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萌吧啦
时间:2020-02-01 09:05:11

  蕙娘促狭地挠蘅姑肋下,蘅姑羞讪着不住地躲闪。
  绿萼走过去,扶住蘅姑的臂弯,仿佛要领蘅姑回房,蘅姑脸颊一阵阵地发烫,不许绿萼出声,又去听窗户里邹氏、李正清的说话声。
  “定的太急了,咱们才搬来,连人家究竟干什么的都不清楚。”
  李正清同样醉得大了舌头,“我是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不过,我想,这门亲事定的也不差——人家是功勋之后,现又领着统领的缺。”
  邹氏久久地没有搭话,过了许久,才说:“……是该早早地给蘅姑定亲,不然天长日久,人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倒不好说亲了。”
  这话分明是在贬低蘅姑,蘅姑脸上的羞讪一扫而去,气咻咻地一跺脚,“我就是嫁不出去,能多吃你多少米粮?”
  “这孩子!怎么还在外头站着呢?”邹氏急了,忙走出来要劝蘅姑。
  蘅姑气得一摆手,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地乱响,“娘倒是说一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邹氏又是心虚,又是气恼,急道:“你问我,你瞧瞧你自己个!”
  “我都被人打成这样了,娘还这样数落我?”蘅姑不由地委屈起来,可怜兮兮地看向邹氏。
  不料邹氏瞧她中气十足,全然没了白日里的慈母心肠,“你被打也是你活该!不然,人家怎么不打你大姐姐、二姐姐呢?你二姐姐说得对,得趁早把你这性子改一改。”
  “娘——”
  “蘅姑,”邹氏、蘅姑都是大嗓门,红豆想装没听见,也装不出来,她从抱厦房里走出来,喝住蘅姑后,好笑地问:“白日里还没闹够,黑夜里自家人又闹起来了?”
  蕙娘咳了一声,小声地说:“小豆子,爹把蘅姑的亲事定下来了——是对过的乔统领家。”
  乔统领家虽无官无爵,但料想家底还在。这门亲事,虽算不上十分的好,但也不算坏——就只乔茵茵、乔莹莹姊妹两个有些薄嘴轻舌。
  红豆笑道:“就为这个吵?莫非,蘅姑不喜欢三妹夫的模样?”
  蘅姑嗔了她一眼,跺脚说:“我哪见过那姓乔的!只是,娘说我性子不好,不早点说亲,只怕会嫁不出去。”
  “既是这样,你就笑一笑,叫娘瞧一瞧你的好性子。”
  蘅姑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心底的怒气宣泄了出来,两朵羞红又蒙上粉腮。
  绿萼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瞬时判定她伺候的这位三姑娘最不受长辈待见,在心里叫苦不迭着,忙伸手搀住蘅姑,“姑娘,回房吧。”
  蘅姑摸了一把腕子上的银镯子,故意地怄邹氏,“我定亲了,也没件好衣裳穿着见人。明天我就去街上买几件新衣裳回来。”
  “你脸上还有伤,怎么能出去见人?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衣裳、头面,我替你置办了,交到你二姐姐那,你老实一些,我就让她给你;不然……总之,看你二姐姐的吧。”
  蘅姑模糊地记起自己答应了要给红豆做丫鬟,心里想着反正粗活重活有榆钱、绿萼呢,她就过去应个景,一个月向红豆要二两银子。
  想着,蘅姑指派绿萼,“去打水来,我和二姑娘洗了,就睡下了。”
  “叫红蕖也向抱厦这来,我也在后面睡。”蕙娘抱了抱臂膀,瞅着飞到廊下的鹅毛雪片,“我一个人睡太冷了!”
  绿萼好意地说:“我去准备汤婆子?”
  “不用,把抱厦房里的炕烧了,等姑娘们睡下,你们和胡六嫂睡一起。”
  绿萼对邹氏说:“太太,要是姑娘们夜里要茶喝——”
  “别管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冻病了你们,我可没钱给你们买药吃。”邹氏盘算着多了三口人,怎样安排才能最可能地节省家用。
  绿萼碰了个钉子,低着头悻悻地去厨房拎水,因又有一肚子的新牢骚要向柳丝倾诉,就叫榆钱送水去抱厦房里。
  榆钱也不跟她计较,一进抱厦房里,见三个姑娘都在,赶着先把炕床烧热,铺开被褥后,捡起丢在一旁、血迹斑斑的衣裳,笑道:“这衣裳洗不干净了。”
  “放着,留着黏鞋底。”
  榆钱瞧蘅姑坐在床上,和蕙娘两个拿戥子称银镯子,只红豆坐在梳妆台前,她又殷勤地拿起桃木梳替红豆通发,贴着红豆耳边,小声地说:“柳丝她不想跟着莲姑娘嫁去杀猪匠家,她要坏了莲姑娘的婚事。”
  这是投诚了?红豆微微一笑,把郑川药给的荷包抽开,将里面的零碎银子抖出来,见里面有一个绞丝银镯子,一堆几钱重的碎银子,料到这些都是郑川药费了许多心思才积攒下来的。
  “姑娘?”榆钱疑心自己声音太小,红豆没听清楚。
  “听见了。”哗啦一声,红豆把碎银子拢成堆,依旧装在荷包里,随手向妆奁里一放。
  “姑娘,要不要跟太太说一声?”毕竟是一条人命,榆钱还真做不到像柳丝那般杀人不见血。
  “没那个必要。”
  “那咱们……”
  “等着吃不要钱的猪肉。”想想扈婆子和骡子头抵着头的肉麻场面,红豆笃定,第二天,扈婆子就会登门装可怜。
  毕竟还有蕙娘、蘅姑在,榆钱也不敢再说旁的。
  蘅姑忽地走来,将一只手在红豆面前摆了摆。
  红豆记得自己曾许诺要给她二十两银子,如今还少她四两,便伸手去妆奁里拿了一块银子给她。
  蘅姑接了,笑微微地走到炕边,称了后,又走来将手递到红豆面前。
  红豆一扬眉毛,“那一块不够吗?”
