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潆婼敏锐地注意到,皇后跟她说话一直用的都是“我”。
“孩子,”皇后突然神情怪异地摸了摸她的头,“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祁潆婼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皇后这么跟她说话是怎么个意思,她刚想发问,突然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爷,您不能进去,没有通传您不能进去!”
祁潆婼惊异转头,突然内殿的门被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贺兰隐修长的身影一顿都没顿,就大步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祁潆婼惊讶地小声问问道。
贺兰隐不答,只是一把扯着她的手,看向皇后说:“多谢母后抬爱,留婼儿说了这么久的话,只是婼儿身体不好,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皇后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端庄谨严,眼神冰冷地瞥了贺兰隐一眼说:“辰王关心王妃是好事,只是若再这般无礼,本宫怕是就要好好惩戒一番了。”
贺兰隐却像是没听懂的样子:“是,儿臣记下了,那儿臣现在可以走了吗?”
皇后微微点点头,贺兰隐立即毫不客气地拉着祁潆婼走了出去。
祁潆婼被他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直到走出坤宁宫才喘着气打掉他的手:“你疯了吗,就这么贸然闯进来,她若是要趁机落井下石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留你留了那么久,我怕她借机为难你,”贺兰隐不满地又牵住她说,“她没怎么着你吧?”
“没,”祁潆婼瞪了他一眼说,“以后那你也得注意点,你这性子早晚得出事。”
“知道了,”没想到他很顺从地应下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我觉得皇后好奇怪啊,”祁潆婼开口说,“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贺兰隐刚想问,突然见贺兰归朝着他们迎面走来。
贺兰隐立马脸色一沉,祁潆婼拼命扯住他,生怕他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贺兰归看起来精神很差,见到他们二人停驻下了脚步,微微一笑:“师妹。”
祁潆婼尴尬一笑:“呵呵皇兄好巧啊。”
贺兰归瞥了一眼贺兰隐阴沉的脸色,脸上突然现出些担忧之色:“师妹怕是还不知道吧,十六师弟出事了。”
祁潆婼突然惊慌起来,那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一点点扩大:“出了什么事?”
“昨晚,”贺兰归犹疑着开口,“他跑去酒楼喝酒,却在回来的路上遭人刺杀。”
祁潆婼情急之下脱口问道:“那他有没有事?”
“幸好师父刚巧路过,救下了他,”贺兰归说道,“只是十六师弟伤势很重,显国公府灯火通明了一夜,十六师弟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
贺兰隐眼尖地发现祁潆婼浑身都在颤抖,他猛地攥住她的手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终于,要开始了。”尽管极力克制,祁潆婼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贺兰归也看出了不对来,劝慰说:“师妹你别担心,这只是个意外而已。”
“不是意外!”祁潆婼颤声摇头说,“这不是意外,真的不是意外!”
贺兰归眼中掠过一丝担忧,看了贺兰隐一眼说:“六弟,要不你先带师妹回去休息吧。”
贺兰隐皱着眉点点头,刚拉住她的手就被她剧烈挣扎了起来:“我不回去!你快带我去看看十六师兄。”
她小手颤颤地扒住贺兰隐的前襟,面色凄凄地请求道。
“你......”贺兰隐又是轻轻一皱眉,“你身子吃不消。”
“我没事,”她的大眼睛里恐惧越来越深,“快带我去吧弈琛。”
他看着她凄楚的神情,眼神还是软了下来:“好。”
他弯下腰打横抱起她,也不顾她轻微的挣扎,直直地朝外走去。
贺兰归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贺兰隐神色一冷:“你跟着做什么?”
