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病娇世子后——白糖饺
时间:2019-06-05 09:10:19

  她艰难地坐起来,一阵头重脚轻的晕眩感顿时来袭,四肢却轻飘飘不像自己的。
  见自己睡在茶室的寝榻上,她有点恐慌,细细回忆昨夜的情景,只记得方重衣醉醺醺的,说要给自己煮米酒羹吃,她吃完之后就……
  不记得了,断片儿了。
  苏棠掀开被子下床,飞奔去厨房,昨夜的米酒羹还剩小半锅,残留清甜馥郁的味道,细嗅便能闻出极厚重的酒气,是劲儿头很足的酒酿。
  只怪自己糖加得太多,根本没察觉,还足足吃了两大碗,不醉才怪。
  悠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只穿单薄寝衣的她打了个哆嗦,隐约闻到身上萦绕的清淡木叶香。
  是方重衣身上的味道。
  她心头越发慌乱,低头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忧心忡忡。方重衣人呢?醉酒之后,自己和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细思恐极。
  巳时,游船已抵达码头,大多数宾客们也聚集到一楼大堂,等着排队下船。早些时辰,天空只是偶尔飘些毛毛雨,此刻沙沙的雨声已经贯彻整个厅堂,湖面上一片白雾茫茫,远处的苍然翠色尽数掩在铺天盖地的烟雨中。
  人们三三两两围在窗边观雨,景致虽是诗情画意,但眼前的现实问题同样令人担心。
  没伞。
  之前唐音被沈瑄叫去说话,苏棠为了不在两人身边显得太闪亮,便先一步到了大堂。她左顾右盼,目光锁定一个厚唇瑞凤眼的书生,装作很随意地打听“皇上”的动向。
  “皇上?好像船一靠岸就走了吧?”书生摸摸下巴思索道。
  “哦……”
  苏棠点点头,心想也是,若“皇上”还在这船上,大家想必是不敢这么谈笑风生随意自如的。
  “棠棠,我们有伞啦。”
  苏棠闻声回头,看见唐音抱着伞一蹦一跳跑过来。
  “沈公子借的?”
  “是呀,他和宁欢还有一把。”
  唐音说着说着,目光集中到她脖子上,脸色的笑慢慢变成疑惑。
  “你这里怎么回事?臭虫叮了吗?”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苏棠颈侧的位置。
  苏棠被她一说有点莫名其妙,摸了摸脖子,若有所思说:“这个季节应该没有虫子吧……”
  人群忽然一阵躁动,流水般缓缓涌向大门口,看样子是可以下船了。
  苏棠没有理会脖子上长了什么,眉飞色舞握住唐音的手:“咱们也赶紧下船,我有钱啦,今天请你去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馆子!”
  “好呀。”唐音也喜孜孜的,但没过一会儿又神色悻悻,“哎,可惜宁欢去不了,我刚刚看她被王爷拽走了……”
  “别担心。”苏棠拍拍她的肩,“你看当时水匪来的时候,王爷多护着沈姑娘呢!没事的,不然沈公子也不会放过他。”
  她想,有些人表面强横,内在却十分温柔,至于方重衣么……
  正在恍惚的当头,唐音扯了扯她的袖子,拉着她下船。
  伞不大,两人缩在伞檐底下慢慢而行。穿过码头的空地,沿着笔直的斜坡往街上走,还没到大马路,苏棠便觉着不对劲。今日街上的气氛格外清冷肃穆,听不到行人攀谈、孩童嬉闹的声音,甚至连小贩的叫卖也没有,就算下雨也不至于如此啊?
  可惜码头地势低,她们在斜坡上走,也看不清具体状况,待到了高处,视线能触及大街,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摊点全部撤走了,行人也不见一个,整条街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
  远处,是队列整齐的车仗,描金靛蓝深衣、头戴珠冠的女官在轿辇左侧侍立,右侧同样是女官,装束却截然不同,团领紫衫,彩玉璎珞垂珠宝钿,庄严而奢华队伍直直延伸到雨雾深处。
  为首的女官竟缓缓向她走来。
 
 
第52章 琉璃糖
  唐音还没注意那女官是走向她们, 紧了紧苏棠的手臂, 呢喃道:“难怪, 这条街是清场了啊……这么大场面,难道是哪家公主王爷的车仗?”
  京城这种地方,在街上走着, 偶尔撞见王公贵族的座驾绝对不稀奇,但她仍觉得古怪……看装束, 左侧是庆朝的宫人没错, 右侧似乎也是女官, 衣着发饰却是见所未见的。
  苏棠没说话,她诧异地发现领头女官竟真的冲她而来, 后面还跟着两名宫人,一人随侍,一人撑伞。
  雨下得很大,周遭皆是雾蒙蒙的, 待那女子走近,苏棠才看清竟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于尚宫?