  蘅姑噗嗤一声笑了,“那一块够了,可是,明儿个咱们宴请郑川药、乔茵茵、乔莹莹,一人要出三钱银子的份。大姐姐那一份,我替她出了,二姐姐,你这样有钱,不会也要我替你出吧?”
  “真是好笑,咱们远道而来,她们不为咱们接风洗尘,咱们反倒要出钱请她们?”红豆最厌烦凑份子这一套,当初在陶家时,她不过是个三等小丫鬟,月钱被年长的老嬷嬷勒索过一遭,还要被大丫鬟们逼着凑份子,讨主子的好。那会子,主子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巴巴地拿钱出来,她的钱还不知道算到谁头上去呢。
  蕙娘听出红豆的不快,忙趿着鞋子走下炕床, “我拦不住蘅姑……她被乔茵茵、乔莹莹挤兑了一下,就拍着胸脯答应了。”
  蘅姑板着脸说:“二姐姐,三钱银子,对你来说算个什么?人要皮,树要脸,我是受不住乔家姊妹两个酸溜溜的话,这才要替咱们家长脸。”
  红豆方才还觉得和乔家的亲事,不算坏。此时,只觉得蘅姑进了乔家,没两天,就要被人家算计死。
  “钱不多,但道理不对。况且,你和乔家才定亲,就急赶着宴请两个姑子,就不怕人笑你心太急,还没进人家的门,就巴巴地讨好婆家人?”
  蘅姑脸颊一烫,伸着手说:“二姐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走过来,瞧见镜子上一张仍有许多淤青的脸,就把红豆挤开,自己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就是这么说嘛!我先前拦着她,怎么说,她都不听我的。”蕙娘嘴角翘着,红润的唇下,露出两行小小的贝齿,“只是,先前说要请,现在又不请,怎么跟乔家两个说话呢?她们嘴头子那么厉害,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话来笑话咱们呢。”
  红豆笑了,“笑话咱们?若是当真笑话咱们,乔统领就不会请爹去吃酒,就不会煞费苦心地和咱家结为亲家。就说蘅姑害臊,不请了吧。”
  “……说来也是。”蕙娘回忆着乔茵茵百般地挑剔她的穿着、打扮,不由地可怜起蘅姑来,“有那么两个刁钻的小姑子,咱们蘅姑将来可怎么办呢?”
  蘅姑冷笑道:“这话,你等着问大姐夫吧!——有这么两个刁钻的小姨子,咱们大姐夫将来可怎么办呢?”忽地一眨眼睛,顿了顿脚,“嗳!嗳!差点忘了,郑川药要考咱们的才学,叫咱们做三首诗送过去,这可怎么办?”
  蕙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赶明儿个,叫爹或者荣安凑合着胡诌三首呗。”
  红豆好笑道:“我当时就说,我不会作诗,偏你们两个嘴硬,说自己颇有几分诗才。大话放出去,这会子又着急了。”
  “我是不乐意瞧郑家、乔家的女孩子拿眼角看人!不行,不能叫爹做,荣安也不成,那臭小子会做个什么?”蘅姑凝眉,思忖半天,忽地一击掌,“差点忘了,前头还住着个书呆子呢!他一文房钱没交,白吃白住咱们的,叫他替咱们胡诌三首出来。”
  “这就叫物尽其用!”蕙娘罕见地钦佩起蘅姑。
  邹氏走来,隔着窗子说:“都睡下吧,不早了,别熬油费火的。”
  榆钱暗骂绿萼不知道躲哪去了,赶紧地伺候红豆姊妹三个睡下。拢上房门,顺着回廊一转,一时走迷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歇着。为确定方位,又转到上房廊下。
  只听上房里,一片黑暗中,邹氏欢喜地说:“不愧是天子脚下!若搁在旁的地儿,咱们一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瞧,现在不但康国公府来替咱主持公道,连靖国公府都知错能改,送了厚礼来赔不是。”
  “那当然,律条摆在那呢!谁敢放肆?”
