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一生平安,不沾任何血腥。
我希望你向着光明前进,忘掉黑夜的龌龊。
我希望你好好生活,不要被仇恨蒙蔽心灵。
……
他困了。
第17章
姐姐, 姐姐救我。
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杨威, 是你爸爸囚禁我的。
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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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真打了个哈欠,眉宇间倦意浓重, 一大早过来等医院开门办妥了各种手续,而后牵着任多多出院。
任多多一直嘿嘿笑着, 左看看右看看不见杨威的身影, “姐姐!不装病了吗?哥哥怎么不来接我们?”
他心情好,走路都一蹦一跳, 任真险些跟不上他, 声音很轻快:“不装病啦, 你乖乖的, 我带你先到别的地方,哥哥先回了家。”
好吧。
经过一个垃圾桶,她随手把一张剪碎的电话卡扔了进去, 把多多放在了表亲家里,承诺第二天来接他。
任多多瘪着嘴,眼圈含泪,闷闷不乐, 目送着她离去。
他就知道嘛。
下午一点钟。
安顿好了不必再装病的小孩, 她回到宾馆,去前台续了一天的房,接着打开房门, 忽而浅浅地笑了一下。
很久之前看过一个童话叫睡美人,虽然已经忘光了里面的内容,不过此刻用在杨威的身上,她觉得分外合适。
只是杨威睡得很不安稳,仿佛正在做着噩梦,眉头轻轻锁着,似乎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任真把昨天他喝过的杯子洗了好几遍,可能带有药渣的残水都倒进马桶里冲走,接着重新倒上一杯开水放在了床头。
“放心吧,这次水里没有怪味了。”她看了看杨威,随后从包里把巧克力拿出来,怕吵醒他似的轻声说道:“我给你留了巧克力,等你醒来就可以吃了。”
似乎是听见了任真的话,杨威紧绷的眉头,终于逐渐舒展了开来。
少年原本俊秀的五官经常因为故作深沉而掺了点糙气,此刻安静的睡颜,一瞬间居然让人惊艳得移不开眼睛。
任真迟疑,要离去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她像是踩着肉垫的猫,悄无声息接近了床沿,慢慢蹲下,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清澈潋滟。
屏住呼吸,任真慢慢放低了身子,轻颤着的嘴唇在杨威眼角处碰了一下。
亲吻的一瞬间,杨威的手指忽而动了动,呼吸有片刻的紊乱。
任真不敢动,紧张地睁着眼睛伏在杨威的身体上方,确定他恢复平静,不太可能现在醒过来以后,才悄然起身往后退。
最后看了一眼睡美人,她推门离去。
下午六点钟。
任真眯着眼睛,脑袋在车窗上一磕一磕的,困意十足跟姑姑打电话,“我爸今天下午说是去要钱了,还没回来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任真笑了笑。
“……嗯,今天最终的检查结果出来,你不用太担心,我觉得大多是误诊。”
“是,一确定结果,我就带着多多回来呀。”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忙,我一个人当然没问题……到医生办公室了,我挂了。”
“妹妹。”司机奇怪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下,“到了。”
任真下车,看了一眼已经半黑下来的天色,调了一下相机,左右看了看风景。
“大晚上的……”司机是个中年女子,这时候终于没忍住伸出头来,“你一小姑娘瞒着家里大人跑来这荒山野外,要做啥啊?”
