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最后这组,都给我躺下。”卢文豪指着圆圈喝道,又朝墙壁左边一小群膀大腰圆的队员挥手,“赶紧的,别磨蹭。”
大家面面相觑,听他喊道:“天可快黑了”立刻乖乖走进圆圈平躺,犹如沙滩上一只只晒太阳的海象。
一把把三米长、半米高、两尺宽的钢制长条椅被搬到他们身体上,看着挺结实,底下的人能呼吸能视物能说话,也不至于窒息。
卢文豪招呼第二组稍瘦些的队员:“明白了吧?躺上去,速度。”
原来是叠罗汉。
第二批长条椅足有一米高,完美笼罩两层四十位队员。眼瞧男朋友也脱掉外衣,叶霈从后面拥住他,又挥挥手:“一会你张大嘴巴,我给你扔东西吃。”
骆镔也算见多识广,却没经历过这种“椅阵”,嗯了一声,哭笑不得:“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高僧是踏着第三批长条椅进场的,一路经过大鹏、李俊杰和木头,身手矫健,风度翩翩,很有点绝世高人范儿。
女生们的待遇不错,下午四点多,叶霈盘膝坐在最顶层属于自己的长条椅上,竭力朝下探胳膊:隔着本队小余,骆镔的手掌伸了上来,汇合一起捏捏。
这么折腾,高僧靠谱吧?叶霈由衷希望佛祖显灵。
眼见一百多人被自己有条不紊地塞进圆圈,卢文豪心情大好,有种看艺术品的心满意足。
守在窗前的老马把密不透风的双层窗帘拉开一条小缝,喊:“头儿,太阳快落山了。”
再过六个小时,“封印之地”朝着在场“碣石队”和“佐罗队”所有队员招手。
卢文豪想了想,提高嗓门:“行了,都给我老实点,别乱动,塌了你们自己受罪,还得送医院。虽说你们那个封印之地从夜里十二点才开始,可我们不能被动挨打,必须先下手为强:一会天一黑,福哥就施法召唤佛珠,罩着你们,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阿三邪灵,统统进不来。”
佛珠?大概是流传千年的佛门至宝?叶霈望着两、三米外被称为“福哥”的高僧,崇敬之情油然而生:这人才比我大几岁,功力这么深厚。
看着重重叠叠一百多人,卢文豪有点头疼,大概也没一次服务过这么多客户:“有事情大声叫我们,吃东西行,喝水就免了,别乱折腾,听见了吧?行了,多得也不说了,算你们命好,今天遇到福哥,等那个黑蛇灭了,踏踏实实回家过年吧。”
头顶几盏灯灭了,光线勉强透过窗帘照进来,偌大房间昏暗不明,四角亮起应急灯。
随着老马喊一声“ok了”,福哥嘴唇微动,随后叶霈的视野突然被照亮了:一串琥珀佛珠从福哥身上飞起,陡然放大无数倍,把重重叠叠椅阵中的人们笼罩其间,仿佛孙悟空用金箍棒所画、白骨精退避三舍的圈子。悬浮空中的佛珠散发着璀璨耀目的光芒,令人满心敬畏,不敢逼视,仿佛一轮小小太阳。
太牛b了,叶霈想不出其他形容词,张大嘴巴,心里就一句话:有希望了!
耳畔惊呼、赞叹、感激和倒吸气声不绝于耳,数十张嘴巴齐声庆幸,数十道声音朝福哥道谢,有结交的有羡慕的有嚷着“我认识少林寺方丈”的,不一而足。
中间那层的张得心伸着脑袋:“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福哥有点不自在,扒拉扒拉头发,“沈百福,沈阳的沈,千百的百,福缘的福。”
不知是谁嚷着:“听着就有佛缘呐!”
