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页里非刀
时间:2019-05-30 09:49:27

  “罢了!”沈二爷并无兴师问罪之意,手里书翻过一页,慢慢说:“你是从前赏赐惯了的。”
  “二爷说甚么?”田姜未曾听清,他微笑着叹气:“……你只要不把我也送人就好。”
  “怎会?你是我的夫君呢!”田姜想也未想回。
  沈二爷抬眼看她一会儿,这样的回答似乎很将他取悦,笑容愈发显得柔和:“听说五弟给的那两匹布你不喜欢?”
  田姜”嗯“了一声,他颌首:“不喜欢就算罢,等我抽个闲空,去替你挑几匹来……你别不信,我的眼光不错的。”
  田姜弯起唇角,既已提起五爷,遂沉吟说:“母亲随了三弟妹的主意,要把那孀妇巧七转卖给牙婆子,倒有几分可怜。”
  “我已训诫过五弟。”沈二爷道:“依我对五弟了解,他虽风流却不是个强迫性子,若孀妇性烈不肯,他也不会为难。母亲即然定了打算,只要不失偏颇,就如此亦可。”
  田姜想起辰时从老夫人房出来后,恰遇见满面愁绪的大嫂何氏,拉着她的手说:“弟妹有所不知,来福儿初时是跟在大爷身边,忠心耿耿伺候了数年,大爷殁后为避嫌,才许给五爷去做答应,哪想不过区区一年,就从马上摔下死了。他那婆娘巧七我早就认得,来福儿在时多规矩的妇人,谁想现就成这副模样了?或许被人诬蔑也未可知,我央弟妹你去同母亲讲讲情面,就饶了她这次!”
  田姜不置可否:“即是大老爷以前的厮童,大嫂若去讲情面,比我更有说服力才是。”
  何氏用帕子蘸蘸眼角:“寡妇门前事非多,举止言行自谨慎,我若是去为她求情,有心人还不知背后要怎么糟践我,你却不同,得母亲喜欢,又是新媳,随便一句话都胜过他人百倍,说来救人危难,也是一桩行善积德的事呢。”
  田姜默少顷,才淡笑道:“正因是新媳更不敢妄为,巧七素日为人如何,我并不知,实不敢与母亲跟前乱说话,可看大嫂如此难过……这样罢,待我回去禀明二爷,他若肯允去劝说母亲在好不过,若是不愿,也请大嫂勿要怪罪才是。”
  “那就有劳弟妹了。”何氏嘴里客套,脸色终是有些变了。
  沈二爷观她愣神儿不说话,便笑道:“在想甚么?你若是很想助那孀妇,我明日去同母亲说一声。”
  田姜觉得二爷方才讲的合情理,更况老夫人当众妇面做了决断,再出尔反尔折损威仪不说,也显得她有恃宠而骄之嫌,百害无一利的事岂能做,她摇摇头:“不用再去说,就按母亲打算的来。”
  看二爷的茶盏空了,她执起壶替他续热水,一面好奇地问:“听三弟妹说,凡有些动人姿色的女子,若立在门前托腮咬指整衣裳,男子总禁不起勾引,是这样的吗?”
  沈二爷蹙眉思索这个问题,忽朝她挺认真道:“我确不曾见过,你站到帘边托腮咬指整衣裳,做给我瞧瞧?”