“啊?”任真摸了摸后脑,有点不好意思,扬了扬手里的相机:“我觉得这里的景色不错,想在这里拍夜景。”
年轻人想法多。
司机不再多说什么,缩回了头,驱车离开。
这荒山野外,有什么好拍的。
这里根本不能称作山,最多一个郊外的小坡。不过这里有个废弃的化工厂遗址,据传污染严重,因此鲜有人至。
任真又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逐渐把景色和记忆里的对上,她找到了路,眯了眯眼睛。
天还没完全黑透,少女坚定的身影影影绰绰,向着目的地出发,很快便被黑夜吞噬。
晚上八点钟。
小宾馆有醉酒的房客,跌跌撞撞穿行在走廊里,打了个嗝,接着就地坐下,开始大力敲门。
撞击和喝骂声通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仿佛是一把钥匙,帮助挣扎睡梦里的人打开最后的关卡。
杨威骤然睁开了眼睛。
门外的声响也在此时停下,大约是醉鬼意识不支,扒着门睡了过去。
床头有一杯清澈的凉白开,还有一盒打着爱心丝带的德芙巧克力。
像是被人拿了闷棍敲了一记,杨威揉了下太阳穴,用力撑着床板坐了起来,眼睛闭了一会儿。
片刻后,杨威面无表情地拆开了盒子,将松露状的巧克力一颗接着一颗塞进嘴里。
太多了,甜甜腻腻的挤在一起,反而爆发出了苦味,溢满了整个口腔。
他轻轻咳了一声,接着拿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一口,将巧克力全部强行咽下去。
水很干净,没有怪味。
杨威穿好鞋子,起身离开。
门被轻轻关上。
晚上十点钟,月光明亮。
很多年没有人涉足这片废弃的化工厂,这里被野猫占据,彼此之间划分领域决出头领,今夜却全都仓皇逃出。
一辆黑色的奔驰一路磕磕绊绊开到了这里,选定了一块空地之后停下,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才有两个人慢慢从里面钻出来。
那两个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左右看看确定周围安静,司机便鬼鬼祟祟打开后备箱。
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炸开,有野猫弓着身子,眼睛发绿,低低地叫了一声。
司机瞄了瞄后背箱里的人,目光颤了一下,接着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道:“杨校长……这人还没死呢。”
后备箱里的是任建华,眼神已经浑浊,却神经质地睁着,嘴里吐着血沫,胸口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他还没死透,眼珠子咕噜一转,定格在了杨慎行阴沉的脸上,喉咙里嘶嘶呵呵,不知道要说着什么。
杨慎行冷笑一声:“把他搬下来。”
司机犹豫了两秒,咬牙上前,把任建华还冒着热气的身体往外扒,接着‘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他肥硕的身体颤抖两下,被杨慎行踹得翻过了身子,下意识往后面爬,流着血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了一大滩血迹。
饿着的野猫叫声起伏,舔着嘴角,将锋利的爪子全部露了出来。
杨慎行掏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沾上了血迹的皮鞋,皮笑肉不笑:“任建华?”
他上前两步,绕过任建华拖出了血迹,接着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迫使他无法爬行。
车灯将他的嘴脸照得分外明亮,带了点得意以及轻蔑。
任真镜头对准,按下快门。
杨慎行掏出了手机,对着屏幕阴阳怪气念道:“姐姐救我?杨威救我?”
他笑了笑,语调一转,仿佛在广播室里对着学子训话一般声情并茂:“今晚十二点钟之前必须给我一百万,否则我公布录音。”
任建华浑浊的眼睛迟疑地转了转,接着身子突然一颤,张嘴拼命想发出点声音,却被杨慎行一脚踩在了后脑上,脸死死贴住了地面,瞬间沾满泥土。
“敢发短信威胁我?”杨慎行狞笑着,“你他妈拿了老子那么多钱不知道满足,我能杀了那女的我不能杀了你这个蠢货?”
司机从后座拿出了铁铲,战战兢兢凑近,“我、我埋了他吧。”
杨慎行回头,摆了摆手,眼中冷意一闪而过,接着掏出□□对准了任建华的脑袋,舔了一下嘴角:“活埋的滋味不好受,任建华,还算你幸运,跟你那宝贝埋在同一个地方,也算是一家人团聚在……”
漆黑的夜里,忽而鸣起了警笛的声音,宛如一把利剑,将人从头顶一破为二,打断了杨慎行的话语。
警.察!
司机两眼一黑,顿时瘫软在地,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直到被杨慎行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似的,手脚并用哆哆嗦嗦地爬进了车里。
“快他妈开车,往右边那条路走!”杨慎行喘了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吼着司机:“快啊!”
