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逍连声应道∶“诺,奴婢这就安排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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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光明殿的气氛正到紧张时刻。
昭氏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大殿中间,咬咬牙∶“太子妃确实不是我亲生的。”
“但那是因为我亲生的女儿早在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太子妃是……抱来养的。”
满室哗然。
殷沉戈冷哼∶“是真是假全凭你一张嘴怎么行,本王这里人证物证俱全!”
昭氏再三犹豫,得了赵商臣同意的眼神,她说∶“能证明稷儿身世的信物昨天刚被贼人偷走,索性臣妇留了个心眼,另外放了几样。”
她从身上取出一块羊脂玉佩,触手生温的玉质,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这是其中之一,刻着太子妃……原本的名字。”
“咣当!”
赵商臣手里的酒盏应声而落∶“你拿的是……”
殷遇戈受不了地发出嫌弃的声音,捂住儿子的眼睛不让他看。
赵商臣实在演技太差!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的明稷∶“……”
“晋君……”
殷沉戈突然意识到不对,可是赵商臣已经飞快夺过那块玉佩,发了疯似的问昭氏∶“这东西的主人,你说是太子妃?”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
在场所有人都对晋王的行为摸不到头脑,还是公子弃轻声提了关键∶“这玉佩是什么?”
赵商臣回身,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太子身边的妹妹身上,声音多了一分柔软。
“这是我妹妹的东西。”
“我们分开二十几年了,”
“我一直在找她,想光明正大带她回家。”
他处心积虑布局,设计,把姜家和安庆王府全算计进去,就为了能在这个场合光明正大地认回妹妹。
什么开阳郡主,他的妹妹,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国长公主!
“不可能!”
殷沉戈粗暴的声音打破了好容易被烘托起来的气氛,赵商臣甩甩脑袋∶“为何不可能?”
“为何可能?”殷沉戈反问道∶“李夫人说的也是似是而非的话,晋君的亲妹怎么会流落到楚国,还被李闯夫妻捡回去养大了,又怎么这么巧,李夫人的女儿死了呢?”
“陈雄和杨奶娘也是证据确凿啊父王!”
局面开始渐渐失控,尤其在晋王认定太子妃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之后,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楚王则还沉浸在震惊里,他知道李明稷是晋国人,可是他不知道李明稷是晋王室的公主啊!
姜婉愣愣地坐在位置上,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的东西,大白猫差点被她勒死,关键时刻狠狠挠了她一道,跳下位置优雅地跑了。
不论是不是品种高贵的高地猫,都不可否认这大白猫长得漂亮,而且爪子很凶。
赵商臣背着手∶“既然如此,滴血验亲好了!”
第136章
王后担心了一晚上, 光明殿果然出事了, 太子妃逆风翻盘, 现在正要滴血验亲呢!
小宓氏差点没昏过去∶“本宫就知道!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国舅呢?”
红逍说∶“国舅正在大殿上, 不能离开半步啊!”
小宓氏扶着肚子, 脑子里飞快闪过去几个念头, 都被她一一挥去,直到看见一旁桌上的几个药包。
“这是太医下午送来的, 说是催产药。”红逍轻声道。
小宓氏眼中一狠∶“去, 喂巧女喝下, 锣鼓都敲打起来, 通告六宫,就说本宫——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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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釉碗上飘着细碎的白花,仅一只就造价不菲。
碗里的水是楚王亲自看着宫人倒进去的,锋利的匕首递给了二人, 在场的人屏息凝视,期待着结果。
赵商臣心中大快, 豪爽地划开了手心, 鲜血淅沥淅沥,流进了碗里。
万喜在一旁轻声说∶“您不用滴这么多的……”
他眼里闪动着狂热, 示意明稷动手。
明稷握着匕首, 心说尼玛你自己自残就算了, 还要拉上我算怎么回事啊!
她迟迟不动,殷沉戈心中暗喜,说∶“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 怎么敢当众验明正身呢?”
明稷回头,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我若是敢呢?”
殷沉戈瞪眼∶“你要真是晋王的妹妹,我便辞了这位置,自贬为庶人!”