  田姜笑着看他,又是逗弄人的招术,舜钰的册子里记得清楚,沈泽棠少年举人,相貌才情并重,行走街市妇人投果示爱,都扔果子了,还缺开窗推户斜倚门儿立的娇娘么。
  沈二爷看透她的心思:“你不知那时吾有多清高自傲,满脑四书五经,行走目不斜视,旁人与吾如无物,后登科入仕上朝堂,整日里公务缠身,更无拈花惹草的心思,其实吾最不擅的就是风月,若是你去问五弟,他定能说的洋洋洒洒,但吾不想你去问,可行的法子,你立帘前招展一番,我定能给你答案。”又添加了一句:“除非你心底早明白,只故意在同我玩笑而已。”
  田姜听他说的不疾不徐,神情沉稳并无一丝邪念,倒显得她想法有些多了。
  为表明自己也是严肃正经的,她辄身走至猩猩红毡帘前,整整荼白紧身袄子,扯扯翠蓝缎裙,半遮半掩鹅黄绣鞋,再抬手理了理发鬓,方朝坐在桌案前的二爷看去,未言先笑,怎生的楚楚多情。
  有《西江月》为证:
  鬓鬟明欺云雾,娇颜暗赛桃花。潋滟春水添抹媚,横鲜黛眉如画,纤指轻点朱唇,衣襟悄松露白,娉婷倚帘多风情,疑是西施未嫁。
  沈二爷走至她跟前顿住,并不发一语,只微俯身盯视,眸瞳幽沉深邃。
  田姜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犹其那目光让人心慌慌……
  “不来了!”她羞嗔了句,白他一眼,又推一把紧步要走,哪想沈二爷动作更快,竟是轻松利落的将她拦腰抱起,边朝床榻去边沉笑:“告诉你答案,旁的女子不知,田九儿若往帘边一站,托腮咬指整衣裳,最能勾男人的魂儿。”
  ……
  却说崔氏思来想去,终还是叫了玫云及三四丫鬟,由着一个丫鬟走前提灯笼照路,直朝栖桐院而去。
  月光薄凉如水,寒烟四起,入了冬至这天气愈发显冷,满地枝影暗重,四围宿鸦偶拍翅惊飞,四周十分的寂寥安静。
  崔氏朝玫云低道:“稍会见着他(她)们,你多乖巧些,磕头讨饶做足,我从旁再替你说情,料看在我面子上,也不好太为难你,否则你可怎么办?真拉出府去,随便配个小子不成?”
  “夫人救我。”玫云眼眶红红的颌首。
  崔氏恨铁不成钢的瞪她眼儿:“你这张嘴素日严谨的很,此次怎就昏了头,我最近诸事不顺,你还来添乱子,嫌我还不够烦恼吗?”
  “我知错了。”玫云嚅嚅嘴唇,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走至栖桐院,门尚未关,只虚虚地掩着,提灯笼的丫鬟上前推开半扇,由崔氏迈槛先走进去。
 
 
第肆捌捌章 情契合
 
  崔氏过院走近堂屋,翠梅及采蓉正立在廊下笼袖说话,见是她们,连忙迎前见礼,笑问:“三奶奶这么晚来可有事?”
  “这么晚?至多不过戌时四刻。”崔氏抬头看下天色,又朝她们吩咐:“你们进去通传一声,我带玫云过来请罪。”
  却见翠梅采蓉面面相觑,踌躇着不动步儿,脸色不由一沉,冷笑道:“可是连我的面子都驳了?”
  采蓉忙回:“三奶奶万莫多意,非我们不通传,只因二老爷及奶奶晚间歇息得早,此时已不便打扰。”
  崔氏朝那紧阖的菱花窗睃去,橙黄烛火把纱纸儿晕明一片,心底半信半疑,边朝门前走,边叱责:“你这丫头在老太太跟前还勤勉,现却愈发惫懒,明明里头还透着亮,若是你有意诓我……”
  忽然顿住脚步,她听见门内传出沈二爷的笑声,混着女子吃痛娇嗔,交杂架子床不堪承受地噶吱作响,织绘成难以言说的诡秘动静,崔氏愣住了,她自然知道里头在做甚么。
  “三奶奶……”采蓉忍不住低唤,若被老爷晓得外头有人窃听,遭殃的可还是她们。
  崔氏似突然惊醒般,红通着脸扭身直朝院门外走,待要迈出槛又回首,朝随来的采蓉说:“今这事就莫要提了,待明儿白日里我再来寻你们主子。”遂让丫鬟递上一百钱。
  采蓉应承着接过钱,目送她们身影融进黑影里,这才阖门上闩,转而凑近翠梅耳边问:“可要同夫人说么?”
