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南山鹿
时间:2019-10-10 08:30:33

  大床上,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正横躺在中间。
  是和衣而眠的祁陆阳。
  男人衬衫微皱,额发乱糟糟的,下巴上的胡茬儿也已经冒了头——在陆晚印象中,她这小叔叔虽然看起来不拘小节,但一直是个勤快到有轻微洁癖的人。
  成年后的陆阳,新陈代谢比一般人快出不少,一天不刮那胡茬青黑青黑的,于是他就每天早起,起码得对着镜子折腾十来分钟,为了这事,还被陆瑞年骂过“臭美瞎讲究”。而每回打完球,陆阳到家二话不说先去冲个澡,偶尔顺手把衣服也洗了。
  当然,更多时候他会把脏衣服往陆晚身上扔,非得惹她跳脚才满意。
  结合眼前景象,以及何嫂的话,陆晚可以断定……祁陆阳的情况不正常,很不正常。
  知道这人不是喝醉了,毕竟这么点酒还灌不倒他,陆晚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想给他把被子盖上。刚一动作,床上的男人就开口道:“我说了都别来管我。出去!”祁陆阳没睁眼,语气恶劣,似乎很不耐烦。
  陆晚没好气:“我就要管你,非要管你。你管的着么?”
  她话说完,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微微睁开眼,祁陆阳望着眼前人,嘴唇翕动几下,却没说一个字。他只是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上挑,眉尾下压,半睁半闭的眼皮里,男人失了焦的瞳孔装满郁郁迷离的忧愁,让人心里一紧。
  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陆晚还从来没见过祁陆阳这么……脆弱过。
  她壮着胆子伸出左手贴了贴祁陆阳的脸颊,关切道:“陆阳,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祁陆阳答非所问,低声喃喃:“做梦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晚用手包裹住他的下颌,柔软的掌心紧紧贴合着男人锐利的轮廓,语气轻而坚定:
  “你一直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话没说完,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捉住。祁陆阳侧过脸,开始细细地亲吻女孩的手。从手背,掌心,到指尖,以及每一段指节,没有遗漏哪怕一寸皮肤,吻得贪婪缱绻,柔情无限。
  男人闭着眼,唇又软又烫的,像是着了火一样。放在以前,陆晚肯定会一边被撩拨得心颤,一边骂他无赖、放浪、不知收敛。
  但今天,她却只感觉到了一种情绪。
  无助。
  强烈的无助。
  陆晚想抱抱他。
  手还留在男人唇边,陆晚慢慢弯下腰,将侧脸贴在祁陆阳的胸口上。男人的胸膛坚实宽阔,腔内传来的咚咚心跳声有力而坚定,从里到外仿佛刀枪不入一般强大。
  陆晚想,自己会不会是这世上第一个触及到他这种脆弱与无助的人?
  那将何其幸运。
  祁陆阳的吻已经蔓延到了手腕,他深深浅浅地在陆晚的静脉上啄着,隔着层薄薄的皮肤,血液被唇烫得近乎沸腾。脖颈间已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陆晚有些难耐地转了下脸,无意间在他胸口感觉到了某个类似于吊坠的物件。
  她蹙眉,微微支起上半身,就要单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谁知,祁陆阳猛然惊醒。
  停下所有动作,再不着痕迹地推开近在咫尺的女人,神色恢复清明的他坐起身,用手指向后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偷东西。”陆晚看了眼他的胸口,一语双关,“这里面的东西。”
  这句话说完,两人之间有了段将近一分钟的沉默。
  最后,祁陆阳转过头,开始饶有兴味地打量身边的女人。他用双手撑着床,上半身向后微仰,递过来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猎物一般,里面的欲/望直白且不加掩饰,只是,这眼神里已经没有曾经熟悉的温度了。
  刚刚还自得于讲出那句“偷东西”的陆晚,没来由地就心慌起来。
  “既然你说自己是小偷……”祁陆阳直起身,伸出手轻轻一推,陆晚就如同娃娃一般顺势躺倒在了床上,顺从,乖巧,半点反抗没有。
  他俯身压上去,笑:“那我就来个‘人赃并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叔出大事了。
 
 
第33章 Chapter 33
  陆晚紧张极了。
  紧张到她明明听懂了祁陆阳的话,也顺从地摆出了任人鱼肉的姿势,却还多此一举地问:“你要干什么?”
