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心中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愈来愈清晰。
肖湛带叶落秋去一旁,一人买了一盏荷花灯。主人给他们两张纸,说道:“将心愿写于纸上放到花灯中,便能心想事成了。”
这种事,肖湛向来不信,可今日不知怎的,他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那张纸。他思忖片刻,快速的写好,塞于荷花灯内。
肖湛写的时候,叶落秋很识相的没看。可等叶落秋写了,肖湛却是探头探脑的想去瞧。
叶落秋有些不好意思,用身子挡了下,肖湛不满,“干嘛不给我看?”
叶落秋道:“心愿不能给旁人看,看了不准。”
肖湛嗤了声,堪堪别过身子。可没一会,又探着身子想看,嘴里却道:“磨磨叽叽的,你是不是不会写?要我教你吗?”
叶落秋没理他,肖湛瘪瘪嘴。
卖荷花灯的老板见到他们的互动,不由得笑起来。等笑完,叶落秋也完成了,将笔递给老板,说了声感谢。
两人各自提着一盏荷花灯,走至人少的河边,蹲下,将灯置于河上。一松手,荷花灯便顺着水流飘向远方。叶落秋那盏小小灯火渐行渐远,心里头喜滋滋的。
肖湛见她笑,也跟着心情明朗。他仍有些不甘心,问她:“你究竟写了什么?”
叶落秋站起来,抿着嘴,笑着摇头,示意不能说。
实在撬不出她的话,肖湛也只得作罢。
灯谜猜了,荷花灯也放了,叶落秋早已心满意足。肖湛问她还有没有想玩的,叶落秋笑着摇摇头,直到这时候,肖湛这才想起顺兴楼的欧阳祁二人,朝那处走去。
顺兴楼,欧阳祁和喻子然早已等的不耐烦,待肖湛到,几人喝了没几杯酒便各自回府。
叶落秋回到厢房,将那盏花灯置于床尾,这才宽衣就寝。
窗外,是皎洁的月光,屋内,却是久久不能入眠的叶落秋。想起入厢房前,肖湛还在问她自己写了什么心愿,叶落秋的笑容便止不住。
她写了什么?
愿少爷一生顺遂。
想着想着,她便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她想,不知道少爷许了什么心愿。
第40章 生辰
一入九月, 灼人的炎热渐退。九月十八是肖湛的生辰, 叶落秋提前好几日就在准备送给他的礼物。可冥思苦想了许久,最终也想不出送什么比较好。
期间她向阿奈打听过,也拐着弯的问过肖湛,肖湛的回答与阿奈无异。
“少爷没有特别上心的东西。”这是阿奈的回答, 不过有句话,他忍着, 没说。
除了你。
打小锦衣玉食的肖湛自是不缺贵重物件, 便是喜欢, 叶落秋也没有银子。到最后, 叶落秋花了几日绣了一只湛蓝色的荷包, 虽比不得他平时在用的,到底是她的心意。
不过这只荷包还没送出去, 就被叶落秋塞进了怀里, 只因袁雨柔送了肖湛一尊羊脂白玉珊瑚。小厮将此物搬进书房时,叶落秋刚想从怀里掏出荷包,等视线落到那玉质通透地白玉珊瑚上, 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与羊脂白玉珊瑚相比, 她那荷包实在是过于寒酸。
随着下人们将羊脂白玉珊瑚端进来, 袁雨柔兴高采烈的跑到肖湛身边,挤开叶落秋, 声音雀跃地说道:“二哥哥,这是我托父亲从京城寻来的白玉珊瑚,你瞧, 漂亮吗?”
肖湛坐在书案后,随意地扫了眼,话音轻飘飘道:“还行。”
袁雨柔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瘪瘪嘴,随即又咧开嘴笑道:“二哥哥,后天我们一起去游湖吧?”
后天,正是肖湛的生辰。
肖湛托着下巴,淡淡的声音里带着疏离:“不去。”
这下子,袁雨柔是着实不高兴了,扯着肖湛的袖子不断地哀求。叶落秋在旁默默地看着两人,正准备退回去,却被肖湛唤住了,“阿秋,你等一下。”
叶落秋在门边站定,这头,肖湛蹙着眉扯出自己的袖子,将书往袁雨柔面前一扔,声音中已然十分不悦:“明年二月就要考试,还成天想着玩,你对的起唐先生吗?”
袁雨柔被肖湛凶了一句,嘟着嘴小声嘀咕:我又不考试。
肖湛闻言,抬头冷冷地看她。袁雨柔最怕肖湛这副神色,可不敢再说什么,找了个借口忙不迭的退出书房。待袁雨柔一走,肖湛的神色方才恢复些许,他朝叶落秋招了招手。
叶落秋听话的上前,等在书案边停下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白玉珊瑚。
这等玲珑透彩浑然天成的白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表小姐真舍得银子。
她正看的出神,不想肖湛开口问道:“喜欢?”