沈百福低头笑笑,清清喉咙,层层叠叠的人们顿时安静了。只听他不慌不忙地说:“各位,你们这个情况吧,比较特殊,应该是魂魄离体,被那个叫摩睺罗伽的黑蛇召唤走了。我这个珠子嘛,防御倒还可以”
不少人咂咂感叹:“太谦虚了,一看就固若金汤。”
这下就连屋角喝茶的卢文豪几人也笑了,大声说:“你们把心搁肚子里,我们福哥可是久经考验的,青木原树海听说过没?百鬼夜行知道吧?还有玩偶岛,统统被我们福哥平了。”
玩偶岛?青木原树海?好像都是恐怖片呐?果然是职业驱鬼公司,叶霈钦佩不已,更有信心了。
沈百福却很谦虚,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哎哎,我可不敢打包票。说实话,要是有妖魔鬼怪从外面攻击你们,我倒有把握;活人魂魄往外飘,可没遇到过。咳,来都来了,试试吧。”
这人倒挺实诚,大家又有点没谱,不知是谁小声问:“要是不灵的话,能退钱吗?”
答话的是卢文豪:“想什么呢?罩着你们这一百多人容易吗?对手是摩睺罗伽!天龙八部里的邪神!福哥施法一次费多大劲呢?不但沐浴焚香、自刺心血,少说损耗十年功力!还想退钱?要不现在你出去得了。”
那人立刻闭嘴,缩回脑袋。
大家也老实不少,有的大声鼓劲儿,相邻的窃窃私语。
波浪卷距离福哥不远,朝他合十拜拜,崇敬地问:“大师,您在哪座寺庙修行?”
福哥答一句什么,叶霈没听清,她只顾着趴在钢椅上,小声喊:“骆驼!”
小余憋着笑,脑袋侧到一旁,更下面一层的吕家明迷惑地朝上瞧,却被及时伸出脑袋的骆镔挡住脸。
我们有希望了!她兴高采烈地用手指触触嘴唇,给他一个飞吻,于是骆镔望着她,温柔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中秋节,出门一整天,刚刚码完,抱歉了,抱歉。
今天出场的是沈百福,卢文豪,老孙老马,凌耀祖,老刘和周鑫,嘿嘿,熟人。
第83章
2019年12月10日, 封印之地
人生大起大落,犹如滔滔浪潮, 起伏不定。
前一秒钟,叶霈还满心欢喜, 憧憬着年底到西安去, 骆镔也会到家里拜年, 我穿什么衣裳呢?给妈妈添件新大衣吧?上次他从西安带来的柿饼、水晶饼绿豆糕都好吃, 妈妈弟弟喜欢的不行,这次要骆驼多带点。
后一秒钟, 视野中的璀璨金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墙头熊熊燃烧的火盆, 身畔桃子满身发红,看起来很怪异--叶霈霍然抬头,发觉夜幕西方冉冉升起的月亮更红了,犹如滴着血的伤口。
我们又进封印之地了。
顾不得多想,桃子扯扯她,从腰间摸出藤蔓利索地抛上墙头,双手抓住发力;叶霈也跟在后面,像只敏捷的猿猴似的登上墙顶,看不见了。可真悬呐,仅仅一分钟之后, 一只全副武装的那迦就路过两人原本停留的地方,大步跨了过去。
不像上次聚拢起来围攻大本营正门,这些冷血残忍的生物恢复沿着大街小巷巡逻的习惯, 犹如一支支吊线木偶。
摩睺罗伽这位印度邪神太可怕了,能和迦楼罗分庭抗礼,就连蓬莱公司的高僧也帮不了我们。出于本能,叶霈认为那位叫沈百福的高僧不是欺世盗名之辈,笼罩着一百多人的佛珠更是远远望去就威力强大。大概就像他说的,术业有专攻?他善于防守外敌,我们的魂魄却被摩睺罗伽勾出去,他就没办法了,活人魂魄和鬼魂毕竟有差距。
想到卢文豪说,沈百福连什么酆都城鬼王都能对付,护着我们绰绰有余,此时此地,犹如一个绝世冷笑话。
美梦化成泡影,犹如水中月,镜中花。她泄气地靠在“乙字庭院”墙壁,双手抱着膝盖,茫然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
“碣石队”久经沙场,早做了两手准备,既然高僧佛珠不管用,也只能见招拆招,并不慌乱。
