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是想要替李大人复仇,才投靠皇帝的吧?”督主眼带戏谑,“李大人手中并无实权,二档头,你仔细想想,若是幕后无人指使,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参我?”
“……是皇上。”二档头目光呆滞,脸色木然。
督主说的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不信服。
事实上,当初他也曾经怀疑过这一点。
老师虽说厌恶阉党,但是为人小心谨慎,怎么当初就突然跳出来参督主了呢?
原来……竟是皇帝。
一直以来的信仰倒塌了,似乎连世界都变得陌生起来。
二档头忽然觉得有些迷惘。
他所敬重的皇帝,一直将他们肆意玩弄于手掌之间,害的师父被流放,李府家破人亡。
……甚至还想要杀死李安歌。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明明是秋天,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督主的声音伴着风,自不远处传来,“一是死,二是归顺于我,待我事成之后,自然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
二档头的脑海中忽的出现一个靓影。
他想要的,只有李安歌而已。
督主自顾自的朝李安歌的房间走去,并没有理会跪坐在地上的二档头。
他的眼中净是凉薄。
他是太监,是人们口中的阉狗、小人。
呵……
连皇帝都会欺瞒于他,自己这个小人又怎么会守信呢?
*
李安歌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完了。
她和二档头的事情败露了,督主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她才刚刚从大牢里放出来,还经历了一场夺命追杀,现在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生活。
李安歌心一横,越发放肆起来。
“檀香,过来帮我捶捶背。吩咐下去,一会儿我要沐浴,里头要加牛奶和花瓣。”
就算要死,她也要做个心满意足的鬼!
身后响起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
李安歌只以为那是檀香,倒也没去管。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头,淡淡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肌肤上。
李安歌惬意的眯上了眼睛,“再用力一点。”
那双手像是僵住了,久久的停滞在李安歌的肩头,不再有所动作。
“别担心,捏疼了也没关系的。”
李安歌只当檀香是在害怕,便柔声安慰道。
听到这句话,那手才开始有所动作。
那手极为有劲儿,下手之处皆是酸麻之感,但是在这酸麻之中,还隐约透露着一股酸爽。
低低的吟哦自红唇中溢出,那手微微一滞,捏的越发用力起来。
李安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面团,正被人狠狠的肆意揉搓着。
“太重了,你轻点儿……”
李安歌有些受不了了,她睁开眼往后看去,却被一具炙热的身体压在了床上。
“听说你原是二档头的未婚妻?”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李安歌的耳边,督主轻而易举就将她的双手钳制住了。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近的督主都能闻到李安歌身上甜甜的水果味。
他一时没把持住,朝着那细白小巧的耳垂咬了下去。
“唔。”
李安歌一声闷哼,声音弱的像是蚊子叫,“督、督主……那是父亲定下的婚约。”
冰凉的金丝面具贴在颈侧,让李安歌无端觉得有些渗人。
“你能不能先把面具摘了……”她小声嘟哝着。
还有,顺便从她身上起来。
当然,这句话李安歌没敢把它说出口。
督主闻言并未反驳,将揽着腰肢的手默默收紧了一些。
“你想看杂家长什么样?”督主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颇为恶劣的在细腰上捏了一把,惹得李安歌又是一声轻喘。
方才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督主心情大好。
“你要想清楚,看过杂家真面目的人都死了。”他逗趣道,“当然,有些自称见过的人,见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李安歌闻言全身一颤,哭丧道:“那我还是不要看了……”
她总觉得督主的话在暗示着什么。
传闻北辰帝曾经见过督主的样貌,但北辰帝至今还活的好好的。
……难道北辰帝见到的是假的?
李安歌被这个猜测吓了一大跳。
可是,督主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相貌呢?
“督主。”李安歌左思右想,忽然说道:“相貌是天生的,亦是人为改变不了的。”
督主闻言一愣,眼中划过一抹锐色。
“督主啊,所以有时候,即便相貌生的不合心意,你也千万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李安歌接着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对自己……失去信心?”
督主嘴角一抽,差点没笑出声来。
有些时候,他竟然分不清李安歌究竟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无妨,若是安歌想看,杂家给你看一眼便是。”
他忽的改变了原来的想法,站起身,松开了对李安歌的钳制。
“……不不不,我不看。”李安歌将头甩的像拨浪鼓。
她可不想当被好奇心害死的那只猫。
“晚了。”
督主一声轻笑,在李安歌的惊恐的眼神中,缓缓摘下了金丝面具。
第35章 督主,夫人有喜了(八)
在看到督主面容的那一刻, 李安歌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挡着脸了。
督主看着呆住的李安歌,将手掩在唇边轻笑。
“杂家好看吗?”
“好看……”
李安歌神情恍惚, 宛若梦呓。
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画,鼻梁挺拔。薄唇微微一抿, 就是万种风情。
就是……长得和北辰帝有点像。
李安歌的背上出了一层汗。
何止是有一点像,督主的面容和北辰帝比起来,简直有七分像。
“若是觉得杂家好看,就记着这张脸。”督主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李安歌垂下眼眸。
督主常年带着面具,想来是和这个原因有关。
督主和北辰帝,究竟是什么关系?