“好,这可是你说的!”明稷气性也涌了上来,拔出匕首在中指上轻轻划了一刀。
这身子细皮嫩肉的,鲜血很快从伤口涌出来,落入碗里。
赵商臣紧紧盯着,连楚王都忍不住探出身子。
两滴血越靠越近,但互相之间仿佛有一层屏障,怎么都无法溶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赵商臣喃喃自语,他显然也没想过这个结果。
两人的血不互溶……岂不是证明了二者没有血缘关系!?
“哈哈哈哈!!”
殷沉戈笑得十分狂妄,催促宫人把端给楚王看∶“父王您看啊!血不相溶!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明稷看着赵商臣,试图解释∶“我……滴血认亲一点都没有科学依据啊,因为……”
因为……明稷词穷了,要怎么给古代人解释血红蛋白、血浆和血小板啊!!
……不是,是赵商臣说原主是他妹妹的啊!
昭氏也充分佐证了这一点啊!还有那些信物!
现在这情况……到底算什么啊!
陈雄还跪在一边,殷沉戈还握着半块胡笳蹄铁,昭氏明确说了“她”,李明稷,太子妃,不是昭氏的亲生女儿。
既然“她”不是赵商臣的妹妹……
那不就是陈雄口中,那个从虚贼的孩子!?
原主的身世坎坷就算了,现在受罪的是她啊!
“请父王明鉴!这等女子怎堪为太子妃?怎么配为殷家生下血脉!”殷沉戈跪在地上,表情痛快无比∶“她该车裂而死,还有那个孽种!当同死!”
大殿瞬间寂静无声,要知道公子沉口中的“孽种”可是太子的嫡长子!
“你说谁是孽种?”殷遇戈把儿子交给讯奴,慢慢从席面上站起来,口气听不出喜怒。
殷沉戈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王兄,臣弟可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一世清誉都毁在这个女人头上!”
比明稷还震惊的还有赵商臣,他看看妹妹,又看看那碗水,不停地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舅母!为什么会这样?”他脱口而出对昭氏的称呼,像是二十几年的信仰猛地崩塌。
他以为的妹妹,其实不是他妹妹。
那他的妹妹在哪里?
昭氏也一脸懵,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余光看见杨氏脸上一闪而过的窃喜,猛地想起一个可能!
该不会……
昭氏猛地夺过宫人手里的匕首刮破手指,另取了一碗水滴进去,又抓着明稷的手,将鲜血滴进去。
结果又没有溶在一起。
这回连昭氏都震惊了,她原以为是杨氏动了手脚,将原本对调了的小公主和女儿又掉了回来。
结果她以为的“公主”,既不是公主,也不是女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昭氏震惊地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公主不是公主……女儿也不是女儿……那你是谁啊?”
“你到底是谁啊!”昭氏崩溃地朝女儿大叫。
当年为了救小公主,她忍痛把亲生女儿送走,将小公主视作亲生养了二十几年。
可是有一天被告知,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公主”其实是个冒牌货,还是间接造成表姑奶奶身亡,自己不得不送走女儿的虚贼的孩子!
教昭氏怎么能不崩溃?
“阿娘……”明稷忽然有些同情她,她本来就不是原主,对目前的情况虽然惊讶,也不至于崩溃。
可是昭氏和赵商臣已经一副即将当场去世的样子。
“父王,而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恳请父王秉公处理!”殷沉戈心情很好,轻蔑地看了太子一眼。
“父王,儿臣以为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不能这么草草结案。”太子拱手道。
“王兄在说什么?可是故意偏袒?”殷沉戈道∶“事情真相已是再清楚不过,父王,请判罢!”
“儿臣以为事情还没结束!不能盖棺定论!”太子也十分坚持。
“那王兄就拿出证据来啊!拿出证据来证明啊!”
“哈哈哈!拿不出来了吧?”
