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须弥普普
时间:2019-05-29 09:23:03

  季清菱想了想,问道:“先生只荐了一个,那是不是要从书院当中找个熟人?虽然只是通判,要留两个名头给上官,可自家的人至少也要两个,才不至于腾不开手罢?”
  琼林宴后,进士们陆陆续续衣锦还乡,一般来说,要等到六七月份才会回来领官凭,离得远的,八月份回来也是正常。
  夫妻二人延州已是没有亲人,视若至亲的柳伯山夫妇也已经暂时迁到了京城,是以无论是延州,还是蓟县,都并不需要回去,而顾延章也没有打算太早去赣州报道。
  毕竟旁人都是六七月,他若是四月就早早走马上任,并不太好。
  是以从四月到七月,顾延章有三个月的时间就空了下来。
  一听说他要通判赣州,许多往日的同窗、友人都毛遂自荐,想要跟着一起去赴任。
  大晋重游学,游学是为了采风,体察民情,如果能跟着有实职的官员做上一任,对民生、治政的了解定然会更深刻,比起简简单单地四处走一圈,要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如果跟着的官员发达了,作为亲近的幕僚,得荐为官的,也不在少数,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出身,便是没法以荐得官,在州县之中做过实事,将来重回科场,写出来的文章也会比寻常士子出挑许多,更容易得考官、天子青眼。
  顾延章在良山念了好几年的书,几乎所有的学子都认得他,其中泰半都认可他的人品、能力与性格,他要赴任,自然许许多多的人想要跟随。
  顾延章道:“先生还给我荐了一个,是他以前同年的儿子,他已是写信过去了,等那边回信,估计还要一两个月。”
  既是没有定下来,季清菱便不再细问。
  想到早间才收到的消息,她笑道:“五哥,我才听说,延州那边陈钤辖已是带兵打去了夏州,如今正在围城,不晓得这一回能不能大获全胜!”
  顾延章今日在外奔波了大半天,旁的还没有来得及顾得上,听得季清菱说,才知道这个事,他先问了一下具体安排,听得季清菱一一说了之后,不但没有高兴,反皱起了眉,道:“怕不是什么好事。”
  “夏州城坚粮足,若是不攻城还罢,执意攻城,怕是会被拖住手脚……”他见季清菱不明所以的模样,便同她解释道,“本来这一回就不好打,用的又是去分功劳的新人,怕是要糟。”
  延州打到现在,当真是拖了许久。
  杨奎一心想要建大功,要的兵越来越多,想要去阵前分一杯羹的人也越来越多,倒是显得尾大不掉,动作不便起来。
  顾延章叹了一口气,道:“北蛮是要打,可平章这打法……”他摇了摇头,道,“虽然范大参一味主和立意不对,可他有许多话,却也是没有说错……这一场,延州拖得太久了,杨平章立功心切,有些事情做得过火了,其实不需要代价这样大,也有其余办法的。”
  季清菱虽然帮着整理了许久的边陲资料,也看过几本兵书,可她对兵事,当真是十分不擅长,她听得顾延章这般说,只问道:“依五哥说,有什么办法?”
  顾延章便道:“先把人逼退了,也不需要总调兵过去,靠着灵州、荆南一两万兵马先在边境守着,再着人潜入其中,同野利氏说清楚,扶他做首部,本就是八大部落,打成这样,我们不轻松,他们更是撑不住,野利氏不理会,还有卫慕,卫慕不行,总有往利,这么多个氏族,一个一个找过去,就算没有一个理会,也能叫他们彼此猜忌,阵前必然就要各有心事。”
  “原听说杨平章也遣过人去,挨杀了,便不再继续。”他顿了顿,又道,“其实还是人挑得不对……”
  他说着说着,见季清菱满脸的担忧,忙搂着她道:“无事,不过是我一个小人物想当然地杞人忧天而已,杨平章多年征战,岂会想不到这些,自会有应对之法。”
  季清菱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史书上对顾延章如何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垮北蛮的内情写得甚少。难道是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是以被人为地隐瞒了?
  可是反间计常见得很,也不算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计谋吧?
  她还在想着,却听顾延章又道:“清菱,我打算八月回来取官凭赴任,如今还有几个月功夫,我同先生商议了,想要私下自己孤身去一趟赣州。”
 
 
第252章 一致
  季清菱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她算了算两地的距离,觉得一来一回,一二个月尽够了,剩余两个多月,在赣州可以做许多事情,想了想,问道:“那是带松节去,还是带松香去?”