  手指挑起她细长的耳坠不经意把玩着,祁陆阳嘴唇张合了几下,吐字极轻。男人的唇形丰厚不驽钝,唇珠饱满,唇峰清晰,说话时上唇稍稍抬起,露出一点舌尖,与洁白的牙。
  陆晚喜欢他的眼睛,更爱他的唇。
  她无法挪开停留在上面的目光,更没办法装作没听到答案。他说:
  “干你。”
  两个字入魔一般在陆晚的脑子里盘旋,带来阵阵轰鸣。
  祁陆阳将手探进了女孩的衣服里,掌心贴着腰缓慢上行。他指上似乎有几块老茧,粗粝,坚硬,蹭得人又痒又麻,最后,这磨砂一般的触感停在了一点之上。
  他用长了茧的指腹……刮了刮。
  这只手,正一寸一寸地蚕食掉了陆晚的理智和本心。
  当然,祁陆阳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只听哒地一声轻响,应该是解皮带扣的声音。
  温暖的房间里,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并没有感觉到寒意,但陆晚还是随着这声音无意识地战栗起来。
  一半是羞怯,一半是认命,她选择闭上了眼睛。
  祁陆阳却不动了。
  疑惑地睁开眼,陆晚又露出那种惯有的懵懂表情,颊上绯红,嘴唇微张,像朵不经意绽放的娇花,毫不设防,任人采撷。
  “差点忘了。”祁陆阳稍稍支起上半身,手还覆在她的柔软上,“咱们还没谈价呢。”
  怔了几秒,陆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词句,她讷讷地问:“你、你说什么?”
  祁陆阳颇有耐心地解释:“你不是上赶着来帝都找我么?怎么赶都赶不走,今天还自己送上门来。”
  “是你先说要来找我的,你不来,我只好……”陆晚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陆阳,你他妈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嗯,我专骗傻子。”祁陆阳笑得轻慢,“小傻子,你陪叔叔睡一次,叔叔就把你养着,养多久都行。怎么样?”
  泪水罩着陆晚微微闪动的眼珠子,涌出来,又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她拿手抵住祁陆阳的胸脯,把人往外推:“你别碰我……”对方的手没有停止肆虐,陆晚开始拼了命地踢蹬:“我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挑挑眉,祁陆阳轻笑:“哦?不要这个?那你要什么?一个月十万……不,十五万零花,够不够?我只给其他女人八万。但你跟我是什么感情,肯定得比她们多、比她们好,对不对?房子要不要?车呢?我开的那辆帕加尼你喜不喜——”
  啪。
  挣脱开来的陆晚扬手就甩了祁陆阳一巴掌。
  啪。
  又一下。
  这两巴掌用的力道太大,陆晚手心震得发麻,整条小臂都在抖。对面的祁陆阳,脸被她打得偏向一边,几道红印很快显现出来。
  他不动,她也没动。
  寂静的房间里,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固态。两人的呼吸与心跳,谎言与痴傻,坚持与践踏都被冻结成一团,挣不开,脱不掉。
  祁陆阳缓缓把脸转了过来。男人眼底发红,居然也是同样湿润的。
  “解气了么?”他问,“不解气多来几下,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陆晚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情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
  将她不遮体的衣裙往下扯了扯,整理好,祁陆阳抬手要去理开陆晚被耳坠缠住的发丝。
  她今天穿的一身白,柔软的羊绒套裙服帖而乖巧,耳坠底部吊着颗南洋珍珠,通身上下都是一样的莹白柔润。
  显然,陆晚精心打扮了,就为了来见祁陆阳。
  祁陆阳刚触到她耳上的坠子,手就被人一把拍开。陆晚的耳坠被同时扯下来,上面还缠着几根长发,钩子上,有血。
  不去管自己被撕出个口子的耳垂,陆晚趿着鞋就往门外走,脚步凌乱。看了看掌心中那个带血的耳坠,祁陆阳叫住她:
  “我让阿全送你。”
  阿全是祁家的司机,和何嫂是一批进来的,资历老,很忠诚。陆晚上次来帝都,就是他开着车和吴峥一起去西站接的。
  没把庄恪出国和自己辞职的事说出来,陆晚一言不发地跟着祁陆阳下楼,听他和阿全说:“务必看到她进门。”
  然后,祁陆阳摁住陆晚的发顶,不容反抗地把她塞进了车后座。手搭在车顶,他弯腰看向窗内:“再别来了,我不值得。”
  随着车门反锁,引擎启动,男人的身影在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陆晚本来也看不清。
  眼泪太多了,它们打湿她的脸颊,她的嘴唇,她的下巴;它们沿着轮廓连续滴下,濡湿衣领和前襟。以手掩面,陆晚不小心扯到受伤的那边耳垂,一阵钻心的疼随之而来。
  真是又疼,又狼狈。
  堪堪止住眼泪的陆晚让阿全把自己放在了庄家院子门口。相熟的安保以为她是回来取东西的,很爽快地开了门。
  等阿全放下心来驾车离开,没往里去的陆晚深吸口气,逼着自己冷静,随后拨通一串号码:
  “吴峥哥,你到哪儿了?”
