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的话——李暮夕
时间:2019-10-01 08:03:24

  “我靠,这么恐怖?我也见过他几次,不像啊,看着斯斯文文的。”
  芷荞也是吓了一跳,白谦慎也有这么年少轻狂的模样?从她第一眼见到他那时起,他就是内敛精干、游刃有余的青年了。
  “那都是表象。不过,他这些年走得高,脾气收敛了很多。后来,他妈跟他妹妹不都去世了吗?他跟他爸也不亲,性子就沉淀成这样了。听说,当年白司令和他妈就是政治联姻,没什么感情,那次南下,他妈明着是借着科研的名义,实际上,是为了见老情人去了。”
  “这么狗血啊?”杨曦抖了一鸡皮疙瘩,转头望去。
  白谦慎的背影几乎都快看不见了,任凭雨和雪,沾湿了他的衣襟,在黑色的伞沿下渐行渐远。
  脚步很轻。
  似乎,踩在雪都没有什么声音。
  杨曦这会儿绝对,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随即又甩了甩头,拍了一下脑门。
  中毒了吧这是?
  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人,让人倍感亲近,忍不下卸下心防。
  还有一张会骗人的脸!
  ……
  晚上回到家里,只有白谦慎在。
  “过来吃饭。”他喊她。
  “我去洗个手。”芷荞去了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
  洗了会儿,她抬起头,发现他就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和她重叠在一起,倒映在面前的玻璃窗上。
  芷荞噤声。
  他抬手把水龙头拧到了另一边,语气很无奈:“大冬天的,你不知道要开热水吗?”
  芷荞怔了怔,低头去看。
  果然,刚才开的都是冷水,不是热水。可是,刚才分明感受不到冷,这会儿被温水一浇,终于感受到落差,察觉到刚才的冷来。
  那是蔓延在她心尖上、麻木的冷。
  望着他玻璃中怜惜同情的目光,她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好在她也没那么矫情,终究是忍住了。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白谦慎看着她漠然的神色,欲言又止。
  年后,芷荞又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几天。白谦慎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她也没多跟他说什么。
  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这日,他捧着药碗坐在床前,舀了一口吹凉了:“你喝了吧。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怪我都好,喝了药吧,荞荞。”
  芷荞勉力抬起头,抓着被角望着他。
  他温柔的眉眼,格外好看的样子。
  芷荞没有耍性子,乖乖喝了药,只是蹙着眉,一副很苦很苦的样子。
  他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略有些冰凉的指腹,触碰到了她湿润温暖的唇,还在她唇上微微按压了一下。
  芷荞微微颤动,把头别开。
  白谦慎心里苦涩,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有事儿打我电话。”
  到了外面,他的笑容就落了,心里难以控制的有种被挖空的感觉。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
  一种难以用理智克制的感觉,完全不随他的意志左右。
  甫一抬头,他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程以安,抱着肩膀,很安静的样子。
  她看着他,看着看着,心里就越是沉默。
  其实她很想问一句,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那时候她以为,白谦慎喜欢她程以安的,对容芷荞不过是出于怜悯。现在看来,她是大错特错了。
  这些天,她汲汲营营,极力想营造出他们是一对的样子,到头来,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尽管心里再失落,她面上却看不出来。
  “荞荞的病怎么样了?”
  白谦慎不置可否,过了会儿才道:“过了这个冬天,应就好得差不多了。”
  程以安说:“她身子骨弱,这病实在好得慢。”
  两天后,容芷荞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程居安来看过他好几次,还给她带了很多礼物。相处中,她能真切感受到他对她的那种喜爱、关怀。
  越是能感觉到,心里就越是愧疚。
  “以后我们要是结了婚,宝宝姓你呢,还是姓我啊?”他摇头晃脑,不着调地想着。
  芷荞翻他一眼:“你想的可真够远的。”
  程居安说:“见到你的第一眼,我连咱们孙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芷荞:“……”
  看她一脸震惊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程居安哈哈大笑:“逗你的。”
  芷荞说:“能别开这种玩笑嘛?”
