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病娇世子后——白糖饺
时间:2019-06-05 09:10:19

  慕容熙笑道:“请了。”说罢,横笛于胸前,清亮圆润的笛声盘旋而起,仿若拨云散雾般明朗,听得众人皆是眼前一亮,不禁感叹五皇子竟如此深藏不露。
  苏棠攥紧了纱裙,如今的她骑虎难下,随手弹几句的事,拒了人家显得太小气,而且整首曲子都要砸成一锅稀粥,场面会十分难看,不拒的话……自己弹得磕磕绊绊,必然丢丑。
  其实苏棠并不介意在弹琴这种事上丢脸,人各有所长,她有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底气是充足的。她更反感的是慕容熙特地安排的琴笛合鸣,还给这一双乐器取了这样成双成对的名字,好像故意向众人宣示,他俩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见苏棠如此焦急,方嘉仪面色也凝重了几分,刚打算开口,余光却瞥见末席的身影似有动作,便暂时不做声了。
  曲调已进入最精彩之处,轻盈的琵琶一转,箜篌、洞箫之声相继停歇,仿佛雨后初霁,澄澈空灵的那一瞬,苏棠知道下一刻便要接入琴声,心想场面不能闹僵,硬着头皮伸手去覆上琴弦。
  她匆忙回忆指法,刚要勾弦,不料末席屏风后却飞出激越琴声,若玉石相碰,琤瑽明澈,又华丽非常,一瞬之间便占据主导,凌驾于一众丝竹管弦之上。即便强势,却丝毫不显突兀,几乎是天衣无缝介入了这首《春宴》中。
 
 
第59章 红豆糖
  慕容熙面带讶异, 沉浸于吹笛中的他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下意识就被牵着鼻子走。
  此时, 琴音却陡然一转,不显山不露水就改变了曲调走向,已然是领衔之势, 饱含威严,时而如簌簌急雨, 排山倒海, 时而如远山薄雾, 磅礴浩渺。
  《春宴》就这样无声无息被掐断了,斗转之间, 已经是《秋霄》。
  慕容熙皱眉,纳闷乐师们是发了什么疯,得空往后瞥一眼,竟隐约看见屏风后有一双手, 修长的五指错落琴弦之间,指尖飞转,如翩然舞动的蝶翼。
  众所周知,《秋霄》这首曲子指法复杂, 难度极大, 钻研琴技没数十年,很难弹到得心应手的程度, 如此更没几个人能做到。但由于曲调繁复,显得花哨, 也失了些余音杳然的韵味,反倒不怎么入古琴大家的眼。
  此刻的琴音精妙非常,行云流水且毫不显纷乱。显然,这位世子没打算追求什么意境,就是明晃晃的炫技,似乎要与他一较高下。在场的宾客们神情不一,有人是惊叹炉火纯青的技艺,有人则微妙地将两人来回打量。
  慕容熙怒上心头,笛声也越发激扬。他不能停,这一停,不就等于当场认输?
  一时间,风云变幻,琴与笛此消彼长,互不相让。忽然,那只修长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拨弦转调,琴声中飞出阵阵寒意,凛冽非常,如滚滚东去的激流,一出热闹婉转的《秋霄》竟隐隐生出几分杀伐豪迈,别有一番动人魄力。
  曲毕,慕容熙身子一歪,有气无力扶着身边下属,脸已经成了猪肝色,整个大殿盘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苏棠见他双目涣散、神色萎靡,暗暗地扑哧一笑。方重衣怕是故意戏弄他吧?
  慕容熙狼狈地喘了几口气,斜眼怒视向末席,气若游丝道:“在下倒不知……好好的曲子,世子为何无缘无故干涉?”