人面蟒早早没了踪影,“银獴队”偷袭的几人也消失在夜色中。韦庆丰和大池同样在“封印之地”混了几年,保命经验丰富极了,叶霈记得清楚:上次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曹和另一名队员身上、周围逐渐明亮、最为混乱的时候,他们就此连滚带爬,藏入隐蔽处,真令人头疼。
骆镔站在庭院正中,看着丁原野带着七位同伴攀上四方院墙,先从墙头垂下十多条绳索,就此伏在夜色中警戒;又挥挥手,示意两名力气大的队员牢牢守住院门,这才微微松口气。
客户们还好,不少没参与蓬莱公司活动,和平时一样缩在庭院角落;保镖们就很失望了,有的抱着脑袋蹲在当地,有的额头触墙,不知想些什么。
靠别人不管用,还是靠自己吧,叶霈戳戳桃子肩膀(几分钟之前,椅阵下方的桃子还叫嚷着,过年都去四川搓麻将吃火锅呢),起身活动手脚。桃子勉强站起来,气哼哼地胡乱击打墙壁。
不时拍拍同伴肩膀,又把蹲在地上的同伴扶起,沉默着的新任队长围绕庭院一周,总算鼓舞不少士气。轮到叶霈的时候,他不声不响张开手臂,她轻轻依偎过去。
骆镔低着头,用额头碰触她额头,暖暖的,于是叶霈心中的失望难过逐渐消融。骆驼在呢,桃子也在,大家都不少,就当没遇到过蓬莱那帮人吧,我们的命,自己扛。
我命由我不由天么,哪吒和小琬总念叨这句话,她心中也升起几分豪气。
锤桃子一拳,骆镔走回庭院正中,示意一队王瑞带着主力防守的防守,保护客户的保护客户,最后才略带迟疑的望着桃子和叶霈。
原本计划两队集合在一处,人多力量大,现在却不行了:韦庆丰等人潜伏在周围,敌在暗我在明,即使己方转移,对方如同附骨之疽跟随,关键时刻引来那迦,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这样的话,一队主力驻守此地,和他们周旋;二队猴子等人却在远处“丁字庭院”,人手不足,必须回去接应。
随着骆镔接任队长,搭档大鹏也跟着,二队实力削弱一些;王凯强和仙鹤本来就是一队的,樊继昌属于二队,又得留下保护莫苒。于是来的时候五个人,回去的却只有桃子叶霈。
换成平时,自己留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年底特殊时期,就得考虑多一些了:“碣石队”有骆镔大鹏樊继昌这样的作战主力,也有猴子板砖这样的力量型选手,抡起轻功身法,却只有叶霈桃子能和一队的王凯强仙鹤相提并论;无论是转移还是偷袭,四人都比其他人强得多了,不在一个等级。
如果我不回去,二队那边出点事,都没人送信,叶霈担忧地想。
绑好裤腿鞋带,收好客户递来的绳索绷带,又接过几把短刀匕首藏好,叶霈两人朝樊继昌告别。后者有些歉疚,默默朝两人抱拳,莫苒紧紧拥抱着她,在掌心写一个“谢”字。
这位女生长及腰背的秀发被剪短了,有点像个俊俏风流的小男生,叶霈忍不住摸摸对方头顶,叫小白的姑娘缩在一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方寸大小的庭院。骆镔双臂箍得她喘不过来气,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松开,黯然送她到门口。
给男朋友一个信心十足的笑容,又挑挑大拇指,叶霈回身跟着桃子快步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猫腰顺着某条小巷疾奔了。人多势众固然好,小分队也很灵活,可以发挥全力,也没人拖后腿,叶霈很是轻松。
仔细想想,练武之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发挥潜力,自己倒霉了些,功夫可是实打实长进不少,小琬也这么说。哎,这家伙还不回来。
