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遇戈眼中一沉,攥着她的手稍稍一用力,明稷整个人撞进他胸膛里,被按在怀中:“当年在宫中,谁管过孤?”
嗯?不对,话题怎么朝着悲情向走了?
明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别转移话题啊,她说得那几句话都是真的?”
“什么话?”太子低头在她脖颈间嗅了嗅,令人安心的香味萦绕在鼻端,不禁将她拥紧了两分。
“陪你啊,下雨的时候。”
“忘了。”
“忘了?”明稷坐直了腰:“我要是您啊,肯定忘不了这么一个香香甜甜的表姐!”
太子难得低笑了一声,语带轻松:“吃醋了?”
明稷悄悄翻了个白眼:“那倒还不至于。”
毕竟太子这么生人勿近的,能跟他发生点什么可太不容易了!想到这明稷不禁捧着脸,心道自己真不容易!
“只有你,”太子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整张脸都几乎埋在她怀里:“孤只有过你……”
“别撞啊!疼!”明稷无奈地拍拍他,这么大的人了,说点情话还能害羞成这样也是服了。
男人的动作又一瞬间停顿,仿佛叹息了一句什么,按住她的背狠狠吻了过去——动作凶狠地像在惩罚,也确实在惩罚。
罚她每次说煞风景的话,罚她满口胡言!
“唔……嘶嘶,疼……”唇间溢出一声痛呼,明稷安抚地拥了拥他:“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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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
洒扫的小宫女轻轻推开香宜夫人的禅房,里面静悄悄的,床帐子垂在地上,帐里的人儿似乎还没醒。
她想在主子醒来之前将屋子打扫干净,环顾一周发现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夜风雨过后一片狼藉,百合花被扫落在地,一地瓷片,花儿低垂着脑袋,焉了吧唧的。
小宫女心道可惜,把残花败叶收拾了,抱在簸箕里准备拿出去丢。
“诶!那丫头?”画奴正巧从院外经过,看着她怀中的花束:“你要扔这个?”
“画、画大人!”小宫女将他认了出来,小脸一红:“这是香宜夫人房中的花,昨晚风雨大,摔坏了,奴婢正要将它扔了去。”
“我帮你扔!”画奴说道,接过小宫女怀里的花,冲她摆摆手:“你还有事做吧?快回去,免得主子找不到你。”
那小宫女被他弄得一愣,只好抓着笤帚一步三回头地回了禅房。
画奴拨拨几个已经舒展开的花苞,嘴角露出一抹笑,抱着这东西快马下山,毫不犹豫连同簸箕扔进了溪水里!
湍急的水流不一会儿就将那几支百合冲得踪影全无,再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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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
万大人打了个哈欠,竖起耳朵听见丽姬房里有了轻微的动静,连忙拍醒身旁的徒弟,尖细的嗓子叫道:“混小子,别睡了!”
果然不一会儿,门里的动静愈大,楚王已经穿戴整齐,拉开了房门。
丽姬追在他身后,柔声道:“王上忘了这个!”她还未梳妆,松松挽着一个斜髻,温柔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楚王看了她一眼,接过丽姬递来的络子,佩在腰上。
“王上!”丽姬出声,笑得有些青涩:“嫔妾……能不能跟王上共用早膳?”
楚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含糊应了一句,朝外走去,丽姬扶着门框,直到楚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而那个方向,是朝着谢琼林屋里的。
丽姬眼中一动,漾过一波剪水,抚了抚特意梳的慵懒斜髻,权当不知,权当没发生过。
万大人跟在楚王身边朝里走,细声细气问:“老奴可要将早膳布在丽娘娘房中?”
楚王已经走到了谢琼林屋门口,犹豫了一会,手指微一动:“不必,放在这里。”
万喜在心中暗暗为丽姬叫一句可惜,楚王已推开门进去,他那小徒弟道:“王上果然还是喜欢香宜夫人多一些哦!”
“你这小子!”万大人的嗓子一尖:“在主子面前,多做事,少说话!免得哪一日犯了事,还得连累上我!”
谢琼林在楚王进来的一瞬间就醒了,隔着帐子娇娇地“哼”了一声,令楚王心里一荡,大手挥开纱帐。
“您还知道回来啊?”