  乐师们也停了,大殿陷入短暂的寂静中,有硝烟味悄然弥漫。
  屏风后的影子不动,沉着的嗓音一字一顿,认真道:“她不愿意。”
  平淡的声音隐含威压,慕容熙一时哑口无言,气势顿时弱了一截。苏棠出神地看着屏风上的影子,心中有别样的情绪萌动,之前那些慌乱全消失了,无言之中竟觉得心下十分安稳。
  慕容熙见公主出神地望着世子那边,脸色更加不好看。
  “无妨的,公主此刻若是不想弹,在下自然也不会为难。”
  他眼珠转了转,面上浮现几分算计的冷笑,转向方重衣道:“只是方才与世子合奏,顿时有觅得知音之感,一曲下来,还觉得意犹未尽,想到白日也未能在猎场一较高下,不免遗憾。今日宾客满堂,若只看些歌舞不免乏味,不知世子可否赏脸,再与在下切磋一下箭术活络气氛?”
  旁边的方长弈听罢不禁皱眉,手中剥一半的葡萄都放了回去,这个慕容熙也太不地道了,专挑别人的弱点下手,真有本事就和方重衣打一架啊。
  王后半眯着眼,狐疑地打量那位露不得面的世子,时而又看看女儿,兀自思量着什么。
  国主苏后恒倒是一脸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朗声道:“前人有雀屏中选的美谈,咱们今日倒也可以借这个好彩头,让众位青年才俊相互切磋一二。当然,只是余兴节目而已,结果自然是不作数的,大家无需太过在意。”
  苏棠一听急了,雀屏中选,不就是以射箭的输赢来招亲选婿吗?虽然父王声称只是玩闹,做不得数,但分明是很看重结果的,慕容熙若得了头彩,岂不是更讨他们欢心?
  再说方重衣那种眼神差劲的,要他射箭,不就等同于让他当场出丑?怕是会被人奚落个够呛。
  “国主说的是。”慕容熙笑得更得意,对苏后恒拱手作揖,视线又若有似无飘向末席,“早就听说庆国的皇族子弟们个个文武风流,在下也早想领略一番各位的风采。”
  其他宾客认为这是件有意思的提议,纷纷笑着点了点头,毕竟各国皇室齐聚一堂比试,这种机会是少有的。赫连逢一心吃肉,只觉得慕容熙这人真多事儿,有点不满。方嘉仪轻轻叹息,见屏风后的人静默不动,也敛目静气,暂时不做声。
  苏棠满心满意不想看到慕容熙得逞,也隐隐不希望方重衣在这件事上吃亏,对着父王和母后道:“射箭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不如想想其他的吧?”眼疾这件事不好公之于众,她只能换个由头。
  王后脸色微微一沉,肃然道:“棠儿,无缘无故这么着急做什么,只是随意比试比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她的目光不动声色飘向末席,“若是这点小事都要扭扭捏捏,也枉为男子汉了,世子可认同本宫的意思?”
  一时间,众人皆屏息,不明白王后怎么说着说着话头就抛到那位世子身上了,难道是看不惯世子遮遮掩掩的?同时也纳闷,庆国那么多正当年华的王公子弟,为何偏偏要派一个连风都吹不得的病弱世子来联姻?也难怪南晟会不满。
  苏棠一时哑然,讶异母后的突然发难,这是故意刁难他呢,还是考验他?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么个考验法啊……方重衣这次冤大了。
  满堂静默,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扇屏风上。华灯璀璨,绣着青松翠竹的绢纱上映照出端坐的侧影,身姿雅正,隐隐透着从容的贵气。
  “王后说的不错。”温润平和的嗓音从屏风里传出,如徐徐流淌的清泉,“只是在比试之前,在下想同公主说几句话,不知行不行?”