  “别动……一把年纪了,还这样的缠我!那天我死了,看你缠谁去。”
  榆钱听动静不对劲,赶紧地离了这边,思忖道:这李家人好大的心,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无知无觉。她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总算瞧见红蕖站在偏门边等她,笑了一声“你不来迎我,我就成冻死鬼了!”就和红蕖一同去后罩房里睡下。
  次日一早,后罩房门外堆满了雪,胡六嫂一早撵三个丫头起来扫雪,绿萼扫了两下,殷勤地窜进上房里,给李正清送洗脸水。
  红蕖扫得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听见奉官说她哥嫂来了,嘴唇不禁颤抖了两下。
  榆钱瞅着红蕖向外头走,不由地舔了舔嘴角,待嘴角被风吹得裂开,一眼望见红蕖抱着笨重的包袱进来,就赶着问她:“说了吗?”
  红蕖不敢看人,垂着眼睫点了点头,“……外头来了一个胖乎乎的老妈子,她要进门看骡子,奉官不许她进大门。她现在闹着,说要见二姑娘。”
  榆钱赶紧放下扫帚,三两步走进抱厦房里,见蕙娘、蘅姑还睡在,红豆仿佛已经做了好大一会子的针线。
  “姑娘,一个胖胖的老妈妈要见你。”
  果然来了!红豆也不叫榆钱跟着,出了门抓了一把雪揉在手上,一直把手揉得滚烫了,才把雪球扔掉。
  一开院门,扈婆子立时送上一张笑脸,“姑娘,小骡儿昨晚上闹了没有?它认槽。我知道姑娘是跟我玩笑呢,姑娘是出门就要坐轿子的娇小姐,没事要一头骡子干什么?”手向前面一递,送了好大一枝腊梅过来。
  红豆接了腊梅,嗅了嗅,微笑道:“别管小骡儿了,老妈妈,我告诉你一桩巧宗,管保叫宋家不再向你要三十两银子。”昨儿个宋五爷的话,她可听得一清二楚。
  扈婆子伸手向裤腰里一摁:这三十两银子,有法子留住?她笑得满脸褶子,“姑娘是个有道行的人,还请姑娘指点老身一二。”
  “你这会子,去钱家门外候着,不多时,必有人去钱家退亲。等闹退亲的人走了,你叫钱家求到宋家门上,叫宋家人替他做主,叫宋家人把人领到我家来。”
  “退亲?大老爷这是要莲姑娘的命呢!”扈婆子故作气愤,她是老谋深算的人,腆着脸笑着问:“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要坏大老爷的事?”
  “哼,他敢坑我,我就敢坑他!”红豆顺着扈婆子的话往下说,“怎么,老妈妈你不敢去?”
  “这东京城里,还有我不敢去的地儿?这事我替姑娘办,可就把大老爷得罪狠了。”扈婆子殷殷地望着红豆。
  “行了,把这事办了,我就把小骡儿还给你。”
  “那咱就一言为定了。”
 
 
第023章 
  “叫我瞧瞧小骡儿——”院门在面前啪第一声关上, 扈婆子巴巴地瞅着院门, 舔了舔嘴皮子, 忽地听见李正白的声音,做贼似地忙向巷子中的银杏树后躲。
  倘若李正白抬头看一眼,定会瞧见她露在外面的大半个身子, 奈何李正白正满面红光地看着一篇文章,压根不抬头。
  “咳,”乔统领站在台阶下咳嗽一声,待李正白抬起头来, 便拱着手, 迈着方步走过去, “李大哥看什么呢?”
  “我兄弟的文章, 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实在是一篇上等的好文章!”李正白把荣喜拿来的一张纸递给乔统领。
  乔统领看了, 捋着雄壮的络腮胡, 赞叹道:“亲家果然好才学!看这文章,真是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亲家?”李正白不知道蘅姑定亲的事, 很是吃了一惊。
  乔统领微微地一笑,这笑容里,有两分李正白揣测不到的苦涩。
  原来,乔统领得知赵颁要和李家结亲,一心要先下手为强。他叫人紧紧地盯着李家门户,一等李正清出门,便带着一群至交好友, 用言语裹挟着李正清去酒楼里吃酒。
  酒酣耳热之际,他开口提亲,至交好友们纷纷地帮腔,李正清犹豫了一会,便和他定下了儿女亲事。
  他“旗开得胜”,志得意满地回家向乔太太卖弄。却见乔太太把一双凤眼吊起来——这双凤眼,早年妩媚得很,如今妩媚没了踪影,只剩下沧桑。偏乔太太没有自觉,仍以为这番“魅态”能降服相公。
  乔太太吊着凤眼,冷笑说:“果然不能靠你!银子万儿八千地砸出去,官还是补不着!定个亲,好的不挑,偏挑个狗不要的回来!”
  “举人家的小姐,怎么会是狗不要的?”
  “你瞧瞧那个蘅姑!才搬过来,就在大街上和籍哥儿打架!又伤了赵家的马!又和宋家的打起来……不求她贞静贤淑,可也不能这么爱折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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