“我也前去看看,”贺兰归若无其事地说,“这么一想,整件事确实有些蹊跷。”
贺兰隐却不再理他,看着怀中颤颤发抖的身子,神色若有所思。
显国公府。
管家神情发愁地将几位贵客迎了进去,边走边忍不住说:“王爷有所不知,我家公子突然出了这等事,可把老国公夫人给吓的,真是天降横灾啊。”
“就是这里面了,太医嘱咐了,不能说太多话,以免伤神。王爷们王妃请进吧。”管家立在门口说道。
“本王知道了。”贺兰归微微一笑,那边祁潆婼已经匆匆跑了进去。
屋里还弥散着一股血腥味,掺在浓浓的药气里,床边此时正坐着扶叶真人和南萧然的母亲。礼部尚书夫人显然刚刚哭过,眼圈还是红红的,见他们一行人走进来,站起来力不从心地行了个礼,就又关切地望向了儿子。
祁潆婼突然止住了步子,不知该不该继续朝前走。
南萧然却叫了起来:“母亲,是不是小师妹来看我了,我记得她身上的药香的。”
贺兰隐又是脸色一沉,贺兰归略带诡异地扫了南萧然一眼。
祁潆婼也顾不得羞涩,匆匆跑过去床前,一眼便瞧见了憔悴苍白的南萧然,心里难过眼泪便落了下来。
南萧然艰难地抬抬脖子,忙被祁潆婼一把摁下:“你别动。”
“师妹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南萧然只略略一动便扯到了伤口,疼得穿心侧骨却还勉强笑道,“能再见到你我死了都甘心了。”
“你说什么傻话,”祁潆婼忙说道,“你已经没事了,千万不要多想。”
南萧然又是咧嘴一笑:“那小子没跟着你来吧?虽然我知道他现在是辰王了但我还是看他不顺眼,你都不知道他以前算计了我多少回,这么心机深沉的小子师妹你还是小心为妙......”
贺兰隐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揽住祁潆婼说:“那也是婼儿心甘情愿的,师兄就别费心了。”
南萧然脸色一垮,有些不甘地说:“你可要好好照顾她,你知道我喜欢她喜欢了多少年了吗,我本来以为她就是我的妻子了,都赖你......”
礼部尚书夫人抹了抹眼角,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
贺兰隐毫不客气地说:“那你就想想吧。”
“算了,”南萧然叹了一口气,“这次我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小师妹还是跟了你比较好......”
祁潆婼擦了擦眼泪,突然问道:“师兄,昨天是谁刺杀的你?”
“我不知道,”南萧然气息微弱道,“我昨儿个特别伤心,一想到你嫁给了这小子我就......我喝高了,刚出了酒楼门想自己走走就被人从后面一刀插了过来......”
想了想南萧然又觉得不甘:“师妹真不是我废材啊,真的是我喝大了......”
“婼儿,萧然他需要休息,你跟我出来一下吧。”许久没出声的扶叶真人突然开口道。
南萧然有些不悦地撇撇嘴:“我没事,师父你就让小师妹多陪陪我吧。”
“师兄,我回头再来看你。”祁潆婼也神色凝重起来,跟着扶叶真人走了出去。
只剩下贺兰二兄弟和南萧然大眼瞪小眼。
“师父还不愿意说吗,你根本不是偶然经过那里的吧。”祁潆婼一出门就急急追问道。
扶叶真人将她拉到一僻静处,才轻轻叹了口气:“昨日你成婚,很多人都失意醉酒,我一时没看顾周全。”
祁潆婼大囧,她怎么不知道她那么受欢迎?
“到底是谁?这次是十六师兄,下次不知道要轮到谁,师父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阻拦不了的。”祁潆婼急急问道。
“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此事事大,不能轻易提及。”扶叶真人低下头道。
“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祁潆婼又问道。
扶叶真人抬起眼:“是我连累了你们。”
祁潆婼心中突然电光火石地一闪,似乎眼前的这一幕猛然和记忆中的哪一幕对了起来,可她拼命回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哪儿。
“那师父打算怎么办?”祁潆婼脑子一痛,只好暂时不想,又问道。
“我不会再逃避了,我会去找那人谈谈的。”扶叶真人说道,“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48章 (捉虫)
是夜,祁潆婼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得睡不着。
她突然想到了扶叶真人脸上那种极淡却总让她觉得在极力隐藏什么的神情,尽管她知道扶叶真人从来不会信口开河,但她心里还是隐隐惴惴的,怎么也安心不下。
“怎么还不睡?”
一只手臂伸过来拥住她,他带着些微胡茬的下巴蹭在她后颈上,让她觉得心里发痒。
“睡不着。”她心情忐忑地说,“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容易过去。”
“你再不睡我又要硬了。”他带着戏谑的嗓音响在她耳侧,让她微微红了脸。
大概是考虑到今日她太累了,他今晚什么都没要求就同她一起歇下了,可他如今这个样子又让她心里怵了一截。
“你今天到底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又问道。
她一股脑转过身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信,”他不由分说地打断她,“你说什么我都信。”
祁潆婼在黑暗里看了他一会,才犹豫地出口:“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似乎也是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说你不信吧,”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其实我真的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是我的第二世。”
说着她有些畏冷地缩缩脖子:“你可不要说与别人知道,别人会把我当作妖魔鬼怪捉起来的。”
“前世?你是怎么死的?”他很快地就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被人一刀捅死的,”她讪讪地说,“我曾经还以为和你有关系,所以那时候才那样问你,但你也不能怪我,那时候你一脸冰冷的样子太吓人了......”