  王后淡淡收回眼神,缓声道:“随棠儿了。”
  见方重衣这么平静,苏棠又开始疑神疑鬼他在打什么主意。自我犹豫了一会儿,听见那道温和的声音说:“请公主移步。”
  她想了想,便从席位上起身,提着裙摆慢悠悠走过去。
  屏风后的光线不那么亮得耀眼,如黄昏一般柔和,气氛也显得安静。苏棠一眼便看见了方重衣,眉眼五官皆如画笔精雕细琢勾勒,眸子像星潭般深邃,对上她的视线时,又亮起清澈而温柔的光彩。
  “棠棠今日果然好看。”
  苏棠没搭理他,穿这种层层叠叠的宫裙,还带着满头珠玉,简直要折磨死了。
  许是见她闹着别扭,方重衣又微微一笑:“平日也好看。”
  “你要过我来就是闲聊的么?”苏棠不满地瞥他一眼。
  方重衣起身,缓缓走到苏棠面前,低下头细细凝望她。光线晦暗,他眸中神色也错杂不明。
  “我不能出去露面,怎么办呢?”声音轻轻的,又低柔,简单的问话竟像在哄人似的,仿佛恋人间亲昵的呢喃私语。
  苏棠盯着他袖衫上的暗玉色回纹,也小声地、慢吞吞开口:“怎么办,你把脸遮起来呗。反正都是‘身患顽疾,面有恶疮’了,也没人会想看的。”
  “嗯,就按棠棠说的来。”方重衣勾起唇角,点了点头,深凝的目光一直望着她,没移开过,“不过眼下没有面纱,用什么来遮比较好?”
  苏棠被他问住了,一时答不上话来,心想自己的帕子绝对不行,好像真没什么合适的。
  “你的宫裙那么长,撕掉一截,大抵也看不出来的。”
  她这才知晓方重衣步步为营的居心,立刻瞪了他一眼:“你又来,不怕我穿绿色的啊?”
  “那也没关系。”方重衣微微眯起眼,笑容极温和,却莫名让人警觉。
  天底下还有不怕绿的男人?苏棠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想,他这种极端性子,哪天被谁绿了怕是要疯魔的……
  她抖了抖曳地的裙摆,华美的绢纱层层叠叠,边缘金缕纹如繁花盛放,美不胜收,最外面一层是半透明的轻纱罗裙,璀璨之中添了几分仙气。
  她大喇喇掀开,又提起第二层较厚实的浅鹅黄布料,递到方重衣面前,小声道:“母后不知道你的事,不该这样为难人的,我……我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今日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啊。”
  方重衣认真地点点头,淡笑道:“好。”
  苏棠不经意扫过他眼眸,有些出神,那双眸子笑意盈盈,目光却是浮的,眼底仿佛冻结着什么暗潮汹涌的情绪,很幽深,却牢牢锁定着她,仿佛上天入地也无法逃离。
  她低下头,嘴里低喃道:“那你就撕吧。”
  裂帛之声响起,方重衣仍然如从前那般,很轻易很利落便撕下了一块来,随后用绢纱蒙住了脸,绕到脑后。
  但不知怎么系了半天也没系好,苏棠越等越是着急,绕道他身后踮脚一看,布条和发带下的流苏竟缠在一起,难怪某人这么久没搅合清楚。
  苏棠叉腰站了会儿,看不过眼,只好抬手给他把流苏捋顺。方重衣马上把手放下,“乖巧”地任她打理。
  外边的宾客们好奇不已,屏风上两个模糊的影子转来转去,特别是公主,一会儿凑到世子跟前,一会儿又绕到他背后,分外亲昵,纷纷纳闷两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第60章 荸荠糖
  宾客们好奇的同时, 慕容熙已气得吹胡子瞪眼, 琉璃杯盏都不慎打翻, 浅红酒浆顺着桌面徐徐淌到地上,身边的侍女急忙收拾。
  一直沉默的苏玄修淡淡垂下眼,自斟自饮。
  苏棠捋顺了那条霜色流苏, 见方重衣墨发飘逸,于是鬼鬼祟祟把手凑过去, 挑出一根发丝来, 用力一扯。
  方重衣倒是纹丝不动, 半点抱怨都没有。
  苏棠把那根头发绑到他小手指上,挑了挑眉, 半开玩笑道:“听说这样就可以许愿,你赶紧祈祷一下,让所有人都失忆,忘记你今晚射箭脱靶的事。”
  他毫不在意这番揶揄, 看着指节上缠绕的发丝,眸子里泛着朦胧的光,有一些出神。
  “……真能许愿?”