奔驰车上还沾了点血迹,此刻不管不顾,看了一条路,速度加到了最大,轰鸣着仓皇逃走。
任真收起相机,接着关掉了手机发出的警笛声,慢慢地,从遍布锈迹的铁桶里爬了出来。
有只野猫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飞快往后跳了两步,充满敌意地对着她嘶吼。
“你乖一点,”任真偏头看它,接着浅浅笑了一下:“等一下给你买巧克力。”
野猫愈加愤怒,抬高自己的身体,冲她扬了扬自己锋利的爪子。
任建华就在那里,满是泥泞的脸冲着任真的方向,双目失去焦点,出神地看着她。
任真冲他走过去。
任建华的身体却突然剧烈颤动,躺在地上挣扎着拼命往前面爬,他瞳孔竖立,仿佛是瞬间受到了无比的惊吓,见到了地狱一样。
“爸,我是真真。”任真绕过了他的身体,停在了他的面前,嘴角扬起,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不是鬼,你别怕。”
我不是鬼,我是任真,我来杀你。
第18章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 任建华终于不再继续爬,吃力地抬起头来, 只能看见一双套着鞋套的皮鞋。
能看得出, 里面的皮鞋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我小时候有一次, 趁着你喝醉在卫生间呕吐,悄悄的把你的头浸在了浴缸里面。”任真移了移步子, 让自己离他远了一点, 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目光有些怀念:“我看着你逐渐缺氧挣扎, 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就要死了。我想如果你死了, 我们所有人都会更好。可惜那时候, 我妈闯了进来, 还打了我一巴掌。”
那时候的李蓉还没发疯,但是蠢啊。
“你就是个垃圾。”任真偏了偏头,看着任建华慢慢爬了过来, 哆哆嗦嗦抱住她的小腿,目光冰冷。
“救救……”任建华艰难发声,喉咙仿佛破了个口子一般,说话之间风声穿过:“救救爸……”
任真微微笑着, 接着直接抬脚, 像是踹一条野狗似的踢开了任建华。
她声音冷漠:“李蓉以前拿你当命,我不杀你。但现在你把她逼疯了,那么就是你自己找死。”
而现在, 就是偿还的时间。
“当时没完成的事情,我现在继续。”任真蹲下了身子,手里拿着的那把刀反射着幽冷的月光,目光平静:“爸你应该知道,我做事情很不喜欢半途而废。”
只是间隔的时间太长,即使让坏人得到了惩罚,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挽回,痛苦宛如刺目的暗红色血迹,永远印在了人的瞳孔里。
任多多毫无预兆的大病,那个发给杨慎行的威胁短信,甚至此刻的死亡之地。
都是任真……!都是她计划好的!
杨慎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大限将至,周身反而敏感了起来,像是突然灵魂出窍升在了半空,清晰地看着任真把刀高高举起,见到她的眼神恍若坚硬锋利的寒冰,接着用力刺下——
没有听见刺进血肉的声音,就只差了那么一点。
任真回头,目光阴冷地瞪着杨威,用力挣扎了一下,“滚!”
杨威是一路跑过来,头发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的手臂爆出了青筋,紧紧握住任真的手腕,接着一点一点的,把她要砍人的手拽开。
紧握的手瞬间松开,利刃猛然落地,任真飞速地换了另一只手捡起来,不由分说往任建华脸上砍去,却被人单手勾着腰,用力往后面拖,瞬间远离了地上的那个将死之人。
妈的!
杨威从后面抱着任真,将她两只手臂全部禁锢住,而后大力掰开了任真的手,抢过那把刀,随后用力抛开,他手臂旋即被狠狠咬住不放,血丝渗出。
杨威‘嘶’了一声——还真他妈是猫,开始咬人了。
刀尖朝下落了地,‘叮’的一声,仿佛还带了点余震,听得人心间发颤。
这声响像是大脑的开关一样,任真忽然就不动了,松开紧咬的牙关,一直乱踢的脚也停了下来。
接着她伸出舌头,无意识般地一点一点的把杨威渗出来的血迹舔掉,瞳孔里的光有些涣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任建华死了。
她还是半途而废了。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面,一滴接着一滴。杨威还维持着禁锢住她的姿势,力道也没松开,他大口地喘着气,意识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开手,张了张口,却没有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任真背对着他,走过去捡起了那把刀,擦干眼泪,语气冷静地说道:“别让血滴下来。”
她戴着薄薄的手套和鞋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
手臂被咬的伤口被舔干净,却还是在往外渗着血丝,杨威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接着掀起衣角胡乱擦干净。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道:“杨慎行杀的?”
任真擦了擦沾了灰尘的刀,接着收了起来,看也没有看他,漠然答道:“是啊。”
很好。
杨威没再说什么,飞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了地上深深的车辙痕迹,看了一会儿。
的确是杨慎行的奔驰车。
任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尸体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相机,对着伤口仔细拍摄。
她一点都不害怕,也一点都不难过,也许是想到了以后提交证据的时候,嘴角还轻轻扬起,看起来宛如一个具有特殊癖好的变.态,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