  程居安看她吃瘪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大好,但也不敢过于欺负她,怕惹起小姑娘的反感。
  “过几天,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我不想出去。”
  “哦,也对,你身体还没好呢,你瞧我这脑子。”
  芷荞回头看他,多机灵的一个人啊,这会儿像个二十出头刚踏入社会的小伙子似的,她心里感动,又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在流淌。
  原本想要跟他说清楚的话,又说不上来了,只想等着“过几天、再过几天,等他缓一缓再说”。
  或者,就干脆找一个两人吵架的时机再说好了。
  可是,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而他,在这种朝夕相处中,更加弥足深陷,让她更加不敢坦言。
  也恰恰是她这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性格,有时候,是一切变糟糕的催化剂。
  芷荞自己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浑然未觉的程居安给她送来了一大捧一大捧的话,得知她喜欢白玫瑰后,还帮忙在院子里栽种,就连她出租屋楼下的小花坛都给占了。
  因为这件事,物业都来了好几次。
  每次,芷荞都伏低做小地跟他们道歉,回头警告他,不要再乱来了。
  可他就是不听。
  这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在外人眼里,他们自然是相处得很不错的,就好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了。这日餐桌上,白谦慎忽然问起:“你喜欢居安吗?”
  容芷荞停住筷子,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他没看她,只是低头为她夹菜。
  红烧茄子,她最喜欢吃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里不大舒服。”白谦慎说,“芷荞,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太糟糕了,才让你这样慢慢离我而去。”
  “……”
  “你是不是总有一天会离开我?”
  “……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是她的怯懦、优柔、冲动,还有很多很多原因。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那天看到他和程以安那样后,她才会浮想联翩。
  之后,才有了程居安的事儿。
  这一切的一切,是连锁的,不能割裂。
  可是,现在说着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对不起。”她低头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白谦慎看着她,慢慢说,郑重的,“荞荞,对不起。”
  芷荞一时之间没有明白,懵懂地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他也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她……
  ……
  程以安回到家里,一脸几日都郁郁寡欢。
  深知她的秉性,阿姨不敢问,只是偷偷告诉了她的母亲梁月。梁月正为了她和白谦慎的事情高兴呢,听说了这事儿,马上从西郊赶了回来。
  晚上吃饭,程院士也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饭。
  “怎么了,一个个都忧心忡忡的?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出国深造交流前,程院士就是核工业集团的党组书记兼副总经理,回国后,担任了景山电子工程研究所所长,是国内尖端领域的研究人员。
  他在这个家里,说话向来是很有分量的。
  程家家学渊源,在这北地也颇有势力。
  程以安不大想说话,一直低头扒饭。
  梁月皱眉:“你爷爷跟你说话呢,你这孩子,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没事儿。”
  她不肯说,梁月也不好在程院士面前多问,这顿饭算是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吃完了,梁月才到她房间单独问她。
  “到底怎么了啊?”
  “都说了没事了!”
  她突如其来的暴躁,让梁月更加确信,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事。她看着她,问:“是不是跟白谦慎有关?”
  程以安没说话。
  梁月就更加确定了:“你跟妈说,妈给你做主!是不是白谦慎对你不好?”
  ——什么不好,八字都没一撇呢——程以安烦不胜烦,把她推出门外:“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成不?”
  梁月吃了闭门羹,心情也不好,到外面去溜了一圈。
  好巧不巧,天上又下起雪。她没办法,只能到前面一家小卖铺里买了包纸巾,借着这由头在这儿躲雪。
  有两个年轻姑娘也在廊下窃窃私语,约莫跟她的目的是一样的。
  一开始她没注意,渐渐的,注意力就被她们的谈话吸引了:
  “程以安要跟白谦慎在一起?真的假的啊?他俩好像不太搭。”
  “不会啊,我倒觉得挺搭的,一个内敛温文,世家公子,年少有为,一个是美女教授,富贵小姐,天作之合啊。”
  “婚后日子不会好过吧。”
  “怎么说?”
