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病娇世子后——白糖饺
时间:2019-06-05 09:10:19

  接近升舆吉时,苏棠穿戴好隆重的礼服和凤冠,拜别了父王母后,一身盛装出了沐华宫。
  翠华坪铺上了红毡,长龙一般不见尽头的仪队静立在廊道上,苏棠看着,眼里划过一丝恍惚。
  迎亲队伍进了城门,没有直奔裕和殿,而是绕行了特定的桥梁和街道。她端坐在华美的轿辇中,不知何时,听闻礼官开嗓称“吉时已到”,便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廊道皆铺上了红毡,汉白玉华表柱悬挂金丝彩绸,两侧是默立的黑压压的人群,有大臣、侍卫、各国来道贺的使臣等,皆穿着正式的礼服,低眉敛目,神色恭谨。
  苏棠有一刹那的错愕,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亲事会是这般盛大场面,有数也数不清的人来观礼,只是热闹归热闹,这些面孔却是一个都不认得的,心头又不免漫上几分荒凉。
  新娘的轿舆在裕和殿阶前停降,在两侧护从的侍卫和大臣随即退下,改换侍从女官接迎。
  她在众人的奉迎中下轿,稍一抬头便望见台阶上静立等候的人。
  方重衣站在高处,低眉凝望她,暗金鎏纹的玄色华服更衬得身姿笔挺,丰神如玉。他的面容仍然以薄纱遮掩着,只露出眼睛,那双眉目尤为沉静,却蕴着化不开的情绪。苏棠与他对视片刻,便忍不住挪开了眼。
  礼官高声念出贺词,双方交拜,经过不知多少道繁缛的礼节,这大婚才算是圆满完成。
  是夜,新郎还要款待一些宾客,苏棠一人拖着疲惫回了侯府别院,一踏入梅林,静谧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她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久违的熟悉感令她恍若隔世,不同于外界惊天动地的喧闹,这里似乎总是与世隔绝的。
  行至游廊的岔路口,苏棠顿了顿,往拂冬苑的方向走。身后的侍女们默然互看了一眼,也只能纷纷跟上。
  夜色昏沉,远远可望见拂冬苑里花灯高照,烛火琳琅,五光十色的华彩倒映在水榭上,如梦似幻。
  进园子之前,苏棠回头,往方重衣平日住的那间庭院望了一眼,飞檐楼阁隐匿在夜色中,竟异常沉寂,仿佛许久都无人出入过。
  她不禁狐疑,之前宴席上似乎也没看见他人影了,到底去哪儿了呢?
  回了房,苏棠在众人的侍奉下褪下隆重的发冠和礼服,换了一套轻便些的衣裳。这时,有一双女官端了合卺酒来,轻轻放在桌边,她这才想起大婚还有最后一道仪式,夫妻双方喝交杯酒。
  她起身,一步步缓缓走到桌边,低头看那两杯酒。红烛摇曳,杯盏中的酒浆晶莹潋滟,晃人眼睛。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喊方重衣来喝这酒,门外走廊便传来匆匆脚步声。
  “咚咚”,叩门声响起,有些急促。
  苏棠看那门外的影子很是高大,心中生疑,道:“进来吧。”
  来人一身干练劲装,苏棠一看便认了出来,是方重衣手底下的侍卫。
  “世子他……尚有些事未处理,命小的来传个话,让世子妃先别等了。”侍卫低下头,恭谨道。
  先别等了?苏棠当即皱起眉,赌气地想,这里本就是她的地方,他能不能进来还要经她同意呢。
  “他怎么了?难不成是喝多了酒?”尽管她被这莫名其妙的传话惹得怒火丛生,仍然担忧地问出口。
  侍卫目光动了动,道:“嗯,世子爷现下不大舒服,还在醒酒。”
  “知道了,让他好好休息吧。”苏棠淡淡垂下眼,魂不守舍地应了声。
  侍卫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世子妃的神情,无言地退出屋子。
  苏棠静静站在桌边,不知哪儿来的冲动,忽地就把两杯酒都端起来喝了。放下杯子,她转身往浴房走,晕晕乎乎吩咐道:“我要沐浴更衣。”
  “是。”侍女们默然互看了一眼,诚惶诚恐跟上公主。这个新婚夜……似乎有些惨淡啊。
  浴房内雾气弥漫,池中汤水流淌着潋滟华光,她喝了酒,没一会儿脑袋就开始发晕,懒洋洋趴在浴池一角,半点都不想动弹。
  珠帘晃动,泛起清脆的声响,她慢慢抬眼,看见一身华服的方重衣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不,准确的说,是搂着个女人一起进来的。
  那女子细眉凤目,娇艳惑人,挑衅地看了她一眼,又娇滴滴依偎在他怀里。
  “不肯顺从我是吧?”方重衣轻轻一笑,没有温度的声音缓缓飘进她耳里,“没关系,本世子女人多得是,不缺你一个。”
  苏棠抽气,蓦地睁开眼,带起一片哗然水声。随侍的婢女听见浴池边的动静,纷纷跑来问:“世子妃可是不舒服?”
