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静气几秒,四把飞刀在空中化成四道银线,前赴后继朝着郎君蛇激射而至。可惜对方像条真正的蛇,正在路中央游走不定,倒有三把落空,发出清脆的“叮”声;只有最后一把短刀不偏不倚地钉在敌人尾部13的位置。
中了,叶霈刚要高兴,就皱起眉头:一尺多长的短刀将将刺破表面鳞片,没能重伤对方。
郎君蛇斜着眼睛望向她的方向,蛇尾高高蜷曲送到自己面前,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拔出短刀,放到唇边舔舔。
他的血是殷红的,像活人一样,叶霈有点奇怪,下意识静静按住耳朵:下一秒钟,气息灼热如火,心脏剧烈跳动,身体轻飘飘地对着血月越飞越高。那里有琼楼玉宇,原来是广寒仙境,半兔半蛇的小动物捧着药罐,半人半蛇的那迦拎着斧子砍桂花树,一位俊朗飘逸的仙君远远张开双臂迎接,面容依稀是骆镔,却又更像那位蛇郎君
“son of bitch!”随着经典美骂,一位高大彪悍的黑衣人突然从左侧街角冲出,拎着两把漆黑弯刀朝着郎君蛇没头没脑乱砍,逼得后者不得不灵活地游弋开去。只见他头发火红,显然是位白种人,力气很大,嗓门也不小。“do not s,hel 。”
啊,可真危险,叶霈定定神,立刻反应过来,差点被扯入幻境。既然被发现了,必须合力干掉这怪物才行,否则等它把这人杀了,我也逃不掉,于是迈开脚步朝着战团疾奔,途中拔出焦木剑,一左一右专门砍它支撑身体的尾部。
记得骆镔大鹏遇到的那只四臂那迦,也是被砍掉尾巴之后才失去上天入地的。
远处观望还不觉得,离得近了,弯来绕去盘在脚边的大段蟒蛇尾巴可真恶心,她沉住气,两把焦木剑舞成两团黑旋风,逼得郎君蛇不断退却。它不少精力被红头发牵扯住,再躲避叶霈很有点被动,突然长长身躯朝着她暴卷而至,如同一道遮天蔽日的龙卷风,
这是蛇类动物杀手锏,只要被卷在其中,就只有活活勒死一个下场,可怜的老曹就是例子,哪怕非洲丛林的鳄鱼狮子等猛兽也得退避三舍。
可惜临近年底,怪物这些杀手锏被大家翻来覆去研究透彻,背也背的熟了。只见叶霈不慌不忙,双脚不丁不八站稳,两把焦木剑贴住胳膊外侧,整个人如同木桩--半秒钟之后,一人合抱粗细的蛇尾把她紧紧箍住,刚想发力猛绞,就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松开了。只见鳞片碎落,两个像婴儿嘴巴似的伤口赫然绽开在蛇躯中段,鲜血四处飞溅。
哼哼,活该,我的剑可不是好惹的,叶霈乘胜追击,趁着它血肉模糊的尾巴移动慢了许多,一个箭步冲过去,右手焦木剑把它牢牢钉在地面。
一直像猎豹般敏捷地跳跃进攻着的红头发大喊“well done”,更加埋头猛攻,接着一大串污言秽语,把对方骂的狗血淋头,叶霈很怀疑郎君蛇压根听不懂英语。
这算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是我们桃子在,估计就轮不着他打嘴仗了。叶霈这么想着,右手不敢松开,左手抡起另一把剑刚想发力,忽然眼前艳丽缤纷,如在百花丛中,长着翅膀的小蛇漫天飞舞,红信翻飞,鼻端甜腻腻,一只半人半蛇的俊美男子缠上身来,在耳边吹口带着腥膻的热气
又是幻觉--毕竟刚刚经历过,叶霈模模糊糊明白一点,左手一把握住焦木剑,如同握着寒冰,寒意随着伤口进入四肢百骸,鲜血四溢的同时幻境也消失了。