  于尚宫在宫中侍奉多年,深得太后的恩宠,有一次告假三日, 太后还闷闷不乐的, 做什么都不顺心。更难得的是,她对资历浅的晚辈也照顾有加。苏棠最是记得, 自己一开始记不熟宫里的路,怕迟到, 每次摸黑就出门,后来于尚宫特意指了一位宫女,每到辰时就在宫门等候,为她领路,直到她彻底熟悉。
  今日,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眼,于尚宫已经走到她们面前,面上带着温雅的笑容,让人倍觉亲切,丝毫不像是从冰冷肃穆的皇城中出来的人。
  苏棠还未回过神来,却眼看着她对自己俯身行了一礼。
  苏棠更懵了,按道理讲,于尚宫官阶正五品,她只是个从九品的待诏,怎么也受不住这一礼。
  她赶紧回礼,问:“于尚宫今日怎么会来这里?”
  于尚宫见她俩缩在一把伞下,笑了笑:“这伞着实小了些,两位姑娘当心淋雨,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说着,身后的女官撑开一把伞走出来,低声道:“苏姑娘过来这边吧。”
  唐音往旁退了一步,见这般状况大致也明白了,应该是要她回避的意思。
  于尚宫也十分坦诚,转向唐音直言道:“太后有些话,命我转达苏待诏,因此需要姑娘回避片刻,实在抱歉。若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一旁的茶馆小坐,我已经事先安排过了。”
  “没关系没关系。”唐音笑了笑,连连摇头,“你们聊,我等一等也无妨的。”
  苏棠看着唐音的身影没入茶馆,挠了挠头,慢吞吞开口:“太后是不是有急事,召我入宫?”
  她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闲职,有什么事能如此兴师动众?
  于尚宫摇头,笑道:“别怕,没什么为难的事。你记不记得,太后曾提过,你的父母已有音讯了?”
  苏棠一听她说“父母”,当即明白了,太后屡次同她讲到过这事,但含含糊糊的只稍作提点,好像意在让她心里有准备,这么多次敲打下来,她也隐约明白父母的身份并不简单,且早晚要见面的。
  “是要去见我的父母么?”她总会想起挥之不去的那个梦,心里闷闷的。
  “不错。”于尚宫点头,眼神示意旁边的轿辇,“他们此时住在沐华宫,这次便是来接你的。太后担心你一人前去,心里不安稳,便命我们陪你一起。”
  苏棠一怔,沐华宫?那不就是京郊洢河河畔的行宫?难怪方重衣当时莫名其妙说什么“去行宫找她”。
  也难怪,这队伍有两拨人,才穿着截然不同的服侍。
  于尚宫错身退开一步,道:“唐姑娘那边我会差人去交代的,你准备好了,便同我们一道前去吧。”
  她顺着于尚宫的引导,望向不远处的轿辇,金啊玉的晃花了眼,华贵至极,迟疑半天也没敢迈步子。
  “我坐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轿辇的方向,底气不足地问。
  于尚宫点头:“是的。”
  望着这排山倒海的阵仗,苏棠第三次挠了挠脑袋,为难地开口:“能不能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还是想跟她说几句话,不然总觉得缺点什么。”
  于尚宫和蔼地笑道:“去吧,没事的。”
  陶阳苑高楼上烟雾迷蒙,雨水顺着檐角流下来,形成一道稀疏的帘幕。方重衣静静站在回廊上,几乎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雨幕模糊了街上的人,在他眼里更是影影绰绰,不甚分明,声音却是听得分外清楚。
  雨里娇俏的身影说“还想跟她说几句话”,“放不下”云云,随后便一路小跑奔向茶馆,和另一个姑娘亲昵地说话,说了许久,才依依不舍上轿辇。
  身边的侍卫时而抬眼张望,忧心不已,半晌才敢开口:“世子爷还是回屋吧,皇上等着给您过血呢,身子要紧啊,再耽误……这毒怕是真的制不住了。”
  里间,温润稳重的声音悠悠传出:“由他去,最好是毒发身亡去不了行宫,让他做个痴情鬼,看着公主嫁给别人。”
  方重衣面无表情回房了。
  靠坐在花梨木椅榻的皇上扫他几眼,摇头叹气道:“世子排面大啊……朕赶来救命,还要三催四请的。”
  屋内烈酒味刺鼻,已经是里里外外都熏蒸过了,铜盆、湿布、或平薄或带钩的刀具也在沸水里滚了好几道。方重衣没搭理他哥,靠卧在另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这次倒不是摆架子,寒毒侵入骨髓,他已经没什么精力了。
  白眉灰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拿了刀片,正要动手,皇上忽然沉声道:“慢着。今日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严大夫是明白人,应当懂得朕的意思。”
  “是。”严老先生面色沉稳,即便在天子面前仍是不卑不亢。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