他似乎犹疑了一下,才伸手抱紧她:“对不起。”
“干嘛跟我道歉?”她奇怪道。
“我确实有时候会很冷血无情,甚至杀人不眨眼,”他似乎是有些无措地向她解释说,“我不该叫你知道,你就是该被好好保护的,不该知道这些血腥的事情。”
“你把我当什么了,”她故作有些生气地说,“温室里的小娇花?既然嫁给了你,你的什么我都该知道。”
“其实我也害怕,从喜欢你的第一天我就害怕,你太美好了,太脆弱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疯狂地想占有你,不惜一切手段,”他抬手摸了摸她细嫩的脸颊,“可我又怕你讨厌我,怕你觉得我嗜血无情,怕你想退缩。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因为你那么单纯美好,而我是自小什么肮脏的事都见过,也什么都敢做。其实我以前不是被那家的主母给扔出来的,我是杀了苛待折磨我的那个嬷嬷自己逃出来的,你能相信吗,我六岁就杀人了,我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心里竟然觉得很痛快。后来师父在冰天雪地里出现在我面前,白衣白发,神情高贵而悲悯,可是我竟然一点都不感激他,我觉得他是可怜我才收留我的,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他见祁潆婼没说话,有些自嘲地一笑说:“吓到你了是吗,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但即使你会害怕我也不会让你离开,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让你离开半步的,你是我的。”
说着他像怕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孩子一样下意识地搂紧了她的腰。
她嘤咛一声叫道:“疼!”
他慌忙放开手,似乎想起来她确实皮薄脆弱得很,昨晚他明明没用力,可她娇嫩的身子上却满是他留下的痕迹。他又想起来他俩第一次的时候,他在她身上释放出了压抑多年的欲望,而后却丢下她一个人撒手离去。那时候她得多疼啊,这么想着他又愧疚起来,手掌小心翼翼地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却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俱冷般的朝他靠得更近:“我不害怕,只要是你,我什么都不怕。我小时候也被嬷嬷苛待,如果我那时候不那么体虚多病,我一定也会杀了她的。”
他一怔,立马摇头说:“这些事让我来做就好,他们不值得你动手。”
祁潆婼“噗嗤”一笑:“你真是个傻瓜。后来我翅膀硬了想去找那群人报仇,结果发现她们因为替丁氏作恶太多,灭口的被灭口,下场凄惨的下场凄惨。丁氏可不是那慈善的主,好多人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当年受丁氏指使苛待我的那个婆子,也是后来丁氏看她不顺眼把她逐出了府去,结果她和人当街骂架被那家的男人一铁揪砍死了。我即使是想找她复仇也寻不到人了啊。你为什么总把我想象得那么善良,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她声音闷闷的伏在他胸前,让他心头又麻麻痒痒起来。
“你就是好,”他不由分说地肯定道,“以前我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无所谓,可那次你第一回同我好好说话之后,我就发了疯地想得到你。”
“你这个小混蛋,”祁潆婼扁扁嘴,“那时候你才多大啊。”
“我在想这个嫩白可爱的小姑娘,如果是我的就好了,”他似乎是很安心地抱紧她,“我知道你那个丫鬟很讨厌我,那时候我身份卑贱,什么都没有,确实是配不上你。”
祁潆婼突然从他怀里冒出头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冲着他的薄唇亲了下去,亲完还挑衅般地看着他。
“你......是要玩火么?”他感觉身下又起了反应,脸色难看地看向她。
“我还觉得配不上你呢,你这么年轻,健康,上次拓拔咏然的话真的刺激到我了,她说我永远都不能陪你策马飞奔,我就觉得你终有一日,会厌倦永远跟不上你步伐的我。”她想了想还是很懊恼,“拓拔咏然真是讨厌死了,你以后一句话都不准和她说!”
他却翻身猛地将她压在身下,解开自己的衣带喘着粗气说:“算了,明早不用起身了,我不忍了......”
祁潆婼心里有些后悔,昨晚的酸痛劲还没过去呢,她不满地嘟起嘴说:“......你怎么也不嫌累?”
“我要嫌累你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