只见红头发刚把倒转的黑刀从自己肩膀拔出,也清醒过来,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狠人。他身后不远处却传来倒地扑腾的声音,是个金发黑衣人,显然是他的北边联盟同伴。只见那人满脸销魂痴笑,双手顺着自己衣襟钻进去,叶霈厌恶地挪开目光。
“菲菲”霍然回头,桃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横在几米外的地面,双眼望天,满脸都是欢喜。
这个笨蛋,“一线天”都没过,就跑来添乱。虽然嘴里暗骂,叶霈心里却明白远处围观的桃子不放心自己,特意赶来帮忙,顾不得多看,左手焦木剑对准蛇尾伤口连劈几下,顿时把它硬生生砍成两段。
还不错,焦木剑能克制它们。
接下来的战局,毫不意外地向活人方面倾斜:断了尾巴的郎君蛇抵抗不住叶霈和红头发的联手夹击,不时试图用美妙歌声把他们引入幻境,又被有了经验的两人接连破解,终于到了绝境。
潜游在无边无际的黑海是什么滋味?每年一度“一线天”,就是你们吞吃活人的机会么?我亲眼见过的那只美女蛇,是不是你的情人?摩睺罗伽有什么奥秘?这些问题叶霈统统没能问出口,毅然用焦木剑穿透面前这位美男子的胸膛;同一时间,红头发也刺穿对方的背脊。
总算拿下了,她不敢多耽搁,奔回不远处桃子身边。用焦木剑贴住他脸颊,再掐几下人中,这位四川汉子总算清醒过来,揉揉眼睛,“啊”的一声坐起身。叶霈以为他要骂街,出乎意料,桃子却沉默地塞过绷带给她裹着掌心伤口。“见血了,扯呼。”
“who are you?”叶霈大声说,右手做了个举杯饮酒的手势,自我介绍:“碣石队,叶霈。”
对面红头发扶着昏头转向的金头发,抬起单臂做了个挥舞东西的手势,有点像《哈利波特》里的魔杖。是“巫师队”,队长是老熟人朱利安,半个自己人。“奥朵”他说了个拗口姓氏,果然提起朱利安名字,又强调:“retty girl ,i have saw you before。”
以前见过我?什么时候?我没去过北边啊?难道是我和骆驼跟着崔阳几人去找马克麻烦那晚?叶霈胡乱猜测。
此地不可久留。事实上,按照老曹和骆镔的说法,就像猛兽各有势力范围,每年年底随着海水进入城池的怪兽也从不聚拢一处,而是四散游走,捕猎活人,所到之处,那迦也有顾忌,不敢靠近。否则几人打斗半天,早被那迦包饺子了。
四人互相打个招呼,头也不回地顺着来时方向撤退,只留下带着余温的郎君蛇尸首,视野中四面八方的那迦越奔越近了。
此时此刻,骆镔也忙着逃命。
如果采访一下这位新晋队长,进入“封印之地”两年,最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是谁?骆镔一定会说,折损不少弟兄的四脚蛇第三,害死老曹的人面蟒排在第二,韦庆丰以压倒性优势占据榜首。
妈的,简直阴魂不散,上月害了不少兄弟,老曹也壮烈了,今天又来捣乱。幸好早有防备,月亮刚刚朝东方下坠,东边放哨的两人就发觉敌人偷袭,及时示警,被躲在院墙的王瑞带人抓住了。
按照大家思路,就地处决,给兄弟们报仇,骆镔却拦了拦,打手势把这四人用藤蔓捆得像粽子。杀了脏自己的手,可以威胁韦庆丰,最不济还可以引开那迦。
他来的迟,听老曹说,往年年底,个别一心求活的队伍把没有反抗能力的无辜散客绑了,遇到危险扔给怪物和那迦,自己趁机逃出生天,算得上心狠手辣。
这么丧心病狂,活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如同行尸走肉;还不如痛痛快快战一场,博一条生路,骆镔摸摸腰间漆黑弯刀。