叶落秋听到声响忙收回眼神,赶紧摇摇头。可等看到肖湛玩味地笑容时,下意识的微赧。好在肖湛不再继续追问,转而问她:“方才不是说有事找我,什么事?”
想到自己怀中那拿不出手的荷包,她又摇头:“也没什么要紧事。”
“嗯?”肖湛微微拧眉,探究的眼神在叶落秋脸上逡巡。叶落秋被他瞧的浑身不自在,呐呐道:“真的……没什么事。”
肖湛将她心虚忐忑的神色看在眼里,倒没为难,摆摆手让她出去。叶落秋得了令,一溜烟儿地跑出书房。而这厢,肖湛左思右想都不甚放心,转头就叫来阿奈,让他平日里多看着点叶落秋。
若是叶落秋有什么不对劲儿,立马与他禀报。
九月十八那日,叶落秋起了个早,去厨房做了碗打卤面。在叶家,无论谁过生辰,叶青山都会做一面,可在肖府并不兴这个。
可即便如此,叶落秋还是做了碗面,还特特地的在面上卧了个煎蛋。
按着肖湛平时的起居,等叶落秋煮完面,肖湛正好起床。可谁知,等她端着面敲响肖湛厢房的时候,里面却是一片安静,半晌都没动静。
叶落秋看了眼手里的那碗面,思忖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厢房内静悄悄的,叶落秋将面放到圆桌上,探头探脑地望内厢房看了眼。肖湛的内厢房不大,除了床和柜子,没有多余的杂物。只消一望,目光便能落到床榻上。
让叶落秋意外地是,床榻上被褥乱作一团,肖湛却是不见踪影。
这大清早的肖湛能去哪里?
叶落秋心中疑惑,嘟囔着转身。谁知刚转身,视线却被骤然放大的一片白色遮住,紧接着是肖湛暗哑的声音:“少爷未起身,你这般闯进来,合适吗?”
叶落秋被这突兀的声音吓的一个激灵。等抬头,只见肖湛穿着一身单薄雪白的亵衣亵裤站在她的跟前,半步之遥。只消叶落秋微微向前一倾,两人的身子就能贴在一起。
兴许是刚刚转醒,肖湛的眼底仍带着些慵懒之意。可他却笑着,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里带着戏谑:“嗯?”
见她没回应,肖湛又问了句:“这般闯进来,合适吗?”
确实是不合适的。
叶落秋忙不迭的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那抹羞赧与狼狈。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少爷我先走了”,便要从肖湛的身旁溜出去。可谁知,她才走了一步,却被肖湛挡住了去路。
今日肖湛醒得早,叶落秋敲门唤他时,他就下了床。可不知怎的,他就忽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尤其是此刻,她垂着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脖颈。可偏偏,耳垂却红的仿佛能滴出雪来。这模样,犹如在雪地里开出了一片殷红梅花,娇艳欲滴。
这般想着,肖湛只觉得喉间又干又涩,胸腔里好似燃起一簇火,越烧越旺,叫他难受。
叶落秋被肖湛挡了去路,窘迫异常。说不得体的是他,挡住去路的又是他,他到底想怎么样?
又羞又窘中,叶落秋忍不住抬头瞪了眼肖湛。眼神里,倒是带了点嗔怪的意思。只是因着她那双水润的眼睛,这眼神,没有丝毫的震慑力。
虽如此,肖湛倒是不再捉弄她,他朝旁偏了下身子,叶落秋逮着空档连忙跑了出去。
直到叶落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肖湛才轻咳一声收回眼神。转眼,他便将目光落在圆桌上的那碗面上。
他失笑,这家伙,总是用一碗吃食打发自己。
到最后叶落秋也没有送出那只荷包,被她藏在枕头下。肖湛生辰那日,让叶落秋颇为意外的是,肖家没有半点要庆祝的意思。
连平日里最疼他的肖廷枫,也是在夜深才出现了一下。到底是二十岁生辰,这般静悄悄的着实奇怪。她问阿奈,阿奈习以为常道,“少爷从来不过生辰的。”
叶落秋再问,阿奈却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自打他来肖府,肖湛便从未过过生辰。
他还说,每年生辰这日,老爷和二夫人都会外出,直至夜深才会回府,没人知道他们去做什么。
小的时候肖湛也闹,随着年岁渐长,对于过不过生辰也不甚在意。
叶落秋心中微微诧异,照理来说,肖廷枫这般宠溺肖湛,不会不给肖湛过生辰才是。不过她的疑惑只在脑海里停留了片刻,转头因其他事转移了注意力。
生辰过后,天气渐渐转凉,秋风渐起。肖湛一如往常的听课温书,极少踏出偏院。杨氏自不必说,巴不得肖湛天天窝在偏院,而肖府其他人,皆在私底下窃窃私语,小少爷着魔了?