  她趴在池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定定望着门口,珠帘轻纱静静地垂落着,根本无人出入,方重衣更是没来过。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个梦。
  自己居然会做这么荒唐的梦?
  苏棠披上衣裳起了身,因为酒劲的缘故,脚一着地便有些头重脚轻的,在侍女们的陪同下回了卧房。
  如今已是深秋,窗外冷风刮起呼呼声响,侍女们关好所有窗户,点燃了香炉,便无声无息退下去。
  卧房里静得出奇,她懒懒窝在被子里,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坠入梦乡的那一瞬,心里还漂浮着若即若离的念头,方重衣真的没有来。
  次日,苏棠早早便起床,准备去给侯爷侯夫人奉茶。她穿戴整齐,领着几个贴身侍女出了拂冬苑,往别院外走,刚过游廊的岔道口,便看见一个侍卫行色匆匆往世子的院子去。
  “等一等。”苏棠即刻叫住了他。
  侍卫一怔,回过头来,朝世子妃行了一礼。
  “方重衣人呢,这个时辰要去给父母奉茶的,他就算再不讲究规矩,这种事也不能轻慢了吧?”
  侍卫唯唯诺诺点了点头,道:“当然不会,但……世子他有些急事,一大早便外出了。”
  “什么?”苏棠觉得过于离谱,看怪物一样瞪他一眼,提了裙摆匆匆往游廊另一边赶去。
  “世子妃,世子妃留步!”侍卫哪里喊得住人,当即跟上。
  苏棠不顾阻拦,一路冲进方重衣的院落,这里气氛倒是很安和,三三两两的侍女正在打理栏边草木,此外,只有韩蕴一人静立在屋外台阶上。
  身后的侍卫随即赶到,第一时间同韩蕴对了个眼神,彼此在无言中会意,这才松口气。
  苏棠走上前几步,焦急问:“他人呢?”
  韩蕴不动声色错了一步,遮掩住槛窗边暗褐色的血迹,低头道:“回世子妃的话,世子他真的有急事,一大早便出府了。”
  “能是什么天大的事?”她狐疑地瞥韩蕴一眼。
  韩蕴一向是小事不着调,关键时候却沉得住气,当即对她拱手行礼。
  “世子爷的身份特殊您是知道的,许是圣上那边有什么指示呢?有时候连我们这些亲信都不一定能知晓。”
  苏棠知道他是搬出皇上的名头来压自己,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悻悻道:“那就随他吧。”
  如此,她只好一人去敬茶。因为方重衣真实身份是先帝子嗣,侯爷侯夫人只是他名义上的父母,平日里便有些小心翼翼对待这个“儿子”,如今对待身为邻国公主的世子妃,就更是客气有加,周到至极了。
  甚至听闻方重衣一早外出,他们还颇有歉意,不停地劝慰苏棠别放在心上,待人回来了,必定要好好数落他一顿。
 
 
第67章 马蹄糖
  这样一连过了两天, 方重衣竟仍然看不见人影。
  苏棠原本是不打紧的, 拂冬苑有花有鱼, 处处是景,住起来极其惬意,实在闲了, 还可以找唐音她们聚一聚。只是她心头压着一件事儿,按规矩, 成亲第三天便是回门的日子, 虽然一时半会回不了南晟, 但总要去沐华宫拜见一下父王母后,说不定……这就是短期内最后一次相聚。
  他们这趟出行已有三个月, 不日就要启程返回南晟了。
  傍晚,苏棠在屋子里信笔涂鸦,不一会儿有人送了些精致的小菜来。许是感受到世子妃心情烦闷,所有人皆是小心翼翼, 不敢出大气,诗情画意的拂冬苑像打了层霜,气氛愈发的压抑。
  她懒洋洋挑了几根青菜吃,没吃几口, “啪”的放下筷子, 站起身来。
  这一站,满屋子侍奉的人反倒纷纷俯身行礼, 侯府的侍女不停劝着“世子妃息怒”,本家带来的急忙道“公主别见气”。
  苏棠平日是极少为难下人的, 见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一愣。于是神色放缓了些,叹气道:“都起来吧,陪我出去走一走。”
  她还是想去方重衣的住处看一看。
  昔日,她在那人身边做侍女,也算了解他的一些习惯,穿什么样的衣裳出门,束发还是束冠,带哪一个私章,往往预示着他这一趟要出去多久,做什么事。去他屋子里看看,好歹心里就能有底。
  昨夜又下了场雨,庭院内,木槿、蓝雪花的花瓣落满地,侍女们正在清扫院内的落花。她们见世子妃来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低头行礼,同时惊慌失措地对望,犹豫是不是要阻拦一下。苏棠示意她们免礼,穿过了花木和小池,径自往主屋走。
  守在大门外的侍女见她就要推门而入,连忙福身道:“世子妃,这……”
  苏棠不理会,“咣”的一下推开了大门,幽凉静谧的气息随即扑面而来。
  薰香味很淡,暖炉也是冷冷清清的,的确是两天没人落脚了。
  “世子妃!”