叶子那边怎么样?如果有事,肯定回来送信了,遥望“丁字庭院”的骆镔不由自主微笑着,亲爱的女朋友成了衔着书信的青鸟,哎,可惜途中实在危险,可别出事才好。
什么东西?他突然抬头,眼瞧着一连六、七个物事随着抛物线被扔进庭院,发出的动静在寂静夜色非常响亮。是那迦头盔和盔甲部件,还有刚刚被卸下来的活人胳膊、腿之类,血淋淋洒在地面。
不少客户差点吐出来,惊恐地互相依靠。
妈的,又是“银獴队”,己方在明敌人在暗,又损失不少人手,尽管派出队员放哨,也不能守住附近所有庭院。
骆镔大步冲到院门张望,只听脚步霍霍,三、四只那迦朝着这里冲来,就像发现猎物的秃鹫。
“我和大鹏朝右前方走,把它们引开。”保持沉默没什么意义了,他疾声说,“老丁,劳驾你守着屋顶,还有凯强仙鹤,防着韦庆丰偷袭;王瑞跃哥,你们带着大部队从后面撤,奔甲院,我们脱了身和你们汇合。”
大家都应了,和自己队友站在一起,刚才还沉默压抑的庭院顿时无声地忙碌不休。
眼瞧着骆驼、大鹏带着樊继昌四人从院门冲锋出去,带着不断增多的那迦越走越远,立在屋脊的丁原野带着五、六个人分散警戒,王瑞和刘文跃也不停挥舞胳膊,带着客户们来到庭院角落,墙面并列垂挂四根绳索,无声地说:“上啊,快!”
首先攀上墙壁的是女生们,莫苒、小白在前,小施不知怎么抓不牢绳索,从五米高的地方直挺挺摔下来,幸好底下两个男人接住了。王瑞不放心,架着她登上墙头,又把绳索缠在她腰间慢慢放下去,这才打头带着已经下来的人们转移。
应该承认,数十人转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后几人拼命冲过一条巷子的时候摔了跟头,动静大了些,迎来两只那迦追在后头。
好在这种突发情况常见得很,大家并不慌乱,先是把它们引进来,悄无声息消灭,随即再次转移。
眼瞧着刘文跃几人压在那迦身上,卸兵器的卸兵器,按手脚的按手脚,莫苒和小白哆嗦着不忍多看,转到另一个角落紧紧依偎着。
昌哥没事吧?其实莫苒盼望他能陪着自己,可樊继昌说,“银獴队”是冲着两人来的,已经连累队伍,自己必须尽全力弥补,坚持跟着骆驼当敢死队去了。
不怕不怕,他们人多,经验足又机灵,不会出事的,莫苒安慰自己,忍不住踮着脚尖望向刚刚离开的落脚地点,仿佛重重墙壁和残忍敌人都不存在似的。
小白却惊恐地望着四周,仿佛有猛兽随时扑出来似的。
刚才闯了祸的几人很是歉疚,直朝大家作揖:他们是新来的,并不是正式队员,而是原本依附“碣石队”生存的散客团队之一,队长是和骆镔走得很近的孙大强,中秋节还给后者送过月饼。其他三只散客队伍命不好,上月死在“银獴队”围攻之中了。
这里不是终点,几分钟之后,人们井井有条的依次离开,连条绳索也没留下,只有地面两具尤带温度的那迦尸首。不不不,还是有人在的,一位年轻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阴影,长发挡住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腾腾起身,走出院门,漫无目的地顺着马路前行,有点像迷失方向的孩子。
月亮静静照在那张娇俏雪白的脸庞,就像一年多以前,初次进入“封印之地”那样。
其实小施运气不错,进来那天恰逢上半年,距离红褐藤蔓很远,算是保住大半条命。像所有胆小的女孩子一样,她以为做噩梦,起初没敢动弹,靠着又凉又硬的墙壁缩了半晚,终于鼓起勇气摸出去:“有人吗?这是哪里?”