连老夫人也问肖廷枫,肖湛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由不得她这般想,实在是肖湛近几月过于反常。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可不信一个混惯的人突然间就会转好。便是有,这人也绝不会是肖湛。
肖廷枫苦笑不得,无奈道,“娘,湛儿真没您想的那般不堪。他——”
老夫人见他又要替肖湛说好话,摆了摆左手打断他,右手捻着佛珠,面露不悦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必与我说。娘虽老了,但是不瞎,看的一清二楚。当初我宠他护他,不过念着他是我肖家血脉。但他——”
她的话语随着手上的动作停下,偏头看了眼肖廷枫,叹了口气径自阖眼,“罢了罢了,真不知道我们肖家造了什么孽!”
肖廷枫没有争辩,知道再说下去,老夫人又要不开心,便起身行礼退了出去。而他才出老夫人的偏院,便有一人迎面而来,正是陈华。
陈华朝他抱拳作揖,肖廷枫看了他一眼,问道,“到何处了?”
陈华道,“墨小侯爷明日就到南阳镇。”
九月末,万物皆有萧条之态,唯有帝女花开的正盛。整片整片的嫩黄夹杂在萧萧落叶之中,突兀而又艳丽。
肖廷枫望着不远处的那一片嫩黄,似是自言自语道,“这般快……”
陈华望着肖廷枫,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肖廷枫见状,问,“你想说什么?”
“若不叫少爷去外头避一避?”
肖廷枫似乎真的在考虑他的话,半晌未出声。良久,才露出一抹苦笑,“他们是有备而来,又能避到几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原想着湛儿能开开心心的多过些日子,终究是……”
话未说完,一声叹息。
终究是事与愿违。
陈华闻言,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偏院,杨氏与他说的一番话,一阵心酸浮上心头。他握紧腰间佩剑,哑着嗓音道,“如夫人所言,这便是他的宿命。”
听到宿命两字,肖廷枫愣了愣,转而扯出一抹苦笑。宿命,听起来真可笑,却又不容反驳。
如若肖湛知晓往事,不用杨氏多费口舌,他自己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墨言书走。
他这样憎恶分明的人,怎会甘心一辈子委曲求全地躲在南阳镇?为方家也好,为杨家也罢。
他的性子到底不像他娘,更像他爹,那个战功赫赫、顶天立地的少将军。
令边疆蛮夷闻风丧胆的男子,方承泽。
第41章 吃醋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肖湛, 直到墨言书入府两日方才知晓此事。是他偶尔间路过,听到袁雨柔的婢女秀芳在与叶落秋在讨论此人。
秀芳口中的墨小侯爷长的惊天地泣鬼神,简直就是古往今来美貌第一人。肖湛在窗外驻足,听了会, 挑眉,心道真是少见多怪, 还能比本少爷更风流倜傥?
另一方面, 他又不禁好奇叶落秋的反应。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 大抵是叶落秋在整理衣物。里面长久未出声, 肖湛凝神屏息, 在秀芳又念叨了两句墨小侯爷的绝美相貌后,才听得叶落秋出声打断她, 声音波澜不惊。
单单一个字:“嗯。”
秀芳见她顾自整理衣衫, 不由得歪着脑袋问:“你不好奇?不想去瞧瞧?”
叶落秋停手,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有什么好瞧的, 长的再好看左右也是一个人。”
当初因着袁雨柔的关系, 秀芳对叶落秋也抱着莫名的敌意, 自打来偏院后,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可等相处一段时间后, 秀芳对她的印象就改观了。
叶落秋不仅长的好看,连性格也是绝顶的好。明知自己不喜欢她,还会时不时地帮自己。秀芳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一来而去,两人的关系渐渐缓和。
到后来,她总趁着袁雨柔不在去寻叶落秋。
此番见她如此说,便拉着她,笑道:“阿秋,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闻言,叶落秋愣了下,脑海里肖湛的身影一闪而过。旋即她就垂下头,手下一刻不停歇的叠夏季衣衫,轻声嗫嚅道:“我没有特别喜欢的。”
“当真?”
秀芳探究的眼神,几乎能她的心事看穿。秀芳又试探着问:“少爷那样的,你喜欢么?”
秀芳含笑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叶落秋的手一顿。指腹摸到的,是一小片柔软的触感,滑不溜丢地锦缎上却有针线惯有的粗粝感。
不知何时,那只未曾送出的荷花夹在了衣衫里。
就在叶落秋愣神间,秀芳看到了此物,眼疾手快地拿过。叶落秋心里一惊,在秀芳还未看清楚荷包里绣着何物时,又一把夺了回来,塞进怀里。
秀芳不满:“不就是荷包吗,怎的还不给人看?”她忽而恍然,脑袋凑过去,嘻嘻笑道:“我知道了,这肯定是你送给情郎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