  “都不带,我自己去。”顾延章摇了摇头,道,“这两天就出发,先骑马,快到赣州了就换骡子。”
  季清菱便在心中数着日子,盘算着该带些什么行李。
  “要不多带点银钱便罢?既是一个人出门,东西多了,也拖累行程。”她商量道。
  顾延章并没有回答她,却是轻声问道:“清菱,我去赣州了,你一个人在京城,想不想我的?”
  季清菱抿了抿嘴,呐呐道:“有一点想……”
  说不想是假的,可说很想,也有点夸张。
  可能因为人还没有走,所以并没有太大感觉。
  顾延章看着她,认真地道:“清菱,赣州虽然容易埋人,几乎没有立功的可能,可我至少是状元及第,比起从前被派过去的官吏,有一重好处,一年之后能回京面圣述职。”
  “一年时间太短,我又任的是通判,我已是查过了,如今赣州知州乃是宗室出身,不过去那一处养老的,虽还未见到人,但也不能奢望能帮上什么忙——比起来,我虽不是他的副职,却比他职务低,要想越过他做出点事情,又不折腾百姓,其实并不容易,可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将来回京述职,单凭一张嘴,不过沦为夸夸其谈之辈而已。”
  天子每旬都要见无数官员,他乃是当科状元,天然身上就带着光。
  顾延章毫不怀疑自己的口才,哪怕在任上连小功小绩都立不了——实在按照赣州如今的情况,当真可能什么功劳都捞不到——可凭借他一张嘴,一样能在天子面前留下极深的印象。
  可那毕竟是不同的。
  无论嘴巴说得如何,考功的纸簿上头能写多少,又有多少是实打实的内容,大家都看得到。
  一同任职,旁的人就能立下偌大功绩,他还是状元,无论官品、官职都比旁人高,偏只做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天子又会如何看待?
  也许一样会看重他,可在心中却把他从治臣变成了言官。
  那是他太害怕看到的。
  “我想我提早去一趟,先把衢州辖下十五县从头到尾走一遍,等到了任上,也不至于叫下头胥吏蒙骗,更不至于一头雾水。”
  季清菱知道,按照五哥的性格,他说的“从头到尾走一遍”,必定不是普通地走一遍,不晓得要花上多少功夫。
  想要做官并不难,可想要做事,却也不容易,这种事情,她虽然做不得助力,也只能不拖后腿了。
  她点了点头,道:“五哥不用担心,从前在延州,还是战时,我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如今在京城,四平八稳,还有师娘一处待着,更没有什么事情——我只在家里等你回来。”
  “我是平平安安的,只五哥一人外出,路上也要小心。”郑重其事地保证过后,她又笑道,“正巧如今柳姐姐都在家中,我时不时去找她,五哥也不用担心我总在屋里窝着。”
  顾延章听得她这般说,却是半晌没有回话。
  向来都是她好,从来只会帮忙,从来不教他多操心。
  只他总害得她又劳心又劳力。
  两人挨得极近,季清菱微微仰着头,双眸之中倒映着他的影子,澄澈得如同一汪湖水。
  她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真想抱一抱,亲一亲。
  他停了一会,压住心中那股冲动,道:“清菱,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情。”
  季清菱“嗯”了一声,用的是疑问的口气,尾音微微上翘,头也跟着扬了扬。
  顾延章只觉得面前之人,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怎么看都不腻,怎么抱都不够。
  他忍不住把季清菱的手牵住了,轻声道:“我此去赣州,走的乃是官道,取道颍州、庐州、江州、潭州,再由衡州转进,路上有高山,有湖泊,虽然路途十分辛苦,可正当春夏之交,鲜花遍地,绿树成荫,也不十分热,更有许多美景……”
  顾延章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道:“去的时候慢慢去,回的时候骑马快快回,只要留两个月在赣州就够,路途其实并不紧张……我晓得当真会辛苦,可你从前说过,想要多多在四处走一走,不想只被桎在府上,我……我也是这个想法……我又舍不得,又想……你同我一起去……”
  季清菱愕然。
  可她立刻就反应过来。
  跟着五哥一起去赣州!
  她想去!
  因为身体的缘故,她前世几乎没有出过京城,转投此身,虽然从蓟县到延州,又从延州到京城,可几乎都是为着赶路,根本没有办法认认真真地看一看沿途风光。
  她如今健康得很,半点不惧吃苦,况且比起吃苦,路途之中遇到的趣事,已是足够抵消所有的不足了。
  况且还是同五哥一起。
  自认定了彼此,他们还从未单独出行过。
  季清菱再没办法靠着不动,连忙坐起身来。
  然而她想了想,却是又有些忐忑地问道:“带着我,会不会成负累?”