  半路上她给吴峥发了短信,让人过来接自己——随着恼怒与羞愤汇聚成的潮水渐渐退下,布满疑问的卵石便全部暴露了出来。
  陆晚有话要当面问他。
  听筒那边的吴峥嗓音沙哑而迟缓,似乎很累,又像是有些犹豫。他报了个车牌,说:“就停在路口,你过来吧。”
  陆晚迫不及待地小跑了过去。
  路边停着的是一辆她没见过的黑色奔驰商务车。吴峥站在车前,没有笑,也没有走上前,表情看似平静。其实,他攒成拳的手正捏得紧紧的,指甲戳得手心生疼。
  “我叔叔他到底怎么了?他不对劲。”衣衫不算齐整的陆晚站定后问他,眼底的潮气还没褪干净,就被忧虑与焦急替换。
  吴峥将车门拉开一点缝,眼神看向别处:“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来不及多想,陆晚弯腰准备上车。突然,有只手从背后推了一把,她整个人几乎是摔进了车厢中。车门被合上之前,陆晚听见吴峥轻轻说了声……
  “晚晚,对不起。”
  于惊诧中抬起头来,陆晚一眼看到阔绰空间里的另一个人——一个与祁陆阳长相很是相似的中年男人。
  “陆小姐。”祁元善朝呆愣着的陆晚伸出手,“我们终于见面了。”
  *
  送走陆晚,祁陆阳拿出手机,本来想打电话,最后只是发了条信息过去:【人我送回去了,最近别再让她出来。】
  做完这些,脸上已经有些微微肿起来的男人一把将脖子上的玉佛扯下,凝神沉思片刻,踱到了那间佛堂里。
  祁陆阳本想将玉佛藏在佛龛底部,却意外地发现,供桌一侧被人又搭了个小香案,上面摆了两块空白牌位,和一炉香。
  他回头,何嫂果然站在门口。
  “陆老和你母亲的称谓都不太好写,我干脆就空着了。摆在这儿权当个念想吧。”何嫂的声音不急不缓。
  祁陆阳说了声谢谢。
  邱棠是自杀身亡的,事情发生在一周前。
  祁元善的人看她看得极严,住的房子常年有几名帮佣守着,她手边也没有任何“危险”物品。就连卫生间里的牙刷都被收起来了,只在早晚拿出来供人短暂使用。
  但一周前某个深夜,邱棠还是把自己吊死在了屋顶风扇上。
  她用的“绳子”是由无数根旧发圈结成的,五六根绑成一股,两米多长,平时就藏在干花花瓶里,一直没被人发现。
  决心可见一斑。
  帮佣偷偷塞了张纸条到前去料理后事的祁陆阳手中。
  邱棠只给儿子留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妈妈保护不了你,但也不会拖累你。”
  站在母亲曾住过的房子里,祁陆阳又想起上次和她道别时的场景。
  女人疯了一样地用指甲抠着儿子的腰,将他错认成另一个人,求他杀了自己,给一个痛快。
  当时,祁陆阳心里是很难过的:哪怕只是清醒这么一小会儿,邱棠能想起的人都不是自己。
  可等他上了飞机,却在裤子口袋里发现了一个纸团,上面写着:“吴志明。”
  吴志明是吴峥的父亲,也是祁元信的亲信,给他开了十来年的车,后来一步步往上,当了某个不甚重要的部门主管。吴志明行事低调不张扬,职位不高不低,教出的儿子也不错,祁陆阳从来没往他身上想。
  回国后,祁陆阳处理完陆晚来帝都的事情,表面不动声色地继续着以前的日子,私底下则让景念北帮自己一起调查。
  也就半个月,汇总了所有信息的景念北就找上门来。
  “吴智明的底儿都在这材料里了。”他拿出沓厚厚的文件,“骗汇、洗钱、侵占公司财产……案值得有六七个亿,他翻不了身的。当然,指使他的祁元善也别想全身而退,虽然证据并不直接,但伤筋动骨一顿免不了。”
  祁陆阳想在年前了结这一切。景念北不赞同:“太急了,吴志明的儿子是你助理吧?得找个时机把他‘解决掉’,不然容易出问题。”
  “我不打算动吴峥,他没对不起过我。”祁陆阳又想起另一个人,“而且我等不了了,一天都不行。”
  “你要保他?”
  “嗯。我已经找好理由让他放假回去了,年后才会来。”
  景念北走的时候只丢下一句话:“还真是个慈悲为怀的泥菩萨。”
  一语成谶。
  早得了消息的祁元善将吴志明在外旅游的妻女拘了起来,用她们威胁吴峥潜入温榆河老宅,拿走了景念北送来的关键性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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