  翠梅颌首:“自然要说的,怎能欺瞒呢。”
  “我也是这般想。”采蓉笑了笑,把那百钱儿递给她:“你明交给夫人看如何处置。”
  “你收着就是。”翠梅摆手不要,听得房里渐次安静下来,自去净房里取热水不提。
  ……
  田姜俯在沈二爷胸膛上,汗湿的洁白额头,抵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颊腮潮红未褪,呼吸兀自紊乱难平。
  “喜不喜欢?”沈二爷指骨分明的手掌,顺着她湿腻无骨的脊背慢慢滑下,醇厚的嗓音变得喑哑又懒散,听入田姜耳里,有种诱惑人一齐沉沦的欲念。
  她想阻止他的手掌,阻止他说话,想让他出去,可浑身软绵绵地无力,从他身上翻下的劲儿都无。
  也不知怎地,初初婚时她对夫妻床事无甚兴趣,二爷那话儿生得悍实又可怖,她一身娇骨,每次弄得痛过还是痛。
  他却偏不放过她,逮到时机就要弄将一番。
  田姜真是想不通,二爷不是修身养性、礼佛参禅八年之久么,依他对这事的热衷程度,这八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前她也质问过他:“八年间果真没有碰过别的女子?”
  沈二爷把玩着她柔顺的乌油发,搂紧一弯细腰说,若是他有碰过哪个女子,怎可能瞒得住谁!
  田姜想想在理,他位高权重,言行举止皆受人注目,这样的风流事儿旦得做下,实在难掩藏。
  她便支支吾吾地:“那你现怎跟……饿狼似的,不能如从前……那般节制吗?”
  “你也说是饿狼!”沈二爷猛得覆上她的身子,狠咬朱朱润唇儿:“饿了八年的狼,你让他节制?不人道!再说这样的话,把你连骨带肉都吞了。”
  那话里戾气不遮不掩,田姜吓坏了,只能顺着他折腾不休,先还是被撑痛的总哭,为着不痛,认真听他教诲并举一反三,如此反复数趟,她再哭已经不是因为痛了。
  ……甚而情浓至极致时,她都有种难以言明的错觉,他们似乎很久以前就放浪形骸的不成样子过。
  “喜不喜欢?”沈二爷掌间薄茧蹭的人难受,田姜咬他肩膀一口,就不承认:“不喜欢,又被你诓骗,可讨厌。”
  “何曾有过诓骗,你要问,我不过是如实答而已。”沈二爷自己都觉没甚么说服力,有些忍俊不禁,笑意连带胸膛低伏贲起,田姜明显察觉他那又开始不安份,急匆匆翻身下,却又被他揽住带进怀里,呼吸灼热地凑近耳畔:“现想逃了?还没谁敢把爷当马骑的!”
  田姜真是无语了……她也不敢把二爷当马骑……是被逼迫的好不好……
  索性阖起眸子装起睡来,其实也不用装,疲倦如潮水将她瞬间袭卷,意识朦胧时,听得沈二爷在说:“田九儿,我们会很快有个孩子罢!”
  嗓音沉沉地,能听得出他很愉悦,语气里充满期待,田姜觉得自己“嗯”一声,弯起嘴角笑了。
  ……
  沈二爷今是沐休日,晨起时田姜睡得跟个猫儿似的,他看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醒,遂轻手轻脚穿戴齐整,漱洗过自去了书房。
  沈桓领着侍卫练剑,他在侧旁站看会儿,觉得手痒,脱去锦袍,随手接过侍卫手中青剑,直朝沈桓身前刺去。
  剑锋凌厉若雪练,气势凛冽自光华,沈二爷使的招式恰如其人,沉稳大气,绵密不漏,擅出奇制胜,令其防不胜防。
  沈桓不敢大意,敛神摒息严阵以待,便是如此,他还是十数来回后招架不住,急退五六步败下阵来。
  沈二爷把剑还给侍卫,边洗手边微笑道:“剑法大有精进,很是不错。”
  沈桓咧咧嘴角,能得二爷夸赞实属不易!