  “我听说白谦慎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很早以前就寄住在他们家,白谦慎对这个妹妹几乎是有求必应,宠爱到了极致。”
  “真的啊?那程以安也太惨了吧,这妥妥的三流言情小说配置的苦情女主啊,好不容易给你男主走到一起了,却永远有那么个横在两人之间的女配。我的天,这感觉太糟糕了,就跟心里头梗着一根刺似的。要是我,特定受不了。”
  “我也是。”
  “你猜程以安跟白谦慎会不会分手?”
  “谁知道呢。”
  ……
  梁月在一旁听得无名火气,以安怎么能跟白谦慎分手?
  到这儿,她也算是弄明白了程以安为什么跟白谦慎吵架的由头了。
  风风火火地回到家里,她差点跟程居安撞个满怀。程居安哭笑不得地扶住她:“妈,你这是干嘛呢?”
  梁月气得要死,连忙把程以安和白谦慎的事儿说了。
  程居安先是愕然,继而是好笑,拍了拍她的手,跟她解释:“拜托,妈,芷荞是我女朋友。听明白了吗?她是你儿子我的女朋友。人家兄妹关系好,一帮外人添油加醋,就成了以安和白谦慎矛盾催化剂了?人家芷荞多无辜啊。妈,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你就别搀和了,越帮越忙。”
  梁月一听,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想了想,只能按捺下来。
  不过,紧接着又觉得不对了:“你跟那个拖油瓶谈恋爱?”
  “什么拖油瓶啊?人家叫容芷荞,妈,你说话别这么难听行不行?”
  “我说话怎么难听了,难道不是实话?她不是白霈岑的女儿,却寄住在人家家里,不是拖油瓶是什么?”
  程居安都无奈了。
  梁月越说越来劲:“你是要气死我啊,那么多名媛淑女不要,偏偏就喜欢上一个拖油瓶,你说,她爸妈都不在了,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的,有什么好的啊……嗳,我跟你说话呢,你去哪儿啊?”
  ……
  从家里逃出来后,程居安才松了口气。
  这妈上纲上线起来,还真没完没了。
  他喜欢容芷荞,第一眼就喜欢。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甚至嗤之以鼻,遇到后,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走到外面,想给她打个电话,又踯躅着下不去这个手,蹉跎了会儿,干脆直接开车去找她。
  走到家门口时,佣人要进去说一声,他却把人拦了:“我来找荞荞,别惊动别人了。”推门进去,满面堆笑——
  客厅里,白谦慎和容芷荞面对面站着。
  不知说了什么,容芷荞站起来,转身要走,白谦慎伸手攥住了她的腕子,紧紧的,桎梏住,像是要把她锁住。
  “大哥,你疯了?”她尖叫。
  “我没有疯。”他自上而下望着她,目光似利刃一般,也是程居安从未见过的坚定偏执,惊怒交加,“我跟程以安没有关系,我已经说过了,我喜欢的是你。你却要跟程居安在一起,你压根就不喜欢他,你却要跟他在一起!”
  程居安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谦慎,也看着容芷荞,手里的车钥匙“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容芷荞和白谦慎齐齐转过头来。
  三个人,都怔住了。
  他们两人的眼中都有惊讶,显然没有想到,程居安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看他们的眼神和表情,显然,刚才白谦慎的话是真的了,就他像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程居安差点笑出声来,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白谦慎倒是神色平静,只是皱了皱眉:“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这当中有些误会,以后我再跟你解释,我跟芷荞才是一对。”
  程居安不置可否,眼神讽刺。
  容芷荞有些慌乱,上前一步:“居安……”
  程居安却没有听他们辩解,认命地点点头,捡了钥匙,转身就朝外面走。到了外面,按了车钥匙,直接上车。
  发动油门、离开。
  容芷荞从里面追出来,趴在车窗上,神情焦急,不住拍打着车窗,似乎想要跟他解释什么。
  程居安踩油门的动作却忽然加快了,他心里忽然无限害怕,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脚油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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