楚王宠溺一笑,将娇妾拉起:“生气了?”
谢琼林柔柔地靠在他肩上:“妾身哪敢生气啊,王上宿在谁那妾身可管不了!”
楚王似乎很满意她这娇气样子,二人闹了好一会儿,谢琼林扭着身子说:“昨儿您没回来,桌上一瓶百合摔了,妾身吓都吓死了!”
楚王一笑:“不就是要花吗,这有什么难的,万喜?”
万大人应声推门:“诺,老奴在。”
“爱妃喜欢百合,吩咐人摘几支来。”楚王一边逗着怀里的娇妾,一边道。
万大人恭顺地应:“诺,老奴这就去!”
谢琼林躲着身子:“妾身在意的哪里是区区一捧花啊……您压根就是在避重就轻,妾身不理您了!”
说罢站起身,扭着身子换衣裳去了。
楚王往床上一躺,心满意足地看她更衣,忽然头磕到什么东西,往枕下一摸——是一枚刻着麒麟的玉佩,后面书一个龙飞凤舞的谢字。
“琼林,这是什么?”
谢琼林一回头,看见楚王手里的玉佩,面不改色道:“王上在说、什么……那是妾身的玉佩啊!”
她一下夺过楚王手里的玉佩挂在腰上:“您没见过吗?这是妾身入宫之前,在家用的腰佩啊。”
“昨晚您不回来,妾身想家了……”谢琼林垂下眼帘道,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再抬起时泪水溢满美目,扑到楚王怀里轻锤了他几下:“您心里压根没有妾身!”
楚王被她这么一闹,一时也忘了再计较,连声哄道:“是是,不如这样,你嫡兄此次随行驾前,今日让他陪你在寺中游玩赏花,慰你思家之苦。”
谢琼林心里一个“咯噔”,面上道:“王上不能陪妾身游玩赏花吗?要他做什么?”
楚王拍拍她的背:“今日大祭,寡人顾不上你。”
谢琼林扁着嘴:“好吧好吧……”
二人共用了一顿早膳,楚王还有事就先走了,他走后不久,万喜身边那小徒弟就叩响了香宜夫人的门。
渠蕊正在伺候谢琼林漱口,道:“娘娘正忙呢,你来做什么?”
那小徒弟点头哈腰道:“奴才给娘娘请安了!那个……”
渠蕊白了他一眼:“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请夫人恕罪!奴才一路都没问到百合,和尚们说,寺中根本不种百合啊!”
谢琼林揩嘴的动作一顿:“寺中不种百合?”
“你这奴才压根就没尽心找!去找一个跟你一般大的小沙弥问问,昨日的百合正是他送来的!”渠蕊叉腰道。
小内侍跪在地上,嘀咕道:“奴才寺内寺外都问了,山上山下都不种百合……”
渠蕊气坏了:“你这死奴才还嘴硬!”
谢琼林却拦住了她:“你说什么?山上山下都不种百合花?”
“是啊!”小内侍见主子信了,大倒苦水道:“奴才跑遍了全寺,没有一个师傅说在附近见过这种花儿的!”
谢琼林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至极:“那个小沙弥也无人见过?”
“因为王上亲临,方丈将寺中挂靠的、云游的、还有年纪小的全送到山下去了,生怕冲撞了圣驾——”
“寺中一个外来的和尚都没有,若有这么一个小沙弥,不可能打听不出来!”
谢琼林倒抽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放得骨头都懒了,开始慢悠悠存稿/稳定日更/保底一章
谢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期待。
第104章
沉默了半晌, 谢琼林的手轻轻一动:“你下去罢。”
小内侍如蒙大赦:“奴才告退!”
“娘娘?”渠蕊也隐隐感到不对, 谢琼林腾地站起身, 有些急躁:“更衣, 叫人将谢佳昂叫来。”
不对!不对!那百合不对!
昨日的事细细一想, 简直是哪哪都不对!
谢佳昂接信后急匆匆赶来, 一见就焦急地上下打量她:“琼林?你怎么了?”
谢琼林眼神凌厉得看着他:“你昨日可有派人送花过来?一个小沙弥。”她边说边比划着小沙弥的身高。
谢佳昂有些摸不着头脑:“并没有啊……”
谢琼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失声:“没有??”