  正这当儿,有侍卫来回报:“三夫人求见。”
  沈二爷蹙起眉宇,用棉巾擦拭手上水渍,一面道:“没见她的理!就说我不在,若有事让她寻夫人去。”
  旋而头也不回地转身进房去了。
  沈桓只得随侍卫出得院门,果然见崔氏等在那,发髻梳得鲜亮,外罩银白镶貂鼠毛斗篷,里穿青缎绣花卉袄儿、樱草色裙子,打扮的十分精心,一旁跟着大丫鬟玫云,还有几个记不上名来。
  他上前拱手作揖,恭声说话:“三夫人可是来寻二爷?他一早不曾来过这里。”
  崔氏嘴唇抿起:“谁说我是来寻二爷的?”
  她朝玫云使个眼色,那玫云会意,忙拎过小丫头手里的食盒子,递到他面前,笑道:“昨日庄头送来一只肥羊,夫人想着你们终日辛苦,特让厨房婆子活杀后,炖成羊汤给送来,祛祛这冬日里的寒气。”
 
 
第肆捌玖章 难交待
 
  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
  沈桓连忙谢过,却暗疑在心,玫云掀起食盒盖子,任里头一股烟气散出,眉眼含笑问:“沈指挥使闻着可香?”
  ……这真是难为耿直汉子!厨房婆子炖的羊汤实在一言难尽!
  他想了想,就因做人太耿直,常被二爷训诫,得学着圆滑世故点,遂颌首道:“香!”
  玫云软声轻说:“那你定要多喝几碗,我让厨房里悄留了只羊腿,若是不够还可拿来炖。”
  沈桓大喜,命侍卫接过食盒,朝她也道声谢,玫云眼波潋滟,慢步退回崔氏身后。
  崔氏笑问他:“你跟我说句实话,沈二爷真的不在书房么?可有丫头明明看他进了这里。”
  沈桓还未答话,却见徐泾匆匆过来,朝崔氏拱手作一揖,笑道:“二爷有请三夫人。”
  崔氏抬手抚了抚发鬓,交待丫头在廊前等候,掠过沈桓,自随徐泾往书房走。
  沈桓吁口气,本就不擅骗人,这样最好。
  拔剑出鞘,指着沈容继续缠斗,他二人你来我往比划的不分胜负,那沈容忽得嘴角浮抹笑意,背身近前,剑指一方:“有个丫头看上你了。”
  “谁这么有眼光?”沈桓浓眉微挑,一面侧头瞟去,但见玫云立不远处,正睁睁地望着他。
  也就这一分神儿,沈容的剑尖在他肩膀上蜻蜓点水,旋而迅疾不及掩耳窜退至后,徒留一声谑笑。
  “娘的。”沈桓接过棉巾擦拭额上汗珠,唤过侍卫张宏:“把厨房里的羊腿拿给夫人去,就说最近京城乱得很,我们守护二爷不是一般的辛苦。”
  “……然后哩?”张宏等不着后半句,挠着头追问。
  沈桓抬手给他个爆栗:“蠢才,只需这几句,夫人就心底透透的,你就候着吃罢。”遂目不斜视的朝院门外去。
  ……
  再说崔氏进得书房,见沈二爷端坐桌案前执笔写笺,他玉簪绾发,穿宝蓝地团福纹妆花直裰,衬得身型凛凛,面庞清隽。
  听得动静抬首受她见礼,让其坐,随后从桌屉里取出封信,噙起嘴角温和道:“这是三弟从蜀州发与你的家书,原欲遣管事送去,既然你来了,不妨当面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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