“因为……”督主伸出手指轻点李安歌的鼻尖,笑的暧昧且肆意。
“你和我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安歌的睫毛轻颤, 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督主看的心里痒痒。
“你没说错,如今父亲被流放,我也被陛下视为弃子。”李安歌叹了口气。
她也只能抱紧督主这条金大腿了。
“陛下的第一个皇子满月了, 明日宫中设宴,你与我同去。”
督主拍了拍手, 一众婢女举着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上放着各式衣服, 华美精致, 让人看上去眼花缭乱。
“……我能不去吗?”李安歌弱弱发问道。
她一想到明天又要看见北辰帝那张脸,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不适。
“不去?”
督主桃花眼一眯,似笑非笑的说道:“太后和杂家说了, 让我亲自带你去见她。”
“太后?”李安歌不解。
怎么又和太后扯上关系了?
对于太后,李安歌也有所耳闻。
先帝子嗣单薄,一共就生了两个皇子。其中, 二皇子就是当今圣上,而大皇子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十四岁就薨了。
听说,太后原本看好的是大皇子,在大皇子死后就记恨上了皇帝,认为是皇帝害死了大皇子。
皇帝为此头疼不已,为了打压太后的母族势力,这才建立了东厂。
“太后她老人家虽然处于深宫之中,可消息还是灵通的很。”督主看上去心情不错,“你是杂家身边的人,又惹的皇帝如此不悦,太后自然注意到你。”
“你且放心,看在杂家的面子上,太后不会为难你的。”
督主俯下身,轻轻拍了拍李安歌的肩膀。
他的发丝垂落在李安歌的脖子上,引起一阵酥麻。
李安歌偏着头躲过,总觉得督主的话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难道……督主是太后的某个私生子?
可是,这也不对啊。
算算督主的年纪,他出生的时候太后还是个答应。
一个小小的答应,哪里敢私通偷情,又哪有手段将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宫?
李安歌觉得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风暴之中。
*
督主对于后宫似乎极为熟悉,只是几下,就带着她成功躲过了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太后的宫中。
李安歌抬起眼,悄悄的看着靠在软塌上的美妇人。
太后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就像是三十不到的美妇人。她和督主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着,完全没有理会坐在后头的李安歌。
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只不过,她上次是站着的,这次好歹有个座儿。
直至落日西斜,太后才微微抬起头,细细打量了李安歌一眼。
“你就是李卿的女儿?”
太后的声音沉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竟让李安歌无端感到有些紧张。
“是。”李安歌不敢怠慢。
她被这目光刺的浑身不舒服。
“听说你与东厂二档头早有婚约,怎么现在又嫁给了督主?”太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沉声问道。
李安歌没料到太后会突然问自己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复,竟有些发怔。
“娘娘,说起来还是杂家的不是。”督主轻笑着接过话去。
“督主何错之有?”
太后打断他的话,神色不悦。
她看向李安歌的目光越发凌厉。
李安歌被太后的敌意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不受婆婆待见的小媳妇。
“杂家喜欢她,就先将她纳入了府中。婚约是李大人定下的,安歌并不知情,杂家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面对太后,督主倒是不像往常那样凌厉,话语之间,还有些讨好之意。
“哀家还不是怕你被她给骗了。”太后的神色缓和几分,“皇帝诡计多端,谁能保证她不是探子?”
“杂家保证,她绝不是探子。”
督主语气认真,递过去一盏茶,成功的堵上了太后的嘴。
天空传来细微的声响,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天空盛开,廊下的灯笼都亮了起来。
“宴会就要开始了,杂家就先告退了。”
督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李安歌先行离开了。
李安歌一出殿门,就收了之前那副缩头缩脑的样子,气冲冲的笔直往前走,将督主径直甩在了身后。
督主心中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新奇。
自他成为督主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子甩脸子给他看。
他也不觉得恼,含笑看着李安歌在前头,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李安歌不认识宫中的路,胡乱走了一番后,还是乖乖认怂,折回去了督主身旁。
她脸色依旧不好看,闷闷的走着,不去理会督主。
“恼了?”
督主斜斜的睨了李安歌一眼。
“不敢,妾身身份低微,怎敢与督主置气。”李安歌头也不回的答道。
督主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一份。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一直到了宴会上,李安歌都没有和督主说过话。
督主的到来,让宴会小小的沸腾了一下。
原先聚在一起客套的文武们也不聊天了,都朝督主涌了过来。
“听说督主最近新纳了个小妾,对其很是宠爱。我家小女年方十八,督主要不要……”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安歌便扯着督主的袖子走去了另一旁。
“我饿了。”她理直气壮的说道。
督主心知肚明,也不点破李安歌的小心思。
二人在宴席上坐稳,北辰帝就来了。
年轻的君王穿着一身金色的龙袍,身姿挺拔,怀中还抱了个刚刚足月的婴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北辰帝的脸色比之前好看不少。
“太后身体不适,今日来不了了,众爱卿随意些。”北辰帝看着怀中的婴儿,笑容爽朗明快。
李安歌偷偷看了一眼北辰帝,不由自主的将他的面容与督主做了个比较。
二人的面容有七分相似,但是督主长的更为阴柔,肤色也更白些。
而且,督主从来没有露出过那么明快的笑容。
丝竹声起,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北辰帝今日心情不错,倒也没有为难督主和李安歌。
宴会快要结束之时,忽的有宫女塞给了督主一张纸条。
督主像是没看到似的,依旧优哉游哉的喝着酒。
李安歌打量着宫女匆匆离开的背影,感觉面熟的很。
她再次回过头来时,桌上的纸条已经不见了。
督主身子微侧,轻声道:“那是太后宫中的婢女,说太后突发恶疾,让杂家速去。”
“可太后刚才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