“那还不是气数将尽?”殷沉戈咄咄逼人道。
“谁说没有证据了!”明稷突然出声,她快速走到讯奴身边,把兔兔抱过来。
太子已猜到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阻拦,明稷挥开他的手,用匕首刮破了兔兔的小脚脚。
“咚”一声轻响,母子二人的血液一同落入水中。
明稷这伤口今天挤开了三次,一只手早已经血肉斑驳,她顾不上疼,说∶“启禀父王,谋儿是我的亲生儿子,你们看!”
碗里两滴血绕啊绕,还是久久不溶,殷遇戈也取来刀,滴了一滴进去。
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三滴血竟然互不相溶!
“这……”
端着碗的万喜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扑通一下跪下来∶“王上!王上明鉴啊!老奴没有在水里动手脚啊!”
五个碗在地上一字排开,有不信邪的拉着孩子来试,可是不论哪家哪户,就都没有溶上的!
明稷总算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还有闲心调侃∶“难道大家的孩子,都是街头巷尾捡来的不成?”
“就是,这分明是有人做手脚,故意陷害王嫂!”殷雅找到机会大声说道,不停往公子沉身上看。
“咳,”当了半集背景板的楚王轻咳出声∶“好了,今日之事……”
“报————”一个宫人急匆匆冲进来,跪在殿上,气都还未喘匀,说∶“启禀王上!”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临时发动,只怕是要生了啊!”
楚王微微皱眉∶“这般惊慌,成何体统。”
“王上饶命啊,王上饶命啊!”宫人不明所以,被楚王的话吓了一跳,连连磕头道。
殷遇戈已经重新叫墨奴打了清水,楚王对王后生产的消息并不在意,只淡淡问了一句“太医和稳婆都齐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点点头,也没提要去中宫瞧瞧的事,仿佛小宓氏生孩子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事一般。
赵商臣的血和明稷的血再一次在清水里相遇,众人屏息凝视,等待结果。
两滴血互相碰了碰,似乎认出了彼此身上一样的气息,很快交融在了一起。
万喜把碗断给楚王和殷沉戈看,后者发出大叫∶“不可能!一定是墨奴在水里动了手脚!”
殷遇戈突然抓住他的手,一刀下去强行放血!
淅沥沥的鲜血流淌进碗里,公子沉痛得痛骂太子,可是睁眼一看,两处血泾渭分明。
“这能不能当做证据?”他看着殷沉戈的眼睛,严厉地问。
“这……这……”
赵商臣先是一愣,紧接着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鲜血相溶意味着血脉相亲,李明稷就是他的妹妹!
他没有认错人!
也没有把妹妹弄丢!
“妹妹!”赵商臣激动地想去牵明稷的手,被殷遇戈一掌狠狠拍开!
他也不恼,笑得像什么憨厚的大狗,高兴得不得了。
“好了好了,既然是一场误会,那误会解开就好了。”楚王出来打着圆场。
“父王!”殷沉戈不依不饶∶“他们分明动了手脚!”
楚王已经想息事宁人了,小儿子却一点都不懂他的意思,就殷沉戈那点本事,反手就被太子捏死在手心里,楚王板起脸,准备说点什么。
“动手脚的应该是你才对!”一个虚弱又坚定的声音从光明殿外传进来。
徐氏扶着虚弱至极的李明秀慢慢走进来,她在床上躺了半年,连路都不怎么会走了,嘴唇苍白,浑身无力。
后面的侍卫还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李明秀跪在地上,说∶“启禀王上,臣女有状要告!”
“——当初臣女受伤昏迷长达半年,外界只当是李家管教下人不严,伤及主人,可是……可是那晚压根就没有家奴暴动!有的只是内贼偷东西被我撞见,她便举起刀子……冲着臣女来了……”
李明秀想起那晚的情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楚王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你说的内贼是谁?”
李明秀神情激动∶“是徐容清!是徐容清捅了我一刀!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干的!”
第137章
王后在中宫等了半天, 没等到楚王人来。
底下人唯唯诺诺, 说是光明殿的官司正到要紧的时候, 楚王不来了。
“不来了?”
小宓氏的怒火一下就蹿了起来, 中宫内外被她的心腹围得铁桶一样严实, 这些跟了她几十年的宫人个个是演技派, 将主子临盆的急促感演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