  听见他若有所思的语气,苏棠狐疑地抬头, 好奇问:“怎么, 你有什么愿望么?”
  方重衣低低地笑了,微垂的眉目在阴影下显得异常深邃:“那我希望棠棠永远把我记着, 记一辈子。”
  轻柔的声音如夜半絮语,又透着几分幽冷, 外界的丝竹歌舞漾漾如涓流,飘远了,直到传来一声清亮的箫鸣,才猛然把她拉回现实。
  把一个人记一辈子……那要花多大的力气去爱,或者恨?
  她抬头,对上方重衣幽深的目光,不觉后退了半步,作出恶狠狠的模样道:“那我若恨你一辈子呢?”
  他眉眼微弯,眼角眉梢的笑意仍然如春风一般温和。
  “恨也无妨,棠棠心里能有我就好。”
  清清淡淡的声音仿佛只是阵风拂过,苏棠却半晌说不出话,他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越是这般温温柔柔同她说话,越是让她看不透,心底甚至蔓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公主?”屏风外的侍女轻轻唤了一声。
  苏棠意识到不可逗留过久,也不理他,径自绕过屏风往自己座位上走。期间王后一直盯着她,那目光就像寻常人家的父母审问晚归的女儿。苏棠低下头,避开了母后的目光,手还不自觉抖了抖长裙,往裙摆瞟了好几眼,被撕掉的一块有重重轻纱遮掩,什么也看不出来。
  弓箭和箭靶等已经有侍从陆续抬到大殿正中央,左右两列席位上的公子们也纷纷起身,他们先同国主和王后行礼,又相互客气了一番,说定比试顺序。
  蒙着脸的方重衣也终于从屏风后走出来,尽管殿上人影错综,气氛微微有些混乱,众人还是不自觉偷偷将目光聚焦过去,都很好奇这位世子到底什么模样。
  方重衣今日穿了一件水墨纹箭袖束腰长袍,很显身段,俗话说也就是宽肩窄腰大长腿,虽是普通的常服,举止之间却丝毫不失高华贵气。大殿上站了数十位王公子弟,影影绰绰,晃一眼过去,最出挑的竟还是不露脸的他。
  方重衣默然踱步到兵器架边,手指缓缓地拂过弓弦,试了试张力。坐席上,一位贵女看看那只手,又看仅露在外的眉眼,视线来来回回,手中蜜桔都忘记吃。旁边几位贵女们也都纷纷流露惋惜的目光,若非面生恶疮又疾病缠身,这位世子想必也是一位翩翩如玉的浊世佳公子。
  一向看人先看脸的王后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又垂下眸子,自顾自琢磨起什么。
  苏棠对母后的反应毫不意外,如今他半蒙着脸,眉目更显得出彩了,举手投足还有傲然的精气神,很难不让人眼前一亮。
  比试开始了。
  规定是每个人射三支,以环数总和来论输赢。因为慕容熙不停地撺掇,箭靶比标准距离还要远三丈,难度陡然增加好几倍。
  几个小国的皇子们先上场,表现都马马虎虎过得去,基本集中在七环以内。殿上时而爆发呼声,时而又是一阵唏嘘。
  但,让苏棠没想到的是,有人比方重衣先脱靶了。
  赫连逢。
  赫连逢吃了太多烤鸡,整只手油亮油亮的,加上他从小在草原长大,对射箭已经是信手拈来。结果没想到,越轻视越是出问题,手上油太厚,没抓稳,箭矢直接飞到大殿外边去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