  严老先生看了眼方重衣,又道:“只是世子的毒深入五脏六腑,即便有圣上过血,也只能堪堪保住性命,后续还需配合药浴,至少调理一个月才是。”
  皇上轻笑道:“正好,让他在府上好好思过,别出来晃悠了。”他自然知道方重衣在众人面前露了脸,从此在京城百姓的眼里,皇上就和那位不着调的“无双公子”划等号了。
  说完,皇上也闭眼靠在椅塌上休息,这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他是真的累了。
  *
  此后的一个月阴雨连绵不绝,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已到霜降。
  “公主,公主!”侍女小婵沿着曲折回廊往长歆殿跑,步伐轻巧,飘扬的裙衫像即将绽放的花骨朵。
  书房里气氛安静,窗前的木槿绽放如雪,红铜雕花笼里金丝雀叽叽喳喳叫着。苏棠软趴趴靠在桌上,信手涂鸦,听见回廊遥遥传来的声音,叹了口气。
  小婵已经到了,苏棠抬起头,换上温柔大方的笑容:“又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这样的情景和对话她经历不下五次,通常小婵都会着急上火地回禀:某某国的使臣、夫人、皇子等来探望贺喜啦。
  通常,使臣是代表国家来问候的,她父王会去应付,夫人则是家长里短套近乎的,母后能招架,而皇子……就是直接或间接地询问公主如今近况如何,没话找话,嘘寒问暖,意思不言自明。
  这种时候,苏棠就必须去一趟了,因为她母后也是这个意思,希望她可以趁机挑一个合眼缘的夫婿嫁出去。
  那天,于尚宫陪同她到了行宫。一下轿辇,恭候多时的侍女便齐刷刷朝她行礼,异口同声地喊“公主”,吓她一大跳。南晟国国主苏后恒老泪纵横,时而摸摸苏棠的脑袋,王后更是情难自已,抱着失散多年的女儿哭了三个时辰。
  苏棠对从前的记忆依稀有些印象,心绪受影响,也不自觉跟着掉眼泪。国主和王后并不陌生,同她梦境里的一模一样,再加上连日来太后的旁敲侧击,于尚宫的暗示,她心里早有准备,这一个月来,也慢慢接受了看似荒谬的现实。
  南晟国弹丸之地,还不及庆朝十分之一的国土,但既是各国交汇枢纽,也是商运要塞,再加上人杰地灵,丰饶富庶,铸铁织造等工艺高度发达,一直是周边各国争相笼络的对象。
  然而南晟国王室血脉衰微,人丁凋敝,国主苏后恒在位近三十载,也只得了苏棠一位公主。五年前,小公主不慎走失,王后伤心欲绝,身子骨每况愈下,国主无奈,收养了远房侄子苏玄修,聊以慰藉。
  可喜可贺,这次小公主在庆朝的都城寻获,皇上便安置国主一行人住在行宫,让彼此好好团聚。
  “回公主,这次又是玉纱国五皇子……”小婵急急解释道。
  苏棠面无表情“哦”了一声。那位玉纱国五皇子,姓慕,名容熙,也就是前些日子送她游船请帖的“慕苏”公子。
  流水般的宾客中,属他来的最殷勤。
  以及,琅玉湖之行以后,某位世子竟再没出现过了。
  “棠儿,那位慕容皇子人不错啊。刚刚送了些好看的点心,说是玉纱的特产,他念着你在休息,送完东西便默不作声走了。”一大群宫人簇拥着王后进了门,苏棠见状,赶紧起身扶她进来坐下。
  “母后,他虽然叫慕容熙,但是姓慕……”苏棠幽幽看她一眼,无奈地开口。
  “哦,对。”
  王后想起这茬儿,点了点头,因为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她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面色红润,艳如桃李。
  “你看他,每次不是带你喜欢吃的,就是带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哄你开心,可见是真心真意对你好的……诶,我听说,你们还是旧相识对不对?”
  苏棠回想当时在通和街酒馆的事,心想,还不是他强行相识的?
  “母后,女儿还不想这么早就……”
  “哎,这不是你想不想。”王后叹气,“南晟虽繁荣,却不善武,多年来已经不堪边境部族滋扰,我们还是需要更强大的庇护,你以为父王和我舍得你嫁么……”
  苏棠自然明白,联姻之事势在必行,但她觉得没意思极了,说好听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其实不过就是案板上的猪肉,任那些人揣着条件来掂量好歹,讨价还价。
  王后偷偷抹掉泪花,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你如今也及笄了,总要出嫁的,好在那些皇子都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你就慢慢挑,别顾及其他,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才好。”
  见她仍然闷闷不乐,王后狐疑地皱起眉:“这么不情不愿的,难道已经心有所属了?喜欢哪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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