  见了她这番反应,顾延章哪里会不晓得小家伙想去。
  他简直是说不出来的愉悦。
  有什么比夫妻之间志趣全然相同,进退之间半点不需要勉强更叫人欢喜的呢?
  他想她去,她也想去,连心思都是一样的,力也往一处使。
  顾延章实在是再忍不住,他含笑看着季清菱,道:“不碍事,我们先走官道,等到了赣州,就换了骡子,扮作外出行商,去收货的夫妇。”又道,“我一个人,反倒不好取信于人,有你一道,更显得像。”
  季清菱听得整张脸都亮了。
  她本就刚睡醒,脸上满是睡饱了的餍足,此刻又得了一个再欢喜不过的消息,双颊红扑扑的。
  十五岁的少女,无论是哪一个,在什么时候,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娇俏甜美,更何况在顾延章心中,这一个便是到了五十岁,也一样可人,没有一个能及得上。
  他再忍不住,俯下身子,噙住了她的嘴唇,从里到外,从唇到舌,细细致致地吻了一回。
  “我路上给你插簪。”过了半晌,他才放开了季清菱的唇,几乎是呵气一般轻声道。
 
 
第253章 相得
  季清菱四月中旬及笄,距离此时并没有多少天了。
  她听得顾延章的话,面色有些郝然,道:“师娘前两日问了我,原说给我插簪……”
  顾延章只看着她,微笑道:“你想师娘给你簪,还是喜欢我给你簪?”
  一面说,一面把手暗示性地搭在她的腰上。
  季清菱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把他的手按住了,脸色一红,道:“我想五哥给我插簪……”
  顾延章这才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又道:“我自去同师娘说,她如今也忙,家中上下诸事并不少,还是不要麻烦她了,等过一阵子,先生把事情都处置好了,咱们也就回来了,莫要这时去扰他们。”
  季清菱自然知道顾延章指的是什么事,她顿了顿,道:“我本想这一阵子,多去陪陪柳姐姐。”
  顾延章却是道:“平日里这么体贴,此时倒是关心则乱,没了分寸。”他说着说着,面上的笑也收敛了起来,“我只问你,若是将来你生我的气,愿不愿意你柳姐姐来陪你的。”
  季清菱莫名道:“我作甚要生你的气?”
  她话刚说完,就醒悟了,渐渐有些难过起来,道:“是我想左了。”
  她只觉得自己与柳沐禾好,不愿她一个人在家中想那些不好的事情,认定自己过去陪着,对方有了旁的事情打岔,心情自会好些,却没有顾忌到以柳沐禾的性格,乍逢婚变,定然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顾延章便安慰她道:“你是好心,她也知道的,只先生不至于连这一点小事也处理不好,待我们出了门,你时不时给她写一两封信,约莫还要比在这里强些。”又道,“过三四个月,先生寻到好孙女婿,自然也就再无这等烦心了。”
  季清菱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一家怎的说?”
  这事情顾延章比起季清菱要了解得清楚,便一五一十地同她说了。
  原来柳沐禾回了家,那日季清菱把她的话逼出来之后,柳林氏自同柳伯山把事情交代了。两人一面急急打发人叫儿子媳妇上京,一面也等不及蓟县有什么回复,直接去寻了王家。
  王琐的父亲王简知乃是国子监大司成,他与柳伯山从来交好,两家结亲,一是相信彼此家教,二也是门当户对,自知道这事情之后,他立时回去找了儿子。
  等到王简知重新过来回话的时候,也不说别的,直直跪在了地上,只道自己对不住老友。
  具体是什么原因,王琐不肯同柳沐禾圆房,自然不会外传,是以顾延章并不知道。
  但是明面上,王简知已是做主给儿子媳妇合离了,他一面叫王琐写了放妻书,一面把柳沐禾所有的嫁妆都送了回来,还赔了许多田产、妆奁。
  因知道合离之后,多有外人会将责任推到女子身上,无论双方如何辟谣,也是无用,他索性自己给柳沐禾找起丈夫来。
  “虽然合适的人选不好找,可王司成毕竟位置清贵,又多年在国子监任职,不止他,先生也在找着,想来等我们回来,先生便能寻个好孙婿了。”顾延章安慰她道。
  季清菱叹一口气,道:“只盼如此了。”
  此时殿试排名已是出了这样久,略平头正脸,看得过去的,多半都已经说好了亲事,不要说是国子监的大司成,便是皇帝,也未必能在榜上找到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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