  身后有慌张的呼唤,苏棠没回头,她听出来是韩蕴,想必是侍女们刚刚急着去通报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帮人欲说还休遮遮掩掩的,仿佛做贼心虚一样。
  焦急的脚步声没一会儿跟上来:“世子他真的不在,难不成我们还能骗您?”
  苏棠回头幽幽看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他不在,只是饭后闲得慌,随意走走不行吗?”
  韩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吞回去了。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屋子我还进不得了?”苏棠说着,视线将客厅环视一圈,又去书房和卧室,奇怪的是,所有衣物都原封不动放着,似乎没有带走什么。
  逛了一圈没什么收获,苏棠便打算回去,离开卧室的那一瞬,她余光看见红木嵌螺钿的桌案角落沾了些殷红色粉末,觉得好奇,便凑过去细细看。
  琢磨了半天,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竟像是胭脂?
  她用手指蘸了一些,放到鼻子底下细闻,味道偏甜腻,与自己平日所用的相比要浓重许多。
  方重衣的房间向来都跟禁地似的,身边也不设贴身侍女,按道理,平日这里应当没有女子出入,怎么会留下这种东西?
  韩蕴匆匆跟进来,视线一触及那抹殷红,面色倏地沉下去:“拿帕子来,给世子妃擦干净手!”
  苏棠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阵阵抽疼。她看了眼指尖沾的胭脂,顿生嫌恶,见有人送湿罗巾到面前,立刻把手指头在帕子上使劲一抹,不够,又抹了几下。
  韩蕴见她一脸厌恶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她误会了什么,连忙道:“不不,这、这其实是……”
  他“这这这”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在这儿解释什么?等他回来再说吧。”
  窗外秋风呼啸,夜色悄无声息降临,苏棠心头泛起冷意,失魂落魄离开了院子。
  直到回沐华宫的当天,方重衣依旧没有出现,苏棠彻底心灰意冷,也懒得再去过问什么,叫人备了车马便独自去探望父母。
  韩蕴是一道跟着去的,此外,鸿胪寺卿于大人、礼部侍郎顾大人也因为这个变故临时去了一趟。毕竟,回门的日子丈夫却音讯全无、不闻不问,怎么看都过分至极。几位大人忙前忙后地打点,又再三跟国主王后好言好语地解释世子有要事不得不离开。
  苏棠知道,这门亲事关系到两国,也只能暂时按下心中委屈,做出无事的样子,在一旁尽量打圆场。
  国主脾气好,听闻理由也就表示理解了。王后一向护短,脸色是最不好看的,但见女儿心情还不错,庆国这番赔礼道歉也给足了诚意,也就暂时压下怒火,且看后续了。
  五天后,国主和王后启程回南晟,苏棠照例是孤身前去送别。
  临行时,王后握住女儿的手,叹气道:“我们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看你这边这个样子……着实放心不下啊。”
  说到这王后不禁摇了摇头,那位世子真把女儿放心上了吗,这么多天不理不睬的,多重要的事,比她还重要?
  苏棠笑着往母后怀里蹭,亲昵道:“您别多想了,他也和我说过的,过几日便会回来了。”
  国主摸了摸她的脑袋,和蔼地笑着:“我们先启程,你哥哥会在这里多待几日,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千万别憋着,可以和他说说。”
  国主心里也不乐观,不知女儿在那位世子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但王后已经表现不悦了,他只能唱个红脸缓和下气氛。如今,有娘家人留在这里,好歹对方也会顾忌些。
  苏棠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点了点头。
  道别之后苏棠便打道回府。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轿子里,怔然望着窗外热闹的街景,一想到父母也送走了,有种似解脱又似失落的空虚感。
  “雪花落,甜的咧,好吃又不贵!”熟悉的叫卖声从远处传来,勾起她脑海里沉埋已久的回忆,想了半天,才记起是凤仙街头卖沙糕的摊点。那个老爷爷胡须全白了,自己每次去光顾,他都会热情地盛满一大碗。
  顺着凤仙街第三个巷口往里拐,是豆子胡同,进胡同再右拐走到底,就是她当初租住的小瓦房。
  “停轿。”路过豆子胡同时,苏棠淡淡对轿夫吩咐。
  她掀开帘子,径直往小巷深处走,侍女们不知她是何意,慌忙跟上。
  苏棠在小巷深处拐弯,轻车熟路来到自己从前住的那间青砖小瓦房,独门独院,透过木栏杆往里看,蓝花楹、茶梅都相继开过了一轮,因为无人打理,枯萎泛黄的花瓣落了满地。
  她在第七根木栅底下抽出钥匙,打开门锁。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备用钥匙。
  院内一片萧条,推门进了屋,淡淡的霉灰气便扑面而来。支摘窗没有合上,连日阴雨使得窗台落满了泥灰,桌上还铺着她未画完的线稿,笔墨随意地铺张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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