“确实没有。”谢佳昂还未意识到什么, 问说:“什么花?”
渠蕊一脸担忧地答:“是一捧百合!一个小沙弥送过来, 说是您吩咐送来的……娘娘便将它摆在屋中了。”
说来也怪, 早上起来怎么就没见到花了呢?
谢琼林指着门口, 急声道:“去,一个个去问,谁今早进过我的屋子!”
负责洒扫的小宫女很快被找到,她颤着声音道:“那花儿是奴婢扫的, 不过不是奴婢扔的,画大人说、帮奴婢拿去扔……奴婢就给了!”
画奴?
画奴!
渠蕊见谢琼林脸色越来越差, 连忙把小宫女带了出去。
门被合上, 谢佳昂问:“琼林,到底怎么了?”
费尽周折也要知道一捧花的下落, 谢佳昂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谢琼林一下揪住他的衣服:“一定是她!”
“一定是她!”
一定是李明稷!
画奴虽然是太子的人, 但出入都跟在太子妃身边,一定是李明稷吩咐他送来的花!也一定是画奴把花带走销毁了!
“一定是谁?这花……有什么不对么?”
谢琼林一下冲到桌边,跪在地上细细寻找, 终于在昨天摔了花的地方找到一点点残留的粉状物,她将那粉末轻轻一捻,在鼻尖轻嗅。
果然!
谢佳昂也看见了,猜测那形那状,忍不住问:“这是……百合花蕊上的花粉?”
“花粉?”谢琼林泄愤似的一推,将桌子推得一晃!
“这是哪门子花粉!”
这明明是她曾经……谢琼林恨得牙痒痒,李明稷这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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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房中——
明稷支棱着下巴,听画奴说他已经将花远远扔了,“保证万无一失!”满意地点点头:“画大人做得好~”
画奴心情也挺好,低头傻笑:“属下分内之事。”
明稷从妆匣里取出一块手帕,里面包着一片干枯的百合花瓣,递给他:“有劳大人把这个送去香宜夫人处。”
画奴捧着东西犹疑了一下,见太子没有出声的意思,应声:“是,属下这就去。”
他出去后,明稷扶着腰走回床边,撩开帐子看见太子一副美人春睡的样子,嗔道:“日上三竿了,您怎么还不起来啊?”
殷遇戈半阖着眼:“你倒将画奴使唤得熟练。”
“画大人不是您送给臣妾的嘛!”明稷坐在床边:“可惜父王昨晚没将人堵在床上,否则今儿就有好戏看了……”
“花做了什么手脚?”太子问。
“也没什么……”明稷眼睛一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她昨天撞见谢琼林和王后散步的时候,王后正在摆弄几盆十八学士茶花,那花儿开得灿烂,但吸引明稷注意的却是那几盆茶花旁种的玉簪!
她便将从有钱那缴获的安神香,同这玉簪花粉混在一起,换掉了百合花蕊上的花粉,一同送去了谢琼林屋里。
二者混合催/情,一夜颠鸾倒凤。
“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太子不置可否,轻轻哼了一句:“谢琼林蠢笨,才会上你这种当。”
“我原就没指望瞒住她,就是要她知道,事情是我做的!”明稷硬气地说:“她的手段也没良善到哪去,若不是我派人拦住了徐太医,这会儿怕是就该演一出滴血认亲的戏码了!”
“文儿又做错了什么?被她们这群人这样折腾。”明稷哼哼唧唧地,太子拉了拉她的手:“附耳过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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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琼林屋中,她将帕子狠狠摔在地上,怒骂:“李明稷!”
谢佳昂微微皱眉,他已经知道谢琼林为何气成这样,捧着自己碎了一地的心,还得安抚她:“你别生气了……”
“我怎么不气!”谢琼林瞪眼,怒气似在胸腔翻滚,最终汇作一处,心一狠招来渠蕊:“她做初一我做十五,去,将人送进城,送到东宫门口,最好是让姜家的人看到——”
渠蕊躬身:“诺,奴婢这就去。”
谢佳昂心一惊:“你要将谁带进城?”
“这你管不着,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谢琼林呵斥道,将谢佳昂推出了门。
那片干枯的百合花落在地上,被踩得粉碎,帕子也脏了,谢琼林又将其狠狠踩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