇帝早就将其视为弃子,便想将我和李安歌一同除掉。”
“不、不会的,陛下仁慈,答应要将安歌许配给我的!”二档头仓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