奔入路旁一间小小庭院,两人大气不敢出,缩在院门阴影朝外张望:青石道路被红月亮映成粉色,被火光一照分外诡异,往日阴森黝黑的建筑笼着一层血光,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一只那迦的身影从道路尽头冒出来,在视野中越来越大。
没看到“银獴队”盯梢的,未必发现我们,就算发现了,一路爬高窜低,他们也绝对追不上。这点叶霈还是很有信心的,和桃子互相使个眼色,转身奔到墙角。
对面就是猴子等人藏身的“丁字庭院”,几十米外的叶霈两人却不得不停住脚步:一只那迦正不紧不慢从左朝右行进。
临近年底,聚在城池中央的那迦越来越多,给人一种无处不在的感觉。按惯例打个时间差就好,可运气不佳,面前川流不息的那迦不给人喘息之机,一只背影还没消失,另一只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不能硬抗,我俩在这里放哨,慢慢等待机会咦,那是谁?
一个黑衣男子从庭院屋顶的阴影站直身体,身材相当高大,像是新入队的河马。他朝两人挥挥手,很快消失了,几秒钟之后,又有一人攀上城墙,应该是小余。
没过多久,河马身影又冒出来,手里拎着个金光闪闪的头盔。只见他盯着街道,趁着两只那迦距离自己差不多远,用力甩了几圈胳膊,那个头盔便腾云驾雾地径直飞出数十米,准确地掉进左数第三间庭院。
漂亮!
随着响亮的撞击声,两只那迦想也不想地朝着那里狂奔,叶霈沉住气,等两只披着盔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立刻大步流星狂奔。
凉风拂过脸颊,“丁字庭院”越来越近,叶霈没费力气便疾冲进去,险些撞到探头探脑等在门口的猴子。
总算大功告成,她惬意地靠着墙壁休整,看着桃子和留守的众人比比划划。上次分别的时候,冲锋的桃子和板砖都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安然无恙,小余和河马守在屋顶,新和河马板砖组成一队的老秦小邓留在院里。客户们都还好,老石老孟垂头丧气,瑶瑶和波浪卷欢喜地围在她身边。
庭院外面,两只毫无收获的那迦用正常步伐回到道路中央,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巡逻。
仰头看看,红月亮逐渐朝头顶攀升,难熬的夜晚已经度过一小半。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几个好手比划几下,轮班跃上屋顶放哨。和一队一样,共有八人分散在庭院周围,上回若不是被韦庆丰吸引了注意力,人面蟒那么大的目标压根瞒不过岗哨,老曹也不一定会死。
真是时也命也,叶霈无声地叹口气。
猴子刚才说,这里还算太平,没遇到异常情况。可是她满心忧虑地望向正西,仿佛能穿透城墙,看到越涨越高的漆黑海水似的。
那些怪物呢?游走在城中,隐没在黑暗里,像捕捉猎物一样围捕活人?她轻轻抚摸冰冷坚硬的剑柄,哼哼,得让这些冷血动物知道我们的厉害。
接下来的时间,叶霈张大眼睛,盯着自己负责的区域不敢丝毫松懈。骆驼他们有经验的都说,临近年底,想平安无事地度过一个月是不可能的事情,迟早会有麻烦。目前什么动静也没有,这可有点头疼,还不如来些怪物,真刀实枪打一场,等待提防的滋味实在难熬。
“霈霈,吃饭了。”
正好肚子饿了,妈妈叫我吃饭,做的什么菜啊?我也会做三杯鸡了,还有荷包蛋。叶霈想也不想就打算答应,嘴巴张开,声音到了舌尖却刹住了:妈妈好端端在南昌,怎么可能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