刚好被放哨的两个黑衣人发现,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小施吓得半死,扯着脖子想喊,对方及时按住她嘴巴,把她像个麻袋似的扔回“碣石队”大本营。
头顶是淡红月亮,怪里怪气的盔甲人在街道穿行不息,周围大多是沉默寡言的男人,十之八九握着武器--这是小施能想到的最可怕情形,于是她颤抖的像只刚出生的幼鹿,不停流着泪。
坐在斜对面的一个男人看她两眼,摸出一把刀,无声地用衣襟擦拭。天蒙蒙亮的时候,这个男人大声说:“老规矩,新来的,到北京碣石酒吧找姓曹的,金盏乡,听清楚没有?”
是梦么?惊醒过来的小施发现自己睡在租来房屋的床铺,隔壁居室发出暧昧声响,大概同租室友正和男朋友亲热。拉开窗帘,天逐渐明亮,和方才那个诡异世界一模一样。
碣石酒吧?金盏乡?稍微查了查,真的有这个地方,小施打了电话,接线的人守口如瓶,只说曹老板不在,可以过来面谈。
当天公司很忙,小施请次日事假的时候,还被部门经理训了几句:公司那么忙,一个萝卜一个坑,可别耽误项目。往日她肯定小心翼翼请人家喝奶茶吃dq,今天可没心思,偏偏加班,晚饭都没吃就睡下,梦里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
第二天赶到酒吧,扒着吧台说,找姓曹的。娃娃脸招待朝她背后努嘴,小施茫然转身,和一位蹲在酒柜前拿酒的中年人打个照面,好像有些面熟?
对方和蔼地笑笑,指指角落卡座,拎着瓶酒进后台去了。
那天把“封印之地”内情告诉小施的是大米,他是一队成员,当天刚好过来找老曹吃饭,给新人讲课之后就潇洒地走了,临走留下话,赶紧凑钱吧,500万买条命挺值的,我们队还算是便宜的,老曹这人靠得住。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小施茫然地走出酒吧,却没地方可去,坐在马路边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哇地一声哭出声:地球五十多亿人口,为什么偏偏我这么倒霉?我只是上月图便宜,跟着同事去了趟印度旅游啊?为什么我出了事,她却好端端的?我才23岁!连男朋友都没有。
越哭越难过,越哭越伤心,不知哭了多久,一辆白色宝马车停在她身畔,车门打开,一只高档皮鞋踏下来,面前这位中年男人正是见过两面的“碣石队”老曹。
见他朝着车子示意,哭累了的小施脑子停转,机械跟着上车,接过他递来的纸巾。
“行了,哭管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能把泥鳅哭死吗?”老曹目视前方,声音倒挺温和,有点像长辈,“家住哪儿啊?”
送她回住处的路上,老曹话并不多,只是问了几句“老家在哪儿”“家里几个孩子”,又提点,“队里还有名额,要想入队就赶快。”还给她一张名片。
她点点头,什么话也不说。
之后几天,小施一直思想斗争:要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家里倒有两套房子,却是二线城市,都卖了也不够500万,其中一套还在还贷款,家里还有弟弟。何况,就算加入“碣石队”,也不能保证平安无事,万一自己死了,让爸爸妈妈弟弟睡大马路?喝西北风?
至于自己,前年从北京某所大学毕业就成了北漂,月薪交完房租水电杂费,又要应付不断上涨的餐费、衣裳等等,早已所剩无几。
算了,就这样吧,投奔一只散客队伍,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活到什么时候,小施抹着眼泪决定。
又过了几天,忽然接到老曹电话的小施有点奇怪,老老实实说,“曹队长,我~加入其它队伍了”还不忘客套“以后您多关照啊。”
老曹笑得爽朗,“怎么,眼界够高的,看不上我们。在哪队高就呢?”小施惶然,商务用语脱口而出:“不,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方便,我是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电话里老曹的笑声快把她耳朵震破了。“行了,我往你那里开呢,下楼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